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思過
告別大蛇兄，陸之清回到煉丹觀裏，就瞧見師尊坐在四方亭裏，冷着臉翻動着手裏的書籍。
陸之清人慫志短，不用師尊說，就乖得一批地跪坐在師尊面前，低垂着頭顱，悶悶喊一聲：“師尊。”
師尊沒有回應，繼續翻動書籍。
“師尊～”
陸之清拖着尾音一喊，擡眸瞧師尊，還是那張冷漠臉，沒變化。
他有點捉摸不定。師尊是生氣了還是沒有生氣。
早知道，他就不在大蛇兄那裏逗留太久，吃完烤魚就乖乖回來，還傳授什麽抓魚技巧，還慷慨地貢獻什麽椒鹽。
一人，一鼠，一燈，一書。
時間緩慢過去，天際從亮到昏沉暗下來，師尊合上書籍，放到茶幾上。
“烤魚可好吃？”
“……”
師尊，果然知道了！
陸之清端正腰板子，雙手放到膝蓋上，低聲喊：“師尊，徒兒錯了，你就原諒徒兒，好不好～嗯？”
黎岑感覺有些頭疼，小徒弟太無拘無束，上次的懲罰根本起不到多大教訓，才幾天不到，就又露出原形，四處撒野偷食。
好在疊栾峰上并無危險，若是遇到其他妖精，被吃了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他冷着臉問：“你錯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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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之清說：“師尊，我以後一定老老實實看守爐鼎，再也不偷摸出去抓魚吃了。”
黎岑俊美的神仙臉上冷眉如霜，空氣中好似冰滴掉落。
“只有這些？”
只有這些呀！
陸之清心裏吶喊一句：我就做了這件事，其他的真的沒有幹！
啊，還有！
陸之清紅着臉，支支吾吾片刻：“師尊，我……我再也不偷摘瓜子吃了。”
黎岑微眯雙眸，不語。
陸之清有那麽一刻，覺得此刻的師尊很想揍他，但是礙着面子忍下了下來。這感覺讓他很是奇怪也很是不爽，他的回答很誠懇了，帶着對吃貨的那種忍痛割愛，還想讓他怎麽做，才滿意？
如若不行，還不如下山自生自滅算了。
黎岑輕拂寬袖，重新拿起一本書籍，翻閱起來，似乎沒有看到陸之清那有些憋屈的臉。
陸之清大喊一聲：“師尊，你說錯在哪裏就直說吧，你這樣子，我只能是……”
“是什麽？”
黎岑挑眉，對上陸之清大膽的目光，陸之清的目光清澈明亮，時刻都在笑着的模樣，特別是遇到好吃的時候，那雙眼睛好似會說話，整個人都要飛起來般興奮。
其他徒兒也有活潑好動的，但是沒有一個跟小徒弟一樣，給他一種生機勃勃綿綿不息的感覺，是生命跳動的力量。
但是，他的修為太低了。
讓他很是不放心。
“是……”
陸之清被盯得很不自在，垂下頭，不說了。
“若是想不到自己錯在哪裏，那麽今晚你就在這裏跪着思過，等你想起了，再來找我。”
黎岑的聲音冷厲下來，說完，起身消失了。
“師尊？”
就這麽走了嗎，一點念想都不留。
陸之清在風中淩亂好一會兒，還是沒有回過神來。此時，肚子發出響雷般的打鼓聲，叫喧着它餓了。
他揉揉幹癟的肚子，癱在原地不想動彈。
讓他選擇原地自殺行嗎？
能回到原世界大吃大喝嗎？
陸之清摸出須彌袋，借着月光端詳着，須彌袋外表上布滿神秘繁亂的花紋，都是師尊用法術一筆一劃勾勒出來的，為的便是，将須彌袋偌大的空間禁锢在這小小的袋子裏。而這袋子，聽聞是用饕鬄的皮制作而成。
不過這個聽聞被大師兄否決了。
世上須彌袋千千萬萬，修仙之人多多少少都有一個，那得用多少饕鬄的皮才能制作出來。
但是，二師兄說，古書裏描述，饕鬄的本體有連綿山脈那麽大，自然能制作出那麽多的須彌袋裏。
兩人還為此話題争論一番，最後當然是，不了了之。
這饕鬄是什麽神物他沒見過，但是山海經他是看過的，難道這個世界裏，真的有這種神物的出現。
然，這跟他都沒有關系。
他已經餓到不想思考了。
須彌袋裏，只有兩袋五香味瓜子跟三袋紅糖味的瓜子，就只有一些之前原主陸之清存留的松子，但也被他吃得七七八八，剩下的那點根本無法充饑。
“師尊，你怎麽這麽狠心……”
“要餓一晚上，感覺比死一回更難……”
“怎麽辦，想吃東西……”
“後院有魚，可是我答應師尊，不偷抓了……”
“做個乖徒弟這麽難的嗎……”
……
陸之清絮絮叨叨個沒完，反正沒有人聽到，他心裏的委屈已經逆流成河，都趕上黃河濤濤之水。
跪坐着的雙腿開始發麻，陸之清換了個姿勢，讓自己好受些。
但是心裏憋着的委屈，更甚了。
不自知的，陸之清雙眸濡着淚水，很想大哭一場。
“我才不要餓着！”
“我要吃東西，吃貨又沒有錯，幹嘛要懲罰我在這裏思過！”
長這麽大，他想吃什麽沒有，老爸老媽一直不管他吃什麽，讀書的時候，每個月的零花錢永遠花不完，他可以買很多好吃的零食屯着，看着都覺得舒暢。
後來，步入社會，他更加的如魚得水，良好的條件跟背景，讓他如步青雲，每上一階梯都輕輕松松，什麽時候如此委曲求全過，這麽丢人現眼地跪在這裏求別人的原諒。
這個世界太操蛋了。
如此想，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他要去抓魚吃，才不要餓着。
他一離開四方亭，空蕩蕩的亭子裏，突然出現一個白衣身影。
黎岑目光隐晦不明地看着他跌跌撞撞地背影，似有不忍，又夾雜着其他的情緒。
剛才陸之清說的話，一字不落地都落入到他耳朵裏，他也沒有想要讓小徒弟餓一晚上，讓着個小讒鼠餓一晚上這種事情，一點都不現實。
然則，小徒弟比他想象的還要堅韌傲氣得多。
黎岑徐徐地跟過去，就看到小徒弟只穿着白色的內裏長衫，衣袖跟褲腿都被他卷起來，露出四截白皙瘦小的四肢，在月光下明晃晃地耀眼。
他微抿雙唇，看到小徒弟從河裏扔出兩條肥碩地青魚，青魚垂死掙紮地在岸上跳動着，張着嘴對着不遠處的他發出呼救的絕望表情。
他撇開眼地去看小徒弟。
此刻的小徒弟已經上岸了，他拍拍衣袖跟褲腿，有些地方已經被浸濕，但是他絲毫不在意地穿上長袍，毫無形象地坐在岸上，開始殺魚……
陸之清忙得不亦樂乎，心裏歡呼雀躍着等下要大吃一頓，早就将師尊臨走前說的話抛到九霄雲外，大不了被逐出師門，沒什麽好怕的。
他從須彌袋裏拿出照明燈擺放到石頭高處，可以明亮地看到地上的情景。
接着，他又拿出一個鐵鍋，擺放堆好的柴火上，加水開始燒火。
做完這些，他才開始将魚切成三大塊，用料酒腌制一下去腥味，在靜待時間過去的期間，他也沒有閑着，掏出一把松子，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等到水開，他連忙将魚塊放入，攪拌一會兒，蓋上鍋蓋。
直到鍋裏發出“咕嚕嚕”的聲響，還有飄出一股香味，陸之清才撒了一把鹽跟胡椒粉，才起鍋。
火燎火急地給自己盛了一碗，陸之清沒有發現，身後不知何時多了個人影。
黎岑有些無奈地看着沉入吃貨世界的小徒弟。
他在小徒弟地的身後駐足半刻鐘了，結果愣是沒有發現，了不起！
看着小徒弟吃得歡快，不知為何，他心裏有些不爽快，出聲道：“你在做什麽？”
小徒弟的手因為他的出聲，明顯吓得一抖，碗裏的湯汁都灑出來了。
他緩緩回頭，就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形。
陸之清瑟縮地往後一退，放在碗筷乖巧地站立住，怯怯喊：“師尊。”
黎岑有些想笑，剛才那傲氣倔強的小模樣跑哪去了。
“你在做什麽？”
他重複一問，修長地手指輕微一勾，地上的碗輕飄飄地飛起來，飛到他的面前停頓住。
陸之清咽了咽口水，他才吃個半飽，師尊到底什麽時候來的，莫非他根本就沒有走。
“我在吃東西。”
黎岑挑眉淺笑，說：“我讓你吃東西了嗎。”
陸之清道：“師尊你也沒有說讓我不能吃東西呀。”
表情很是理直氣壯。
一點都不慫。
黎岑突然拿起勺子，輕輕地舀上一勺入口，蹙起眉間。
“腥了。”
陸之清：“啊？不會呀。”
他覺得很鮮甜很原汁原味了。
黎岑嫌棄地将碗落回原地，扯了扯嘴角，道：“不好喝。”
陸之清：“……”好挑剔，不想接話。
“你怎麽沒有放蔥？還有，只加了胡椒粉，是去不了全部腥味的，而且你這料酒可不行。”
黎岑難得啰嗦起來。
他拂了拂長袖，仿佛擔心這腥味還能纏上他一般。
“下次你若是想要吃魚湯，可以換一種煮法。那瓶料酒算是廢了，你去找安玄，他那裏有上佳的料酒，至于加的佐料，食堂裏有香葉草，去腥比你的胡椒粉好上不止一倍，不僅如此，還能讓湯汁更加濃郁香甜。”
陸之清被他說得有些餓，師尊真是了不起。
“師尊，你……你會做飯？”
黎岑微微颔首瞥他，淡定地沒有回答。
作者有話要說：
做個乖乖的徒弟有多難？？？
陸之清回答：好難好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