第53章
陶卉的生父自稱叫張明,還給陶卉發過來一張她生母的照片, 跟當年陶卉拿到的那張合影一樣。
照片上的張明年輕消瘦, 高挺的鼻梁深邃的五官,看上去神采奕奕, 旁邊的女人笑得羞澀內斂,眼睛跟陶卉幾乎一樣。
這張照片如果陶卉是初次看見, 她一定會激動欣喜得跳起來, 也許還會失眠。
畢竟她11歲那年第一次拿到這張刊登在尋人啓事的照片時,就是那樣的。
張明發了很多大段的文字過來,都是大白話, 還夾雜着不少錯別字。
張明說是因為妻子李婷自私, 不想養孩子才會把孩子丢掉,還說自己這麽多年都悲痛不已,說自己一直在找陶卉。
寫得挺深情, 看着也跟真事兒似的, 可惜陶卉全程都面無表情,連鄙夷都懶得做。
她沒忘記當年被一只滿是疤痕的粗糙手掌握着手腕拉着, 摸到生母滿是血跡的發絲和發絲下面凹凸不平的結痂時的感受,也沒忘記那句“不要再來了,不要來嘗試這種每天被打被罵還咬出去賣肉的日子。”
這個“思女心切”的男人, 是個披着人皮的魔鬼。
嘔, 天吶,好可怕。
正想着,手機裏又進來一條新信息:
【你小時候我給你起過名字, 叫張寶珠,掌上珍珠的意思,寶珠,爸想見你,你現在有名氣了,不會嫌棄爸吧?】
不是,我還得謝謝您呗?
還張寶珠,可太好聽了,我真是超喜歡!
陶卉拿着手機,看着一條接一條的“深情”信息,瞪大眼睛,扭過頭跟韓不羁說:“他這是在我飙戲嗎?我可是演員。”
坐在一旁的韓不羁一直攬着陶卉的肩膀,他是很心疼的,哪怕最平凡的家庭,子女也都是生長在父母的庇佑下,在孤兒院長大已經很辛苦了,生父生母又是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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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陶卉還能開玩笑,韓不羁稍微松了口氣,揉着她的腦袋問:“你怎麽想?”
陶卉垂眸,用食指和拇指捏了捏鼻梁,眼底有些迷茫:“我也不知道,我以前一直都是想要避着他的,不知道現在該怎麽辦,也不知道他現在還吸不吸毒了,又不能報警。”
嘴上不說,臉上不顯,陶卉心裏也是忐忑的,她其實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态度面對自己的生父,怎麽想都覺得這是個沉重的話題,曾經在每一個噩夢裏出現的人是跟自己有血緣關系的人。
說心裏不糾結那都是假的。
韓不羁沉思片刻,突然笑了:“女朋友,不如你跟他比比演技吧。”
“啊?”陶卉眨眨眼,有點意外,“比演技?”
“嗯,把他約到帝都市來吧。”韓不羁笑着,“其他的交給我解決,相信我。”
陶卉看着韓不羁含着笑意的眼睛,愣了愣,随後也跟着彎了眼睛,拍了拍手:“那行吧,我就演個每天思念父母思念得都快抑郁了的張寶珠吧。”
之後的幾天陶卉過得很充實,跟呂導演聊聊劇本,跟韓不羁打打游戲,再跟自己的戲精生父battle一下演技。
這天早晨,陶卉趴在清晨的陽光裏,拿着一本《狗狗的日常護理與馴養》。
上面寫着“狗狗很敏感,養狗狗的一周之內,一點小事都可能讓狗狗變得很緊張,甚至進入應激狀态,需要飼主有耐心,語氣溫柔……”
她看着這句話,按着微信語音鍵,把手機放到嘴邊,笑眯眯地演戲:“爸爸,您什麽時候到北京,我怕我過陣子進劇組了抽不出時間見您。”
又适時地嘆了口氣,用一種像是克制着哭音的語氣:“爸,今天是元旦呢。”
說完,陶卉一松手,把手裏的語音發了出去,扭頭跟剛從浴室的韓不羁說:“你這本書買的真好,讓我深刻地了解了怎樣跟狗溝通。”
韓不羁一笑:“你開心就好。”
微信響了一聲,來了條新信息,陶卉點開,張明嘶啞的聲音就從手機裏傳了出來:“寶珠啊,爸爸沒錢買機票,臨近年關了,火車票不好搶,機票又貴,爸爸不是不想你,等、等一陣吧,等爸爸攢夠錢就去看你。”
陶卉頂着一臉“what the fuck”的表情,指着手機:“我的演技不會真是從這個男人那兒遺傳來的吧?”
要不是陶卉當年親眼看見了張明那雙吸毒導致的無神眸子和灰敗的臉色,親耳聽見他口吐芬芳罵出那些低級下流的話,她都快信了張明是個慈祥又唯唯諾諾的父親了。
陶卉翻了個白眼,不甘示弱,深呼吸,按住語音鍵:“爸,您說什麽呢,我給您轉錢,您買機票過來,我雖然在帝都市買了房子手頭也不算富裕,但給您買機票的錢還是有的!”
韓不羁靠在門邊,看陶卉玩得開心,也就随她去了。
陶卉這邊跟張明掰頭完演技,身心愉快,伸了個懶腰,看着窗外的陽光,眯縫着眼睛:“天氣真好,不愧是元旦啊。”
等等,元旦?
元旦好像是有什麽事情來着?是什麽呢?
有韓不羁在身邊,好像天塌了都不算大事兒,陶卉過得□□逸了,一時間有點想不起來到底忘了什麽。
直到看見韓不羁換好了出門的衣服,靠在門邊,笑着問:“走吧女朋友,咱們先去約個會,晚上我爸媽請你吃飯。”
陶卉聽完這句話,大驚失色地站起來,吓得手裏的《狗狗的日常與護理》“吧唧”一聲掉在地上,目光空靈:“你說…什麽……”
“去我家吃飯,提前跟你預約過的。”韓不羁慢悠悠地提醒道。
他的話音都沒落,陶卉就像是一陣風,尖叫着沖進浴室:“給我1個小時,我需要準備,對對對我得準備準備!”
第一次去男朋友家,怎麽也不好空手去,人家家裏不缺是不缺,禮節上也要帶點禮品的。
陶卉站在花灑下發愁,不經意間擦了韓不羁的那瓶雪松檀香的沐浴露,沐浴露裏檀香味道似乎更濃一點,讓人心神安寧。
陶卉突然就想起早些年剛在娛樂圈裏賺了第一桶金,周浔拉着陶卉去了趟寺廟,說是求平安,還買了串佛珠回來放在家裏,自那之後每年她都回去寺裏拜拜。
不如就去寺裏求一對平安符給叔叔阿姨吧。
這麽一想,陶卉心裏有了主意。
“韓不羁,我要去廣濟寺一趟!”陶卉收拾好自己,在試衣間裏隔着門跟韓不羁大聲宣布。
韓不羁揚眉:“去寺裏幹什麽?”
陶卉正在穿衣服,想也不想就開口作死:“去出家當尼姑。”
話音一落,門被推開,韓不羁靠在門口,似笑非笑,重複着:“出家,當尼姑。”
以前跟韓不羁不熟,也不知道這貨就是整天跟他打游戲的小迷弟,那時候陶卉還傻傻的以為,韓不羁和小迷弟陰晴不定地都喜歡重複別人說話,是大姨夫來了。
後來韓不羁掉馬了,跟小迷弟合并同類項變成了一個人兒。
陶卉再回憶以前的對話,才驚覺,這人重複她說話的時候,多半不是大姨夫來了,可能是不高興了。
就像現在,韓不羁靠在門邊,那個表情一看心情就不是很美麗。
“我說着玩的。”陶卉狗腿地拉着韓不羁的胳膊晃來晃去,嘴也甜,“韓影帝,韓老師,男朋友,哥哥!好不好?陪我去吧,我想去廣濟寺呢。”
韓不羁垂眸,面前的小姑娘穿着一身奶白色的收腰羊毛群,細腰盈盈,魚尾裙擺帶着點可可愛愛的感覺,頭發挽成小丸子盤在頭頂,露出雪白的天鵝頸,還撒嬌。
這誰受得了。
尤其是他剛一動,小姑娘踮着腳尖,“吧唧”一口親在韓不羁臉上。
影帝妥協了,無奈地拍了拍陶卉的頭:“……走吧,時間差不多夠。”
韓不羁想,幸虧他就是個開娛樂公司的,這要是在古代當皇帝,他可能是個朝令夕改的昏君,沒準兒從此君王不早朝這種事情他都做得出來。
兩人一路開往廣濟寺,到了寺裏陶卉沒讓韓不羁進去,讓他在車裏等自己。
一進寺廟,迎面而來的香火氣息讓陶卉收了嬉笑,她一路拜過去。
最後跪在佛前,輕聲呢喃:“往日都是覺得生活不順了才來,我的經紀人跟我說,心誠則靈,可能是我誠信的祈禱被您聽見了,真的為我安排了一個英雄,今天我來還願啦。”
周浔信佛,陶卉雖然沒有像周浔那樣總在抄佛經,但她也是喜歡寺裏的這種氣息的,有時候不開心又不知道跟誰講,逢着周浔來拜佛,她也跟着來。
心誠則靈是周浔告訴她的,但她大多數時候都跟別人求的不一樣。
不是平安喜樂事事順,也不是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想想還有點不好意思,堂堂國民初戀、顏值巨能打的女明星,天天跑寺裏拜佛,求的居然是找個好男朋友。
陶卉摸了摸鼻尖,笑着繼續嘀咕:“是不是我次次來都跟您說我想要一段好因緣,您覺得我煩了,想着早點給我一段好打發我走呢?嘿嘿……”
陶卉拜了三次,擡眸,金色的佛身,佛像在袅袅香煙裏似是勾着嘴角。
她想起18歲那年心裏罵着“韓不羁這個事業滑鐵盧”,卻在到寺裏拜了因緣回去的當晚,夢見了一雙慵懶的瑞鳳眼。
也許那時候,她心底自己都沒發覺,她求的因緣自始至終都是韓不羁。
陶卉排着隊求了一對平安,才出去找韓不羁。
穿過來祈願的人群,穿過袅袅香火,穿過梵語誦經,她出來的時候韓不羁正靠在車邊,帶着口罩,低頭看和手機,指尖被冬風吹得有點發紅,但神色裏沒有哪怕一點的不耐煩。
那一瞬間像是如有所感,擡頭向陶卉看過來。
陶卉看着韓不羁那雙眼睛,笑着跑過去,被地上凸起的磚絆了一下,撲進韓不羁懷裏,歡快地喊:“男朋友,久等啦!”
韓不羁扶住陶卉,無奈道:“等都等了,也不差那麽幾秒,跑什麽。”
有點責備,更多的是寵溺。
陶卉笑着鑽進車子裏,剛把安全帶扣上,聽見韓不羁問:“總來寺裏?”
“跟周浔學的,心情不好的時候就來轉一轉上柱香。”陶卉說。
韓不羁看了眼陶卉彎着的眼睛:“來寺廟的人多有所求,你來求什麽?”
陶卉也不掩飾,大大方方:“來求因緣呀。”
正在給車掉頭的韓不羁失笑:“今天呢?”
“也是求因緣呗。”陶卉故意說,“那要不然我求什麽?”
韓不羁不滿地“啧”了一聲:“有男朋友了還求因緣,這麽貪心人佛祖理你麽。”
私底下韓不羁說話帶着點帝都市方言,音調上揚,吃醋的時候格外好聽。
陶卉手機響了一下,邊掏出手機,邊順口說:“那我就是去找送子觀音求子的。”
說完才覺得不對,偏偏身邊開着車的人輕笑了一聲,慢條斯理地接了一句:“這麽心急,好,我知道了。”
“韓不羁!”陶卉耳垂一燙,喊了一聲。
韓不羁笑着逗她:“臉紅什麽?”
陶卉正叭叭辯解“我這不是臉紅,都是你空調開得太足,我這是熱的”,看見手機裏的信息,她臉也不燙了,撇着嘴:“我這生父真厲害,好像一個天然降溫器,他叫什麽張明,叫張冰塊張制冷張冬天得了。”
屏幕裏靜靜躺着張明發來的信息:
【寶珠,爸爸訂好了機票,明天晚上到。】
寶尼瑪的珠。
陶卉扯了扯嘴角,翻了個白眼:“韓不羁,你之前是不是說過你跟武術指導老師學過幾招?會不會那種一個飛腿把人踹到外太空再也回不來的招式?”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奈倪冶、Lin、紅豆、豆子就愛喝豆漿、李圈圈小可愛的營養液,麽麽麽噠!
也感謝這兩天大家分享的“姨媽痛驅散大法”,我準備挨個試試,嘿嘿...
(張寶珠是我家人集思廣益取的,我弟甚至建議我參考鄉村愛情...我琢磨着,兔兔一個女孩兒,他爹再二逼也不能給她起名叫張能張廣坤張四張大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