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死給我看看(已補完)

作者有話要說: 補完啦~

“她今日如何?”狐之琬問門前的侍女。

“女郎不肯吃東西,哭鬧了一日,現下已睡着了。”侍女答道。

狐之琬推開門,提步邁進門檻。房間裏少了許多原有的擺件和飾物,狐之琬側首看了侍女一眼,侍女尴尬地說道:“都叫女郎砸碎了,還未來得及補上。”

“明日補上。”狐之琬面無表情地說。

“是。”侍女忙道。

狐之琬走向內室。床前的簾子放下來了,他掀了起來,只見錦被蜷在床角且隆起,少女整個人都裹在裏面,只一頭青絲散落在軟枕上。

他順着青絲的方向将錦被掀開一點,将她的臉露出來。

哭鬧了一整日,眼睛也沒見腫,狐之琬不由得露出一個嗤笑的表情。

這個小娘子顯然慣會假哭。

不僅如此,她此刻睡得香甜得很,唇瓣微微張開,嘴角挂着一絲絲口水。

十四歲的人了,睡覺竟然還流口水,狐之琬嫌棄地抽回手,任錦被繼續蓋住她的臉。

她也就睡着了以後才會安靜些。

“叫廚房煮些香甜容易入口的膳食。”狐之琬踱出內室,吩咐侍立在兩邊的侍女。

侍女領命離開,狐之琬吩咐另一個人:“女郎若是醒了,着人去叫我。”

才說着,內室就傳來些微動靜,似是某人正在翻身,還帶着伸懶腰的哼哼聲。狐之琬回身,淡淡道:“醒了?”

外室與內室之間,不僅隔着簾子,還隔着一道屏風。少女的尖叫聲幾乎要刺穿他的耳膜:“沒人告訴你我正在睡覺麽?誰許你随意進來的,你好沒禮貌!”

狐之琬皺着眉捂住耳朵,直到她聲音停止了才松手。

“沒長大的奶娃娃,進來了又如何?”狐之琬嘲諷地說:“這般大呼小叫,真不像是世家教出來的貴女。”

“我本來也不是什麽世族貴女,不像又有什麽奇怪的?”千花對他的諷刺并無所謂,自嘲道。在過去的幾年裏,她曾數度試圖找出自己的真實身份,可所有人都防着她,根本找不到線索。

也許她是個貧窮人家的孩子,被他們買來養蟲子了。她的親生父母需要錢,而景帝和阿爹在找一個适合養蟲子的身體,并且不能叫她的父母知道這件事,于是買了她或者收養了她,割斷了她與親生父母的一切聯系。

反正她肯定不是阿爹的孩子,哪個有錢有勢的人家誰會舍得這樣糟蹋自己親生的孩子?為了要取出她體內的東西,要等她長到十八歲,割開她的身體,将蟲子取出來,這樣殘忍的事,自然只對毫無血緣關系的孩子才做得出來。

可他們畢竟養了她這麽多年,就算不是親生的孩子,連一點感情也沒有麽?

千花依據自己零零碎碎獲知的一切,拼湊着自己的身份與命運。沒有人能夠告訴她對錯,她只能相信自己是對的。

狐之琬對她的自嘲沒有回應,只冷淡地催促她:“既然醒了就快些梳洗起身,我命廚房做了些膳食,你一整日沒有吃東西,須得吃一些。”

千花早知道侍女必然要向他彙報這些事,也早做好了應對:“我寧可死了,也絕不會吃一星半點的東西,除非你們将我送回孟府去。”

狐之琬見她出言便是威脅,并非單純鬧脾氣,便揮退了侍婢,叫她們都離遠些。

有些事,不宜叫她們知道。

千花自然也聽見了侍女們離去的聲音,以及門關上時沉悶但利落的聲音,有些緊張地質問他:“你想對我做什麽?”

這個人曾經輕薄過她!竟然……竟然……想起河邊發生的事,嫁過一回人的千花便恨得直咬牙。

那種事是極親密的人才能做的,他竟那樣随便。

狐之琬向裏緩步走着,便走便說道:“看來有些事必須同女郎好好聊聊,無關緊要的人不必在場。女郎若是衣衫不整,現在還有片刻時間藏到被子裏去,不過,耳朵可得給我豎好了。”

“不許過來!”千花一邊裹着被子,一邊警告他:“不然我……”

“不然如何?去告訴你阿爹,阿兄還是聖上?女郎以為沒有我的允許,你能踏出這個房間?或者聖上還有耐心,聽一個幾次三番試圖逃跑的蟲罐子發洩不滿之情?孟千花,你先好好地過過腦子,想想你現在是什麽處境。”狐之琬說完這番話,人已走到了屏風前。

千花被他打斷,又聽了後頭的這番話,垂下了眸子,不發一言。

狐之琬還在繼續走着,玄色朝服的下擺進入了她的視野。床前有一張案桌,一把椅子,狐之琬取下腰間佩劍擱在桌上,坦然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翹起二郎腿看着低頭不語的小娘子。

“女郎可以今日不吃,明日不吃,每天都不吃,又有何關系?不吃不喝,不過幾日,女郎便會渴死餓死。女郎是不是覺得狐某一定會害怕,聖上會害怕,然後什麽都會聽你的?”狐之琬唇角勾起,笑着搖搖頭,抿了一杯茶,那樣子仿佛千花可笑之極。

那話語和口吻惹怒了千花。她擡起頭,冷冷地看着他,冷冷地說:“我死了,蟲子也會死。”

“你若是生氣,它也可能死。你們早已是一體,生死牽系在一起,從前他們為了這個不敢對女郎怎麽樣,可現在不同了。”狐之琬絲毫不理會她此時是什麽情緒:“你若真想死,我成全你。”他拿起劍,擡手扔到床上:“死給我看看。”

長劍閃着銀芒落在床上,悶悶地一聲低響。劍身散發着寒氣,千花将錦被裹得那樣嚴實,仍能感覺到充斥于其間的寒意。

“死給我看看。”他竟然這樣輕松地說出來,絲毫不擔心弄死了那條蟲子會招致怎樣的後果。

千花咬着唇,死死地盯着那柄劍。

她……不知道該怎麽應對才好。

她不想死。上輩子死得糊裏糊塗,意外重活了,還知道了前世的秘密,這一切,不是為了再次年紀輕輕地死去,而是為了活。

所有人都害怕她傷害那條蟲子,因為這個,哪怕明知她做戲,仍不得不任她掙紮。可眼前這個人,卻無視她無往不利的籌碼,竟然叫她去死!

狐之琬,千花在心底緩緩地念着這三個字。

她恨他,恨他這樣不留情面地戳穿她,羞辱她。

她從來沒有這樣委屈過。

千花呆愣愣地望着那柄劍,淚珠子撲簌簌地往下掉——她又走近死胡同裏了,除了聽他們的話,傻乎乎地活着,沒有別的方式可以繼續活下去。

活着,懷着渺茫的逃生的希望,在十八歲時死去,這就是她的第二世。

她知道了一切,仍然改變不了結局。

恨一個人,該怎麽做,能怎麽做?

以前的千花不知道,以為只要欺負那個人就能解恨,可現在聽了狐之琬的話,看着這柄劍,她突然懂得了。

“……殺了你……”她哭得稀裏嘩啦,說話也斷斷續續,以至于這句話一絲絲威懾力也沒有:“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你……”

恨一個人,便想親眼看着絕望爬上他的臉,浸滿他的雙眸,體會她前世與此刻的委屈與無望,卻無能為力。

她将頭埋在雙膝之間,任眼淚浸濕錦被,反反複複地哽咽着、重複着這句話。烏發垂在腳邊,因無助而緊緊攥着的手從發絲的縫隙裏露出來,指節泛白。

“只要你殺得了,”狐之琬仍舊翹着二郎腿坐在床對面的椅子上,一臉不在意:“這條命任你取走。”

千花的眸子哭得發了紅,清亮與怨恨毫無沖突地在其中融合,她微微擡起臉,冰冷地盯着狐之琬。

下了決心的事從不需言語,心念一動,身子便力行了。這決心來得突然沖動,不似以往再三籌謀和思量,細瘦素白的手按上了劍柄,十指緊扣;身體随之而動,踢開了礙事的錦被,躍離了偏安一隅的柔軟的床,随着那道銀芒向那人刺去。

劍刃就在眼前,他卻仍安坐不動,眼中的戲谑融了諷意,似乎毫不意外她的行動。

殺了他!千花恨恨地想,似乎他死了便是生途,手中的劍也往前再送出一寸。

僅僅一寸,直抵他的前額,只差毫末的距離便能一解她的憤怒,卻再也不能更近一步。

他在最後一刻悠然擡起了手,僅用兩根手指便鉗住了劍身,她無法往前送,也無法抽回來。

千花衣衫不整,嫩白的足上未着鞋襪,可她顧不上這些,只是憤憤地、毫無計劃地與他搶奪着那柄劍。

“動作很快,可惜無用。”他薄唇輕碰,眸中銀光一閃,那柄劍随着他凝集于指尖的力道劃過一道銀線,被他拍在桌上;而她只覺掌心一痛,劍柄從她掌中狠狠擦過,留下一道泛血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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