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睡……着了。
努力絞盡腦汁地回憶, 艾爾利慢慢才明白過來,他似乎并沒有被王用過幾次的那一招放倒,而是自己,在先緊張後放松的巨大落差的影響下,不知不覺地把頭一歪,睡了過去。
嗯……
現在醒來了,卻發現, 情況不比之前要好上多少。
目前的情景是這樣子的:
床的正中央,躺着一臉呆愣、眼神果然還是很迷茫的艾爾利。
無論從左,從右, 還是從最為壓抑的正前方,都有極大的由重力轉變而來的壓力。
躺在他左邊的男人,還有睡在他右邊的男人,無論将頭扭向哪個方向, 都能看到同一張即使是睡顏也無比俊美的面龐。
左邊的王把手臂橫跨了他的脖子,搭在艾爾利的肩頭, 而五指虛攏着,就像是在下意識地通過這個動作将他撈到自己這邊一樣。
右邊的王的姿勢其實差不多,只不過,他選擇掌控的是正被包圍的這個可憐英靈的頭, 手掌罩住他的側臉,壓向自己的胸口——
醒來的艾爾利:“……”
沒錯,吉爾他——大概就是在睡覺的時候,脫掉了他那身金光璀璨的黃金甲。
方才一睜眼, 猝然間映入眼中的就是印刻在男人這具完美軀體上的紅色的紋路,那魔紋如此鮮明,在肌肉間瑩瑩流轉。
右邊是這樣,左邊也是這樣。
甚至于,連身上……
由于這兩個有成人體型的“自己”非常不客氣地把艾爾利的身側都占完了,再度因為體型差異而落於下風的少年大抵不情不願地抱怨了幾句,然後做出了妥協。
他選擇用艾爾利的身體作為自己的睡墊……唔,這其實應該說是,“比任何床墊都要舒服和溫暖的戀人的懷抱”啦。
在之前出于王并不想多說的原因選擇放過艾爾利一回之後,還是如最先說的那樣,他們自然不會什麽都不做,必要的“檢查”總是逃不過的。
艾爾利依舊沒有抵抗的餘地,很是輕松地就被少年吉爾伽美什那期盼的目光和請求的話音擊潰,主動地、乖乖地脫掉了那身礙事的盔甲。
“啊,真乖。”少年如是說,語氣非常地開心,表情也無比純真:“不過,等回去之後,還是把弄出這麽讨人厭的廢銅爛鐵的某個魔術師幹掉吧~”
艾爾利:“……咦?!”
少年吉爾伽美什眨巴眨巴清澈的眼睛:“沒有沒有,我剛剛什麽都沒說哦。”
好啦,省略掉這些不必要的細節,總~而言之~
比大人的自己矮小,體重也輕得多的他,可以放心大膽地趴在艾爾利的身上,雙手環住英靈沒了盔甲後顯得更加纖細的腰,舒舒服服地把臉埋在散發着淡淡花香的胸膛裏。唯一還能說得上礙事的,就是老頭子(特指賢王)抵着他頭頂的胳膊了。
脫掉盔甲後,艾爾利還能剩下的就是最貼身的那層黑色的裏衣。
少年的臉蛋就在那兒蹭來蹭去,把裏衣的衣領都像是一不小心地——啊,說故意的也沒錯——蹭得松了不少,從原來的緊貼脖頸,變成了現在起着皺下墜,露出弧度尤其優美的鎖骨。
他帶着有些小狡黠的笑臉,盯着那點被手臂擋了大半的鎖骨看了半天,終于按捺不住,悄悄地再往上邊蹭了蹭,想要再悄悄地甩開老頭子真的很礙事的胳膊,自己湊上去咬一咬……
啪!
少年的隐晦計謀在正式實施之前就被發現了。
不愧是“自己”——真不愧是心智最成熟、當然也最深藏不露的那個吉爾伽美什!對于少年的自己心裏藏的那點小心思,不用多想都能猜得出來。
連眼睛都沒有睜開,賢王反手就将少年的自己毛茸茸的頭拍了下去,而在同一時間,右邊的英雄王倒是将眼睑擡起了一絲縫隙,赤眸中浮現出就算對待“自己”也一視同仁的漠然。
啪!
又一下。
少年吉爾伽美什直接被英雄王按着腦袋,直接往下摁了好長一段距離。
——喂!
——你們兩個真的很過分啊!沒有我的話,你們現在能這麽舒服地抱着軟軟的艾爾利麽!
不可能的。
就算在情商上面長進了那麽一點點,大人的吉爾伽美什也無法輕而易舉地突破陰險魔術師為某個珍寶設下的防護。
深覺自己剛被利用完就被抛棄,少年很生氣,但是,在這個時候生氣也沒有用,他只有暗暗地記下了這筆賬,然後——
哼哼,從艾爾利這裏把好處找回來。
……
所以說,等艾爾利悠悠醒來,除了兩位王的左右夾擊給了他頗大的沖擊之外,少年吉爾伽美什也是一個沖擊。
金發少年用他的肚子做枕頭。
以及,少年的兩只手全都從裏衣的衣擺下,悄悄鑽到了衣服裏面。沒有衣料的阻隔,少年更加安心地環住他的腰,被同樣往上蹭開了一些的衣角遮不完腰間那一周,平穩的呼吸全都灑在了光滑而敏感的腹部肌膚上。
艾爾利:“…………”
他直到現在才發現,肚子是自己最受不得刺激的地方,尤其地怕癢。
少年似乎睡得還很沉,他不敢動,但是,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
僵硬着身體,還保持着被左右兩邊拉扯得有些奇怪的姿勢,艾爾利又頑強地堅持了一陣。
“……”
……不行。
很不舒服,讓他有種禁不住想要顫抖的沖動。
再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鬥争。
“吉爾……吉爾,吉爾……”
艾爾利小聲地喊道。
因為自己感到不舒服而硬生生把睡得正香的他人吵醒,着實有些為難他了。不過,心裏還抱有他們會很快醒來的希望,所以,他的聲音更加沒法放大。
結果……很糟糕,他連着叫了幾聲,都沒有得到回應。
“……”
正當艾爾利糾結了好半晌,終于下定決心将這股不舒服的勁兒強行壓下來,保持安靜繼續給吉爾們當抱枕和睡墊的時候。
終于,有一個吉爾伽美什醒來了。
“唔……怎麽了。”
帶着睡意殘留下的不明顯的鼻音,原是護着艾爾利的臉頰的那位王,緩慢地睜開了眼。
在大多的時候,因為他是正值巅峰時期的英雄王,英靈化時總是将金發向後梳起,搭配上黃金甲的威懾,看上去更顯得威嚴而只容凡人仰望。
而此時,還是因為在休息的原因嗎。英雄王的金發全都放了下來,有些不那麽聽話的發絲貼在了眼前,卻莫名地讓血色的眼眸柔和了一分。
他其實沒有看清艾爾利的表情,也沒聽清楚艾爾利剛剛說了什麽,只在聽到自己的名字的剎那醒轉過來。
不過——根本不需要前情提要,英雄王在微微擡頭,看到還趴在艾爾利身上美滋滋睡覺的少年的自己,就什麽都明白了。
“哼!”
在艾爾利昏睡期間,将快要蹭到胸前咬鎖骨的小鬼頭一巴掌按回去的那只手再度排上了用場。
依舊仗着身材優勢,冷哼過後,英雄王連起身都不用——他只一下就拎起了少年吉爾伽美什,再往旁輕飄飄地一甩。
礙事的少年飛了出去,砸在了床榻的邊緣,還好床夠大,才沒有凄慘地摔下床,與地面親密接觸。
這麽個動靜一出,不止睡得好好的突然就騰空飛起的少年吉爾伽美什醒了,賢王平靜的面容掠起一絲波瀾,也在下一刻擡起了眼簾。
十秒鐘後。
賢王:“……”
正在眼前進行的,是一場絕對不會讓他心情愉快的“表演”。理由無他,只因表演的主角正是“他”。
就算是自認性格好脾氣也好的少年吉爾伽美什,也被大人的自己這一點兒也不客氣的舉動惹得生氣了。
少年吉爾伽美什:“大人的我,你簡直是忘恩負義的典範!”
英雄王:“少開玩笑,你什麽時候對我有恩了?”
“哈哈哈,當然是‘很多時候’啦。”
“沒有。”
“就有。”
“沒有!”
……
賢王:“幼稚!”
“年輕的我,你的歲數已經回到那個小鬼的程度了麽?以後不要說我和你們是同一個人。”
賢王心裏大概在想,就算是同一個人,與這一大一小兩個幼稚的家夥合作,也着實讓他頭疼。
這個時候,艾爾利也終于可以坐起來了。
雖然他剛坐起來,就被同樣坐起身的賢王相當順手地拽了過去,抱在了自己懷中……
“等等——吉爾,你知道我們在這裏究竟待了多久嗎?”
艾爾利突然驚覺。
他怎麽可以把master,把天草給忘了呢?!
王之財寶內的時間流逝是快是慢,亦或者有沒有時間這個概念,艾爾利都是一片茫然的。
如果在這裏面待了太久,等到出去,外面的聖杯大戰早已經結束了,天草八九不離十會按照“命運”的軌跡——
那怎麽行呢!
艾爾利只有焦急地向一定知道答案的男人詢問。
“……”
賢王又一次沉默了。
嘴角微動,男人投來的冷淡目光裏似乎還藏着呼之欲出想要反問的質疑——你就這麽相信“我們”嗎?
相信已經表露出無比強烈的占有欲望的吉爾伽美什,不會把他就此留在收納珍寶的寶庫之中,再也不放他離開。
罷了。
也不需要多問了。
因為,從艾爾利帶着期待的眼中,他已經得到了答案。
一時并沒有人來回答艾爾利的疑問。
先前還在“幼稚”對話的英雄王和少年吉爾伽美什停下了話音,回首望來,他們的視線與賢王的視線幾乎完全相同。
——笨蛋。
——就天真這一點,真是至始至終都沒有改變啊。
——信任麽……就允許你,繼續這麽信任下去吧。
“一天?或者兩天?我沒有興趣那麽仔細地計算。”
吉爾伽美什如此漫不經心地說道:“怎麽,想要出去了?”
艾爾利點頭,正色道:“我還有身為從者的責任,就算見到吉爾很高興,也不能一直抛下我的可能會有危險的master啊。”
确實如吉爾伽美什所想的那般,過了一夜,艾爾利似乎并沒有把他們展露出的危險放在心上,先想起的還是他那個“禦主”。
無論是哪一個吉爾伽美什,此時心間都不免生出已然熟稔了的怒意。對于艾爾利,他們可以克制,但對象換成了另一個雖然沒有見過面、但卻莫名讓他不喜的男人,就不會那般客氣了。
這裏需要補充一點。
迦勒底與艾爾利聯絡上的那一天,吉爾伽美什們直接進入了靈子轉移室,并沒有看到投影裏某個白發男人枕着艾爾利大腿的畫面。
如果他看到了……此時的反應,就不會這麽簡單平淡了。
之所以那般不滿。
之所以會感受到自己的所有物遭到玷污的震怒。
完全是因為,遙遙看見了從頭至尾都書寫着“虛假”的男人所顯露出的眼神。
“——我不會讓你再見到他。”
這就是最終的結論。
扣住轉過身,直面注視着自己的英靈的後頸,王的話音是如此地不容置喙。
可是。
艾爾利卻開口,低聲說:
“我請求你。”
“正因為是已經答應過的,一定要完成的諾言。對不起,我要回到master的身邊才行。”
“完成了這個承諾,我們再一起回迦勒底……行嗎。”
王的雙眼微微眯起。
放在脆弱頸邊的手不禁用力,以真正的質疑的語氣,問道:
“艾爾利,你要為從頭到腳都寫着虛僞的雜種,選擇違逆我?”
“我……”
艾爾利能夠察覺到,王們的視線全都集中在他的身上——那個位置,是他的胸膛,也是胸膛之中的他的心髒。
但是。
他不害怕他。
只有昨夜來得那般突然、又從未見過的危險的壓迫感,才會讓他感到無所适從的一絲恐懼。
其他時刻,他不害怕吉爾伽美什,他憧憬他,信任他,在心中已然散去了迷茫的現在,他的意志史無前例地堅定,他希望——
從總是能為他指點迷津的他那裏,繼續得到現下最期望得到的支持。
“王啊……”
他不知不覺間,又重新用起了每當失落都會選擇的稱謂。
“我越來越發現,自己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做,有很多疑惑沒能想明白,還有很多、很多被人等待着的答案,沒能給出來。”
“也越來越發現,留給我的時間越來越短,短到沒有辦法思考,只能盡力,把離我最近的、這一階段最想完成的那一件事做完,并且做到最好。”
艾爾利的額頭輕輕地靠在了他的王的肩上,長發順着臉頰滑落,徹底地将他不知是否黯淡的面龐遮蓋。
“然而,就算只做這一件事,我也感到有些力不從心……”
“王。”
“你能夠,給予我勇氣嗎?”
“只要抱一抱我,跟我說一句話就好啦。在那之前,我想再快一點,再多做一點——”
含糊的說辭,至始至終,他都沒有說清楚“在那之前”是什麽意思,又是什麽期限。
可是,吉爾伽美什聽懂了。
一剎那的愣怔過後,從王緊蹙的雙眉、浮現出暗色的雙眼就能看出,他的心間有另一種愠怒騰升而起。
“轉而用這種方式來讓我改變主意?不要胡言了!”
不對。
真正讓王在愠怒的同時感到那不可思議的“不安”的根源,根本不是艾爾利試圖婉言來說服他。
賢王的神色晦暗不清:“你還記得,很好。記住我那時對你說的話,思索,準備回複——你,本來只需要做到這個程度就足夠了。”
英雄王低沉的話音也随後響起:“竟然産生了自己的覺悟,有了自己一定要去完成的事……呵,呵哈哈哈!還敢再将踐行這份覺悟的起始動力寄托在我的身上,你啊,确實是勇氣可嘉!”
“艾爾利……”
金發少年擠開了兩個大人的自己,拉住了他的手。
“想把你留下,鎖在身邊,哪裏都不讓你去。”
“這是我,‘吉爾伽美什’,最純粹的想法啦。”
“可真的把你鎖住的話——”
那就“看不到”了。
所以,這只是直到“最後”才會采取的保留手段,在那之前,還是可以再包容一點的。
連王妃“無論如何都想要完成”的,這麽一個小而天真的願望都不能縱容,作為王,也太失敗了吧。
但是——
“我這邊,也是有期限的哦。”
不要讓他等待太久。
英雄王從來都不是很有耐心的人。
啊,剛才是不是還提到了“時間”?
“這個就更不需要你擔心了。”
他會處理。
雖然很不想提起,至少在同一時間,那個經常消失的魔術師也已經開始尋找解決的方法了。
聽到吉爾伽美什的話,艾爾利的嘴角微微地勾起,但是,只勾起了一小下,弧度便悄悄地消失了。
他再擡起頭,露出了一本正經絕對沒有異色的臉:“那……我之前的請求?”
“……啰嗦。”
某一位王最先被動搖——咳,不耐煩地說道。
随後——最先開始的,應當就是“擁抱”吧。
給予勇氣……會有效麽?
那是自然的。
畢竟,這可是來自英雄王的——堪稱奇跡的無聲鼓勵啊。
*****
黑貞德小姐……好吧!已經不必多說了!
似乎她只要一出場,就處于非常生氣的狀态。
這一次讓黑貞德小姐憤怒不已的理由,跟上一回不同,但惹她生氣的對象,倒是一點兒也沒變,而且,還額外多加了一個!
她被丢下了。
是的,沒有看錯,明明是被連累着來到這個膈應死人的破世界——雖然本人絕對不會承認但确實是出于好心的她……
竟然,被那個總是很無辜地笑着的笨蛋,一聲招呼都不打地,丢!下!了!
黑貞德小姐的憤怒值在發現這個事實的瞬間,“噌——”地漲到了最頂峰。
她當然知道吉爾伽美什找了過來,畢竟迦勒底那邊也有跟她聯絡。然而,黑貞德小姐直到吉爾伽美什真的到了之後才猛然間發現:她對“男人”這一生物所能抵達的名為“占有欲”的愚蠢程度的了解,竟然一點也不透徹。
吉爾伽美什一出現,除了開了寶具搞出那般驚天動地的大動靜,連一個正眼都沒留給正在作戰的黑紅雙方,直接就将艾爾利帶走,不知道藏到了哪裏去。
就個人而言,她也有那麽一點微小的、非常微小的失誤。
吉爾伽美什現身時,黑貞德并沒有待在紅方Assassin的堡壘中,而是早早地挑選了位于地面的一個可以俯瞰整個戰場的絕佳位置,打算冷眼旁觀。
那個渾身漆黑還有個尖耳朵的妖精女(特指女帝)和天草四郎時貞一樣,是黑貞德小姐無論如何都覺得看不順眼的那類人,雖說妖精女給她的觀感要比天草四郎時貞稍微好上一點,也無法改變她并不想跟這兩個惡心的家夥靠得太近的事實。
也就因為如此……
黑貞德小姐在察覺到不對,趕回懸浮在空中還在正常前進的空中花園時,看到的除了女帝和就在她身邊的,正微笑着俯視下方的男人,就再沒有別的人了。
“為什麽要對我露出這樣的表情呢?Avenger小姐。”
天草四郎略微轉頭,将目光轉向出現在天臺的入口前的憤怒的魔女。
因他的轉身,呼嘯着吹來的夜風将有些淩亂的白發吹起,這張在魔女眼中只剩下虛僞的聖人面孔呈現出背光的陰影,只有金色的瞳孔依然明亮。
“他不是戰鬥人員,我自然也會寬容一些,不限制他的自由。尤其是……接下來将要發生的事情,很有可能,還是不适合讓他親眼看見。”
然而,魔女用冰冷的目光望向他。
“呵,當着他說的是一套,做的是另一套,其實,你這家夥早就盤算好了吧。”
“可算計得再多有什麽用呢?”她忽然一笑,這當然不可能是善意的微笑,甚至連詛咒不算,只是險惡地,陳述事實而已。
“你會下地獄吧——哦,不對,你已經是一個死人了,那就趕緊再死一次,滾進沒有任何人或者神能夠聽見你的祈禱的陰溝裏去吧。”
天草的笑容沒有改變,就像是沒有聽懂Avenger刺骨的嘲諷一般。
“啊啊,謝謝你的提醒,雖然我還是不認為,已經走到這一步的我會失敗。”
他說。
突破妨礙,打碎一切阻擋堡壘前進的屏障,深藏在黑方陣營,那棟建築物之下的就如神跡般耀眼的大聖杯,已被他順利地納入囊中。
“另外,我會等待的。”
“一直等到——我的‘信仰'如約回歸之前。”
……
……
等到了嗎?
終于……等來了。
若将整個過程寫作一個故事,那麽,此時就是這個故事的落幕結局了。
天草四郎時貞奪走了大聖杯,并成功啓動了要将人類的靈魂物質化的第三魔法,等到大聖杯抵達能夠供給起施展這一魔法的能源之地,世界,就會徹底改變。
“故事”的發展幾乎沒有改變。
黑方的從者、人造人齊格、聖女貞德為了拯救人類,已然到達了幕後黑手的面前,要竭盡全力将他打敗。
而“幾乎”的含義就在于,還是有那麽一些變化的。
就比如,本應犧牲自己、将天草四郎時貞和他背後的大聖杯一同重創的聖女貞德,卻被另一個貞德攔下。
黑貞德踹開了本來會成為靶子的天草,和他一起擋下了聖女貞德自爆的寶具。
受了重傷的魔女勉強用詛咒之旗支撐身體,不管嘴角溢出的鮮血,同樣被赤色染紅的雙眼裏,總算是倒映出了等了好長一段時間的笨蛋的影子。
“不要以為我很想和這個惡心的男人站在同一條直線上啊!蠢貨,你也太磨蹭了吧!”
“對不起,master,我來得太遲了……”
不。
不是這樣。
雖然,是比預期要稍晚一點,但只要在“離去”之前到來,就——不算晚。
“藍發……盔甲……這個英靈,就是啓示裏的——”
即将消失的聖女在最後殘留時刻,竟不敢置信地驚呼出聲。
然而就算她現在還想再說些什麽,也已經來不及了。
天草四郎時貞原本的結局,便是在這裏因為戰鬥中的失誤,被名為人造人的齊格破壞靈核殺死。
“艾爾利,我的心願就要實現啦。”
在抵禦聖女的寶具時失去了右臂,面上也血跡斑斑的男人如此欣慰地說道。
“你來了。來見證我的成功,還有我的,死亡嗎?”
可是——
“別說這種傻話了,master!”
突然出現在這個被聖杯的光芒驅散黑暗的空間中的英靈,竟然如此不客氣地道。
他毫不猶豫地奔跑而來。
最先抓住的,是黑貞德小姐的右手,随後,繼續向前。在天草不由得愣住了的目光裏。
艾爾利一把拉住了男人左手的手腕,并且拖着他,直沖向大聖杯的所在。
“我曾經對我的一個禦主說過,在我的眼前,讓master死去,這是絕對無法容忍的事情!”
“對不起,我不能理解你的願望,也無法幫助你實現願望。唯一能做的除了見證,就只有……”
大聖杯離他們越來越近。
那亮到極致的光,也在這一刻傾撒在他們神色各異的臉上。
尤其是其中的這個本以做好一切準備的男人。
他慢慢地睜大了眼睛,晦暗不清的眸色竟在一瞬間被光芒覆蓋——那,究竟是什麽光?
“吉爾!”
“羅曼醫生!”
“已順利收取聖杯。傳送,可以開始了——”
靈子轉移就此啓動。
瞬時間,幾道人影就此消失。
按照“命運”會在此身亡的天草四郎時貞,還有按照“命運”将會被齊格帶往世界裏側的聖杯,也一起被帶離了!
這個扭曲不應當存在的世界,也可以說是另類的特異點,因為關鍵人物與關鍵道具的徹底失蹤終于崩潰。
也被扭曲了的英靈将會回到英靈殿,如果有機會下次再見,想必就會恢複成正常的、他們原本的模樣吧。
在世界崩塌之前。
重傷瀕死的女帝讓自己頹然的身體靠着牆面,恍惚的視線還停留在那幾人和大聖杯消失之地。
跟天草不同,她的靈核已經千瘡百孔,就算被帶走,撐不了多久也會消失。
在沒良心的master被沒良心的Caster拖走的那一刻,賽米拉米斯居然聽到了被她認定為“沒良心”的Caster的最後的聲音。
——抱歉,Assassin小姐。
——請讓我們,在迦勒底再見吧。
啧,誰要和你們在不知道什麽地方再見啊。
女帝不屑地想。
離開和潰散的時間快到了。
因此,她疲倦地閉上眼,在心間低語。
“不錯的結局呢……”
“原來,選擇抛下一切救贖他人的你,如此可悲的你,還是有人和你相反,會抛下一切,單單選擇救贖你啊……四郎。”
*****
“呼——突然出現的異變特異點,修複成功。”
“辛苦了,醫生!聖杯成功回收,失蹤人員也順利返程,還要……呃,還多回收了一個……新鮮的Ruler?天吶,這算是什麽都沒有做的我白撿到的幫手嗎!”
“……是啊,立香,你應該高興才對。”
“我是挺高興的啦,新來的Ruler好像和艾爾利關系很不錯的樣子,就是不明白黑貞德小姐和英雄王為什麽會……咦,醫生,怎麽感覺也應該高興的你心情反而更糟糕了?”
羅曼:“……”
他是該高興。
但他更應該無奈,傷心,生氣好不好。
而且此時此刻跟他一樣心情跌落低谷的……還大有人在啊。
“沒什麽。”所以,羅曼是這樣對藤丸立香解釋的。
“我只是在苦惱,這次回收的聖杯體積實在太大了點……”
“要怎麽保存,怎麽藏起來,不讓別人偷走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