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交易
即使是過客
也還是會在每一次的相遇中
不斷淪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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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我這個樣子, 有吓到嗎,主人?”
“鶴丸”九原杉現在可沒有和他玩驚吓的心情,蹲在修複池邊想要碰他。
“主人!”山姥切國廣和藥研藤四郎都吃了一驚“別碰!”
鶴丸國永也快速退開“鶴現在這副樣子,主人還是不要碰我比較好哦。”
九原杉卻沒有因為他們的話收回自己的手, 見到鶴丸國永之前,他還在擔心自己能不能救他,但是現在看過鶴丸身上的那個東西, 他反倒沒那麽緊張了。
審神者對着縮在池子一角的付喪神伸出了手“鶴丸, 沒事的, 相信我。”
鶴丸國永仰頭看着審神者對他伸出的手, 心下微動。
這樣真是犯規啊,主人。
這種沒有哪個刀劍付喪神能夠拒絕的話語和舉動。
他用尚且還未被污染的那只手握住了審神者的手,從修複池裏一躍而出。
按照審神者的意思安靜地跪在手入室的榻榻米上,鶴丸國永可能從來就沒這麽乖巧過。
九原杉湊近, 認真看過鶴丸身上被污染的部分:不停伸出觸角向前蔓延的黑色物質,像是活物一般地扭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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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原杉輕輕伸出手指用少量靈力試探了一下,很快, 靈力就被黑色物質吞噬了,甚至像是成了那些污跡的養料, 讓它更活躍了一些。
“狐之助!”
“審神者大人”狐貍式神聽到審神者的呼喚立馬跑到他面前“您有什麽吩咐?”
“只能用高濃度的靈力沖洗嗎?封印呢?”這個九原杉把握比較大。
狐之助有點猶豫“高濃度靈力沖洗其實是最不需要技術的普世方法, 封印的話, 時之政府有人試過封印, 但是有的奏效有的不奏效, 審神者大人要用什麽樣的封印?”
“那個應該可以的”九原杉确認過封印也是可行的, 直接對着鶴丸國永道“鶴丸,把衣服全脫了。”
鶴丸國永倒是很大方直接開始脫,藥研藤四郎輕咳幾聲,看一邊的山姥切國廣沒有半點出去的意思,走過去關上剛剛審神者進來後就敞開的門,然後厚着臉皮留了下來。
反正這麽多年,這座本丸的付喪神他都看過,多看一次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他留在這裏還能幫把手,并不是因為好奇心作祟。
鶴丸脫光衣服就躺在了手入室的床榻上,沒有了衣物的遮掩,他身上的污染看起來更加的觸目驚心。尤其是左半邊臉和那一只眼睛,不停蠕動的污漬讓原本清俊漂亮的付喪神變得面目猙獰,如同惡鬼。
九原杉先從懷裏拿出出門前帶來的木盒,盒子上雕刻纏繞着刀劍和狐之助都看不懂的符文。審神者将木盒打開在桌上放好。
細細打量過鶴丸身上的痕跡,九原杉咬破食指直接開始在鶴丸身上畫封印的符文。
指尖點點畫畫的觸感和血液炙熱的溫度沿着鶴丸身上污染部分的邊緣緩緩勾勒。
鶴丸國永看不懂也不想去管九原杉在他身上畫了什麽。他只是目光專注地盯着正在忙碌的審神者。
他沒見過九原杉在戰場上是什麽樣子,本丸的同伴們所說的手合場那天審神者拿着刀眼含殺氣的樣子他也剛好錯過了。
但是現在,現在的審神者也很好。
專注而肅穆,自信且篤定,這樣就很好。
九原杉每畫下一筆,那些張牙舞爪的黑霧就像那血跡是什麽不能逾越的邊界一般收斂着不再向前。
終于将臉上的符文也勾畫完最後一筆,首尾相接。
“等會可能會很痛”九原杉看着躺在床上的付喪神目露憂色“藥研,有沒有……”
不等九原杉說完,藥研藤四郎就很快翻出一塊軟木遞到鶴丸國永嘴邊,這個他很有經驗。
九原杉:……
他是想問,有沒有麻藥什麽的……
但是這種情況并不适宜拖下去,九原杉收斂了所有雜念鄭重道“我開始了,鶴丸。”
符文勾勒的區域開始收緊,原本已經安分不少的黑霧仿若感到威脅一般劇烈地翻滾起來。
九原杉神色不動,一步步收縮着封印。
鶴丸國永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是幾乎要将軟木咬斷的力道,緊握的雙拳、暴起的青筋以及很快浸濕身下床單的冷汗顯然昭示着這個過程并不輕松。
九原杉知道他很疼,但是還是要一步步縮小封印的範圍……
終于将那團黑霧徹底從鶴丸國永身上拉出來,符文圍繞着黑霧旋轉,飛快凝結成一個紅黑相間的團子。
九原杉引導着團子飛進木盒裏後,立即将盒子蓋上并連着貼了好幾道封印符。
處理好黑霧後九原杉立馬回身去看床榻上的鶴丸國永。
藥研藤四郎已經扶他坐起來給他披上了衣服。九原杉跪在床鋪上捧着他的臉“鶴丸,鶴丸你還好嗎?”
鶴丸國永臉上、身上都已經恢複了往日正常的顏色,白發被汗水浸濕一縷一縷黏在臉上,眸子裏的光也是渙散的,完全沒有焦距。
“鶴丸”九原杉用自己的額頭頂着鶴丸的額頭把靈力輸送給他“鶴丸你清醒一下!”
好半天,床上的付喪神才有了反應“主人……好疼。”
“鶴丸”九原杉抱着他的腦袋輕聲安慰“沒事了,已經結束了,不會再疼了,沒事的……”
鶴丸國永将自己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九原杉身上“主人……”
他的聲音沒有以往清亮,充滿了疲憊和沙啞“主人今天,能在這裏陪我嗎?”
“就今天”鶴丸國永像審神者剛剛給他輸送靈力的時候一樣,和九原杉額頭相抵“這是最後了吧?”
鶴丸國永現在非常狼狽,全身無力,面色蒼白。他金色的眸子和九原杉四目相對,低聲問“好嗎?”
鶴丸國永一向精力充沛神采飛揚,現在這副虛弱憔悴的樣子實在是很可憐。
“好”九原杉點頭“今天我在這裏陪着你。”
“鶴丸和我的契約被吞噬掉不少,已經不完整了”九原杉跟面前的付喪神解釋“我現在要把契約修複好,不然手入的效率會很低。”
鶴丸國永點頭,一手輕輕搭在自己事先放在床榻內側的本體上,然後在所有人都沒看到的角度,在九原杉修複契約的一瞬間,将刀镡上纏繞着的一條細細的金色鎖鏈拽斷。
九原杉沒想到修複契約會比簽訂契約多耗費那麽多靈力,這都快有之前和鶴丸簽訂契約所耗靈力的六倍了。
之前的封印就已經使用了不少靈力,意料之外的靈力消耗讓九原杉覺得很累。沒來得及說什麽就失去了意識。
鶴丸國永離九原杉最近,很快接住了軟軟倒下的審神者。
“主人!”山姥切國廣上前,想将九原杉從鶴丸國永那裏抱過來。
床上的鶴丸像是早有預料一般,抱着審神者一下子滾到最裏側,他将審神者圈在自己和牆壁之間,背對着山姥切國廣“剛剛主人已經答應今天留在這裏陪我了,山姥切殿你沒聽到嗎?”
“可是主人他……”九原杉都倒下去了,山姥切國廣哪裏還有心情理會之前那句話“把主人還給我!”
“不要”鶴丸國永頭也不回“又不是你一振刀的主人,就算你是本命刀也不能這麽霸道。”
這時候山姥切國廣才反應過來,剛剛還虛弱可憐,一副快要挂掉樣子的鶴丸國永現在簡直是中氣十足“你!你剛剛……”
鶴丸國永像是知道他要質問什麽一般“我剛剛是因為契約被破壞接收不到多少靈力才沒力氣的,現在主人修複了和我之間的契約我就好多了……”
山姥切國廣不怎麽信他“把主人還給我,不然……”
他抽出本體抵着鶴丸國永的後心“不然不要怪我對你動手!”
然而背對着他的那一位有恃無恐“你确定要動手,讓主人好不容易救下來的鶴再次受傷?”
“而且我要是受傷了就要在修複池裏治療,耗費的不還是主人的靈力”鶴丸國永振振有詞“主人現在已經因為靈力消耗過度暈過去了,你确定你還要無謂地加重他的負擔嗎?”
山姥切國廣被鶴丸的無賴氣的發抖“主人是我的,還給我!”
鶴丸才不理會他虛張聲勢的叫喊“又不只是你一個的!把你的刀拿開,主人還在我懷裏,你沒掌控好力道穿過鶴傷到他了怎麽辦?”
山姥切國廣雖然明知道自己不會犯那種低級錯誤但還是收起了刀,幹脆直接上手去鶴丸手裏搶人。
然而讓他難以置信的是,他力氣沒有鶴丸國永大就算了,這是刀種決定的。但是他一個和審神者締結了本命契約,現在也已經滿練度的打刀,居然沒法撼動鶴丸國永抱着審神者的胳膊半分,實在是讓他無法接受。
他怎麽也不會伸手拽疼鶴丸懷裏的審神者,所以到最後,他居然只能幹瞪着鶴丸的背影拿他沒辦法。
觀戰許久的藥研藤四郎和狐之助:……
怎麽說呢,刀不要臉天下無敵嗎?
…………
手入室的門終于打開,外面等着的刀劍們一齊看向藥研。
藥研藤四郎清了清嗓子“主人靈力消耗過度睡過去了”
“鶴丸殿,鶴丸殿都快把山姥切殿氣哭了,所以,應該是沒事了吧?”
裏面的動靜,他們多少聽到一些,還是不要評價鶴丸了吧。
刀劍們都松了一口氣,然而一期一振卻被自己弟弟的眼神看的發毛。
“怎,怎麽了,藥研?”
被鶴丸國永剛剛的行為刷新了對四花太刀撒嬌能力認知的藥研藤四郎恨鐵不成鋼地看着自己的哥哥。
即使是吉光所鍛造的唯一太刀,不足之處也還有許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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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丸國永興致頗好地抱着審神者一起洗澡換衣服,手入室裏甚至還備有審神者的換洗衣物。
一直盯着他的山姥切國廣簡直要懷疑這一切都是一場陰謀了。但是鶴丸國永雖然無賴,總不至于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是他多想了嗎?
鶴丸抱着審神者回了自己在本丸的房間,沒能從他手中搶回審神者的山姥切國廣當然也一路跟着他。
無賴的太刀并沒有拒絕山姥切進入自己的卧室,甚至還貼心地多拿出了一床被子。
鶴丸抱着審神者睡在一套被褥上,山姥切國廣坐在另一套被子上眼也不眨地盯着他。
抱着懷裏的孩子,鶴丸國永目光幽深。
“主人”對于刀劍付喪神而言到底是什麽呢?
存在的全部意義?
以死相效的主公?
戰友、家人、朋友?
普通的老板上司?
漫長生命中必将成為一段模糊記憶的過客?
算了,是什麽都無所謂了。
即使是過客,刀劍也還是會在每一次的相遇中不斷淪陷吧?那就不必多想。
蹭了蹭審神者的臉頰,在山姥切國廣幾乎要舉刀砍過來的眼神中,鶴丸國永開口“對山姥切殿而言,最重要的是什麽呢?”
山姥切國廣不知道他目的何在,但并沒有拒絕回答這個問題“當然是主人。”
鶴丸國永得到自己意料之中的答案後笑起來“既然如此,來和我做個交易吧,山姥切國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