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還有一個內容, 緊接着前面的那一個話題,被說話之人用疑惑而又非常不解的語氣自言自語般低聲抛了出來。

他确實是非常不解了。

所以,十分想要向與這個內容有些許關系的某位小姐尋求意見。

“雖然沒有見過面,但看着黑貞德小姐,嗯,還是很難想象,那位白貞德小姐會那麽輕易地愛上什麽人……”

“等等。”

“唔?”

“你再說一遍——剛剛說了什麽, 誰,愛上,什麽人?!”

突然爆發的恐怖氣勢。

不久之前剛徒手捏爆了飲料杯子的黑貞德小姐, 這一次又把重新買來沒多久的又一個杯子捏爆了。

是的,她的表情比方才聽到艾爾利說他可愛的時候更要可怕。

集結了震驚、難以置信、誤以為自己聽錯了關鍵詞的錯愕,再加上随即湧現而出的憤怒,宛如被什麽極其惡心的東西反了胃。

“所以說, 那個村姑也在這個世界?然後在還沒有發生的未來裏,像白癡一樣愛上了一個人造人還要給他生!孩!子!?”

艾爾利:“……”

這就是“劇透”可能會造成的結果了。

準确地說, 艾爾利看的只是天草四郎時貞這一個人物的“故事”。

只是由于天草在即将舉行的聖杯大戰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其他人的命運也摻雜着提到了一點,剛好,與黑貞德小姐息息相關的那位白貞德小姐——她也在這兒, 而且,還以較大的比重被提到了。

想解釋清楚,首先得介紹這個“故事”的大概背景。

雖然也是為奪得聖杯而舉辦的争奪戰,但是, 與艾爾利曾經參加過的冬木市第五次聖杯戰争不同。

地點,羅馬尼亞。

參戰者,分為黑紅兩方。每一方都有七騎從者,相當于進行的是大型的陣營戰,勝利的一方可得到聖杯。

非正規的另類聖杯大戰,将在這裏展開,從形式到規模全都改變了。

天草四郎時貞是從上一次聖杯戰争中遺留下的從者。

本來應當是絕對公平的裁定者的他,在六十年前得到了真正的肉身,因而,在逗留于人世的這幾十年的時間裏,他做了無數準備,等待着下一次聖杯戰争的到來。

——天草四郎時貞的願望,是拯救全人類。

他要用萬能的許願機實現這個願望,通過第三魔術的力量,讓人類的靈魂與精神物質化,從而達到“拯救”的目的。而到了這一刻,聖杯大戰馬上就要開始的現在,天草的準備無比充裕,幾乎可以斷言,他一定可以成功。

可是,也因此……用寶具得知這一真相的艾爾利才會說,他無法理解天草的願望。

他沒有否定他,因為人們的理想不需要除自己外的其他人來置喙,只是,确實無法理解。

讓靈魂和精神物質化,也就等同于死亡——聖杯的力量就是這麽極端,讓人類滅亡,不就等同于将他們拯救了嗎?

當然。

沒有告訴天草,只有艾爾利自己知道的“故事”結局是,紅方的天草還是失敗了,被正義的Ruler,黑方的禦主英靈,還有己方反叛過去的從者擊敗……

嗯……

那邊的“Ruler”,沒有錯,正是以裁定者職階降臨的真正的聖女貞德。

論做“旁觀者”的經驗,艾爾利顯然是非常豐富的。

雖然因為早期的他太袖手旁觀而得到了不小的教訓……這一點先放一放,總而言之,閱讀過不少人的“故事”的他,從未用偏見的眼光去看待他人。

可是,把天草的這一段經歷從頭看下來,艾爾利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等等等等,不對啊,如果換一個“主角”——天草就成了主角們一定會打敗的大惡人反派,而真正的主角,顯然在聖杯大戰中的黑方陣營那一邊。

那位即使在天草視角裏存在感也極高的“主角”,名為齊格,是在黑方策劃者家族中誕生的人造人。

齊格,弱小的人造人,開場就被大英雄齊格飛挖出自己的心髒拯救,得到了被齊格飛依附的能力。

他受到了諸多大英雄英靈們的青睐和幫助,拯救了自己的同伴人造人們,阻撓了天草的計劃,還得到了聖女貞德的愛……

艾爾利:“……???”

不會吧。

這個齊格,難道就是這個世界的命運之子?

艾爾利不知為何想起了那個死于他手的名為威克翰的男人,若是他和埃德蒙沒有出現,威克翰的人生顯然也是這麽一帆風順,想要的幾乎都得到了。

只是,威克翰的能力、財富和技術,都是他自己搶來的。而人造人齊格,他沒有搶也沒有争,就仿佛只要到了瀕死邊緣,那些他所需要的東西都會自發地送到他眼前來。

英靈的認可,是這麽容易給予的嗎?

強大的實力和難得的際遇,是這麽容易得到的嗎?

最讓艾爾利感到不可思議的還屬白貞德小姐對齊格那份來得尤其莫名其妙的愛意,以及,那偏得再也掰不正的心。

艾爾利沒見過白貞德小姐,但出于對聖人的贊賞,他其實是相當尊敬那等心懷大愛、仁慈而高尚的人的。

那麽,為什麽……

呃……

艾爾利:“可能是……嗯,我這邊看到的內容太片面了,那位齊格先生身上,肯定還有更多的能讓白貞德小姐傾心的閃光點……”

“夠了——不要!再說了!!!”

魔女的怒喝。

原本只是想詢問黑貞德小姐的意見的艾爾利,震驚地把嘴閉上了。

幸好他們走到了無人的街角,黑貞德小姐直接燒掉了一面牆,臉色極其難看。

“好了,你的意思我已經明白了,就是想告訴我這個世界的‘命運’很奇怪是吧。”

“成功順利得不合情理,失敗又來得沒有邏輯,連身在‘故事’中的人物也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她冷靜了一陣子,才将差點崩斷的理智扯回來,不自禁地捏着拳,神色陰晴不定:“至少——那個村姑絕對不是會被什麽情情愛愛随便迷惑的家夥,喜歡?還愛上誰?哈,她的腦子裏有那根神經麽?”

“……是的,這就是我的本意。”艾爾利終于得到再開口的允許了。他很欣慰,暴怒後的黑貞德小姐還是能夠理解到他刻意避開天草、也要與她商讨的意思。

“這個世界與迦勒底所在的世界,似乎也有着不小的聯系,但其中的區別,我暫時沒能理清。而這些怪異之處,我在想,會不會跟master他們修複的你上次人特異點,有一點相似……”

黑貞德扭頭看他,眼中的憤怒慢慢消缺,取而代之的,是似是重新燃起來的點點興致盎然。

“類似于特異點?”

“真是大膽的猜測,不過,倒是有幾分貼近了真相……呼?我忘記告訴你了麽?我和還在master的契約沒有切斷,也就是說,迦勒底那邊的人應該是可以找到我們的。”

“但具體需要多久,就要看他們有沒有及時發現我們倆在廢物醫生的床邊憑空消失了!”

艾爾利:“……”

“你真的忘記告訴我了——沒關系,是好的結果就行,我們就繼續等待,然後,去見一見‘那些人’吧。”

黑貞德小姐也能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

是啊,既然察覺到了奇怪,那就去瞧一瞧那些仿佛吹多了風把腦子都吹傻了的本尊吧。

對憤怒的魔女而言,她微微眯眼,腦中所想到的第一反應就是:最重要的——一定得去瞧上一眼的人,當然就是那·個·誰啊!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真是迫不及待啊!

這邊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的黑貞德小姐,一邊咬牙一邊大笑,表情也是變幻莫測。艾爾利趕在聽到動靜跑來查看的人類之前迅速用魔術修好了牆,拉着黑貞德小姐轉去了另一個方向。

“等等,不是要去逛街麽,你這是要去哪兒?”

“逛街的話,可能得改一下時間了。因為突然感應到,master他在召喚我。”

艾爾利對于自己的臨時爽約,也感到很抱歉。

他們才剛剛繞着這座小城鎮走完了一圈,私下談話占據了大部分的時間。然而,沒等将之前擱置的逛街計劃重新拾起,天草的呼喚就來了。

“哦,那個裝模作樣的‘聖人’啊。”黑貞德小姐的目光再度閃爍了一下,眼中掠過的厭惡自然少不了。

她也不聽艾爾利繼續解釋,便幹脆利落地掙脫了他的膽敢抓上來的爪子,兇巴巴地道:“那就快滾吧!我早就說過了,不想看到‘聖人’的惡心嘴臉,你愛看就自己看去。”

艾爾利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被黑貞德小姐毫不留情地趕走。這下更好,就她自己,可以舒舒服服地自己游玩了。

“那我先走了?”艾爾利帶着詢問的語氣,最後一次回望過去,得到了一個完美的白眼。

好吧,那就……

下一刻,堅決不跟艾爾利一同前去的女人雙手環胸,消失在原地的英靈的背影也終究消失于她的金眸裏。

如果艾爾利能在消失前再回頭望來,他的視線,大抵能夠與魔女投來的審視目光相撞。

黑貞德,其實還有一個問題沒有真的問出來。

那個問題就遠比他們方才談論的那些來得犀利了,等同于徑直戳到了本質。

——既然知道了所謂的“命運”,知道了天草四郎時貞的失敗結局,你,答應了他要做見證者,那麽果真打算旁觀麽?

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做,就這樣若無其事地,看着那個可悲的男人一敗塗地?

哈哈哈,不錯,真是不錯,如果真的打算這樣,她的興趣頓時更濃烈了呢。

……然而。

如果她真的問了出來。

如果艾爾利真的被這麽質問。

他的答案,估計會讓黑貞德小姐失望吧。

就比如:

“答應了要注視着他,我肯定會一直看到最後。”

但是。

“但是,在最後的最後,不能再犯和以前幾乎一模一樣的錯誤了。”

他會盡力,去拉住他——

……

……

“——咚!”

根據契約的所在趕到禦主身邊的艾爾利:“……”

他被這像是從天而降的一巴掌拍懵了。

不對,不是從天而降,因為這巴掌的主人并沒有他高,是揚手一下,非常豪邁地把手掌糊在了他的臉上。

糊完,還大大咧咧地狠狠揉了幾把,嘴裏似乎還在震驚地念叨:“我去,什麽啊,居然不是面具,是真人的臉?!你這家夥,不應該是一具鐵骷髅成精的麽!”

艾爾利:“……”

“對不起,讓莫德雷德你失望了,在遇到你們之前,我真的是有自己的身體的人形英靈……”

不是鐵骷髅。

更不是鐵骷髅變成的妖精。

而這個用巴掌當做見面禮送給艾爾利的這個人,名字已經通過艾爾利的口透露出來了。

“是麽?哦,那就當做真的是這樣吧。”

一身盔甲做着戰鬥準備的女性英靈——雖然無論從性格還是這豪邁的動作都不像是一位女性,但她确實是,而且不喜歡別人把她當男人看,更不喜歡別人把她當女人看。

曾經的圓桌騎士之一,被稱為反叛騎士的亞瑟王之子。

她的名字正是莫德雷德。

在之前的第六特異點時,艾爾利還跟莫德雷德見了幾面,但是,因為他們之間本來就不熟,莫德雷德生前的時候就沒跟艾爾利說過幾句話,被聖杯反轉後性格扭曲,自然更和艾爾利說不到一起去。

不過,在和正常的莫德雷德遇見的這一次真正的重逢裏,莫德雷德她……

“哈!真沒想到是你啊。話說回來,唔……怎麽感覺你變得順眼了?”

這麽說着,莫德雷德又捏住了艾爾利側臉上的一小塊肉,扯起來,又松回去,再扯起來,又松回去,仿佛還在懷疑他頂了一張假臉皮。

艾爾利:“……”

艾爾利:“停一停呀。你和我的master都還在看着呢。”

莫德雷德:“哼!”

她似乎很是不滿(以及遺憾)地松了手,站回自己的禦主身邊去了。

悄悄舒了一口氣的艾爾利也順勢回到了master——天草的身後安安靜靜地站着,若不是潔白的臉蛋上硬是多出了幾道晃眼的紅印子,還頗有給自家master撐場子的架勢。

另一方面。

此時的場景雖然安靜下來了,但無形之中,又充斥着莫名的尴尬。

因為在艾爾利現身之前,兩名同屬紅方陣營的禦主明明是初次見面,但氣氛卻不怎麽和睦。

約定見面的地點是教堂的內部。

既是教會負責人、又是此次聖杯大戰紅方禦主之一的白發少年自稱天草四郎,态度溫和,彬彬有禮,以最為陳懇的态度邀請剛到的Saber組合與自己結為同盟。

然而,無論是莫德雷德,還是莫德雷德的禦主獅子劫,對少年禦主的觀感都不太好。

在發現天草四郎的英靈都沒及時叫過來,如此不把他們放在眼中,莫德雷德受不得這口氣,當場就要翻臉——

“唰”地一下,艾爾利出現了。

莫德雷德的手板心剛好糊在了他那張自己十分在意但總是裝作不在意的完美的臉上。

再之後,就是剛才所發生的事兒了。

詭異地沉默了一陣兒。

莫德雷德的禦主:“呃……Saber,你和他的從者認識?”

就連天草也沒料到會出現這麽……充滿戲劇效果的畫面,略顯驚訝地道:“Caster?”

艾爾利還沒來得及說話,莫德雷德那邊就已經大大咧咧地道:“認識啊,在這家夥還是鐵疙瘩的時候就見過了。當然了,不要誤會啊,我和這個叫艾爾利的家夥一點也不熟!更沒什麽能套近乎的關系。”

她表态得這麽幹脆利落,一點兒餘地都不留,讓她的禦主都不禁吐槽了:“就你們倆這個一見面就把對方的真名暴露出來的表現,沒看出來哪裏關系不好啊……咳、咳!好吧,算了,當我沒說。”

這時,艾爾利猛然驚覺:“糟糕,我把莫德雷德的真名順口說出來了?”

在聖杯戰争中,英靈的真名不能輕易暴露給別人,畢竟知曉了真名,英靈的能力與禁忌就會被對手掌握。

在升級了的這次聖杯大戰中,道理也是同樣的。雖然天草四郎和這位叫做獅子劫界離的大叔都屬于紅發陣營,但也仍舊是需要互相警惕的關系。

因為,獅子劫界離和Saber莫德雷德都明确表了态,絕對不跟給人一種不爽感覺的天草結盟,大家各走各的路,互不幹擾。

“哦,原來你不是事先知曉了Saber的身份,然後讓自己的英靈嘗試說服我們結盟?”

“怎麽會。”被這麽一問,天草也很無奈:“我也是現在才知道他們認識的啊。”

與禦主們的相對無言形成鮮明對比的就是英靈們的“活潑”。

莫德雷德正在用她的劍柄一下接一下地敲着艾爾利的腦袋,大有再探究一下這個漂亮得不像話的英靈究竟是不是鐵疙瘩成精的趨勢(沒錯,她還是不肯死心)。

“我說。”

“嗯?”

“你用這種像是在看不懂事的小鬼頭一樣惡心又肉麻的眼神盯着我,想幹嘛?”

“這個……”艾爾利頓了頓:“因為你是阿爾托莉雅的孩子呀。”

莫德雷德:“……?!”

艾爾利:“你是阿爾托莉雅的孩子,我現在,姑且可以算是阿爾托莉雅的兄長了。所以,你就是我的——”

“——外甥?嗯,按照人類的輩分來算,應該就是外甥!”

沒錯,莫德雷德就是他的外甥。

艾爾利早就遺忘了第六特異點的反轉莫德雷德是如何不耐煩地提議要把廢物的自己弄死得了。

能見到莫德雷德,讓除剛得到承認的阿爾托莉雅外沒有“親人”、從來沒有做過長輩的他感到非常驚喜。

現在,他的心間無比柔軟,看向小小的卻又非常活潑(劍柄把他的頭敲得還真痛啊)的莫德雷德,想要控制,但最終還是沒收得住對待晚輩的那慈祥而溫柔包容的眼神。

艾爾利難免有些按捺不住的小心思。

因此,他很是慎重地說:

“莫德雷德,我能抱抱你嗎?”

莫德雷德:“……”

莫德雷德:“……啥、啥啥啥?!”

“笨蛋麽你…………誰要和你抱啊!!!”

伴随着一聲暴喝,紅色的Saber一甩頭,拖起自己的禦主的胳膊,大搖大擺地沖出了教堂——沒錯,是“沖”,不是“走”。

莫德雷德大概還是有一些小小的失态的。

一秒之後。

艾爾利:“……”

天草:“……”

教堂裏就剩下他們兩個了。

“被我吓到了嗎?可是,明明已經很努力在克制了……”

從不禁垂下頭的艾爾利的喃喃自語中可以聽出,“外甥”毫不留情的離去給了他不小的打擊,讓才将自己視作長輩的心稍稍裂開了一條縫。

幸好,裂得不算嚴重,艾爾利很快就恢複了過來,打算将注意力回到正事上來。

他回頭去看自己的master,一臉正色:“master,回應了你的呼喚。現在,需要我做什麽?”

然而,視野之中的白發少年維持着一個可以用“震驚”來形容的表情,錯愕地望着他,一言不發。

艾爾利還是第一次見天草露出這樣的表情。少年以往總是微笑,或者給人一種成竹在胸的無言的自信,像現在這種——

呆呆的,好像猝不及防就被吓住了似的……

“……不,艾爾利,你真的……”

從這個破天荒呆愣住的少年嘴裏脫口而出的話語,也有些呆了。

“不管是對那位Avenger小姐,還是方才那位Saber……好像,都能無比精準地戳到她們的軟肋呢……”

實在是太精準了。

一句話,就是一擊必殺。

“咦,什麽軟肋?”

艾爾利沒聽懂。

不過,聽不懂也沒關系。他的心中微微一動,注視着那丁點異樣表情剛剛不動聲色地收斂回去的天草,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

“master……感覺也好可愛啊。”

——嗯,不僅是對女性。

對其他人,他也可以輕輕松松地一擊必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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