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聚光燈下》 (1)
上
一個高大的男人站在大廳當中,許多香水味和燈光環繞,一個慈善晚宴,目前還沒有人來打擾他。
他明顯已經不年輕,身型強壯,卻也有些消瘦,至少有四十歲。這是一個星光璀璨,不允許人自然衰老的地方。其中的每一員都應該看起來永恒不老,即使有些人已經是別人的祖父祖母輩了。
許多人只是和他打個招呼,“嗨,丹尼爾。”卻不敢問“最近如何”?另一個男聲在他背後響起:“嘿,你知道你只拿着酒卻不喝,很引人注目嗎?”
那是一個年輕男人,二十歲晚期,頭發染成深金色,笑容燦爛,眼睛深藍在睫毛的陰影下仿佛調情,伸出手說:“喬伊·謝爾斯。這是真心的‘很高興遇見你’,我真的真的喜歡你的電影!”
喬伊從茱安那裏走來,丹尼爾說:“我很受恭維,上一周我和茱安吃飯,她的侄女問她和誰在一起,她說‘丹尼爾’,那個小女孩非常激動,于是茱安和我拍了合照傳過去,她說‘這是誰?我不認識,我要丹尼爾·瑞茲博!’”
喬伊大笑起來,那是另一個丹尼爾,二十歲的新明星,少女們為之瘋狂。他煽情地眨眼說:“她比我小多少歲,十五歲?對我來說,顯然你更有吸引力。”
這顯然有什麽感覺錯位了,這個年輕人不是同性戀就是雙性戀,丹尼爾打量他,說:“讓我們把狀況弄清楚,你在試圖搭讪我?”
喬伊居然像個尴尬的小男孩,深吸一口氣,說:“有那麽明顯?而你……也不喜歡這樣?”
那個不再年輕卻依然堅強的男人嘆了一口氣,說:“會有許多人認為你的‘善意’充滿誘惑,但我目前并不打算接受任何人,無論男女。”
他沒有說完,卻已經不想繼續,喬伊立即說:“我知道!我知道,我……聽說了那件慘劇,我很抱歉。對不起,我只是想和你打個招呼,期待在格蘭傑導演的新片裏和你合作。”
丹尼爾說:“你确定?”他以為将與他合作的是另一個年輕演員,喬伊舉起手中的酒杯和他輕碰,然後退後一步,兩步,對他展露自信的笑容:“你等着瞧。我很期待與你合作。”
到這一天為止已經六個月了,距離丹尼爾的兒子威廉意外死亡。死去的男孩十七歲,父母結婚五年離婚,母親名叫艾琳,也是有名的演員,在兒子死後才發現他和她的小男孩已經長成了父母不認識的樣子。
他的父母都太忙,或者是故意顯得忙,不被世人遺忘,交新的女友男友,演新的電影,上各種節目,出現在一些小報頭條。
所以沒有人知道威廉是什麽時候開始藥物濫用,使用毒品,然後一次性過量吸毒不名譽地死去。這對父母可能一輩子也走不出這件事。葬禮是這對曾經的夫妻六個月來最後一次見面,雙方勉勵支撐罷了,此後拒絕出席同一個場所,他來了,她就不會來;她出現,他就謝絕出席。都悲痛自己作為父母的失職,同時在心裏憎恨對方的疏忽。從可以稱得上友好到反目成仇。
但生活還要繼續。六個月,或許是大衆和媒體關系人允許的最高上限。即使發生巨大變故,媒體關系人的考慮很實際:威廉的葬禮僅限親友參加,盡管如此,媒體得到的一對年過四十的明星前夫妻真正悲痛的照片為這兩個名人都贏得鋪天蓋地的同情票,将那些質問“怎樣的父母會讓十七歲男孩吸毒致死”的聲音壓倒。一場輿論戰争的勝利。可就算你是丹尼爾,傑出的演員,哀悼中的父親,如果你再不公開出現在談話節目或是什麽別的典禮上,小道消息很快會流傳你得了癌症需要放射性治療,或者你也有什麽吸毒成瘾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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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周後,這個男人加入新電影的拍攝。那是一部情人節檔喜劇,傻頭傻腦處處碰壁的男主許下一個願望:我希望在聖誕節回到家鄉,約會當年的小鎮高中那個最漂亮的姑娘。
可随着劇情揭露,這個男主角是某個神秘人物的兒子,只是因為總幹叫人啼笑皆非的事,以至于他的父親都不想承認他。
最後在有一系列叫人啼笑皆非的事後,俗套地由傻乎乎的男主角陰差陽錯挫敗蠢笨的陰謀,拯救了世界。他的父親為他而驕傲,問他有什麽想要的,這個新晉英雄說:我還是想回到家鄉,約會我高中時最漂亮的姑娘。
所以他趕了回去,在平安夜大雪紛飛的夜晚,在一間鄉下餐廳裏,激動地走向了那個姑娘。
丹尼爾演男主角的父親,一個威嚴有趣的男人,着裝正統,搭配絲質領結,手杖裏可以彈出刀鋒,也可以填裝子彈。經紀人為他推薦這個角色,這是一部看起來聰明有格調的喜劇,你恰好需要“換換心情”。
他原本以為演他兒子的是另一個年輕演員艾迪,導演卻向他介紹喬伊。那個年輕人仍然染着深金色頭發,态度謙恭,卻在握手時對丹尼爾暧昧地眨眼。
等到讀劇本時他忽然伸出一只筆敲丹尼爾在讀的那一頁,有些自鳴得意地側頭說:“好奇艾迪身上發生了什麽嗎?我很輕松就把他擠掉了。”他的笑容燦爛迷人,說:“就像去年那部電影,你被那一位擠掉一樣。不過話說回來,你只是名流,明星,出色演員,但是他在十幾年前就已經是傳奇了。他當然能得到任何他想要的角色,和他競争是一種愚蠢。”
“你究竟想說什麽?”
這個男人像一只平靜的壓抑怒氣的獅子,喬伊說:“我終于得到你的注意了?”他像個小孩子一樣一上一下搖晃凳子,說:“哦,他無與倫比,但是我更喜歡你。盡管沒有人能比他更好了,但我還是想看你會怎麽演那個角色。”
“典型的以刻薄打壓吸引注意力,很有操縱欲。”
喬伊從椅子上起來,活動了一下,準備等其他演員到,一起讀劇本:“好吧,我猜我又進擊錯了方向。”
第一周平安無事地過去,他們工作起來都很專業,有一天他們的戲份只拍了兩條,導演就在監視器後面叫:“Cut!很好,對我來說足夠好了。各位,這就是我們一天的總結。”
他們和導演拍着肩膀,互道“那麽明天見”。女演員換妝,有人離去,還有接下來要繼續拍攝的女演員穿着大衣說:“啊,真羨慕你們,好好休息,玩得開心!”
喬伊換下戲服,走來叫了聲:“丹尼爾!”他不緊不慢地笑着走近,說:“嗨,要不要去喝一杯?”他的眼神鎖定在丹尼爾臉上,保持笑容,控制眉頭沒有輕微的動作,丹尼爾看起來一切如常,最多是有些疲憊,但是喬伊看到的不止如此,有些東西隐藏在他的常态後。
丹尼爾居然笑了,說:“好,為什麽不?”高大的身軀舒展開,喬伊有一種感覺,他連拒絕都沒有心情去做了。這個高大的男人看了眼表,說:“一言為定,七點,在酒店的酒吧。”
他們在歐洲取景,自然住在酒店,這個酒店有很好的酒吧,喬伊一點也不想提前,沒人能讓他等,即使是丹尼爾。他算準時間遲到了一兩分鐘,然後搜尋酒吧,玻璃杯,吧臺,昏暗燈光,靡麗舞池,并沒有看見人。
他等了大約十分鐘,敏銳察覺有些事不好了。幾乎是立即進了電梯,用手拍撞樓層按鍵,渾身不适将貼身的西裝外套脫下,門一旦打開就沖了出去,按門鈴不止。
沒有人回應,他聽見裏面有什麽滾落的聲音,立刻打電話要助理找到酒店安保部門。
最後變成急救。那個高大的男人昏迷在床,無意識地将床墊壓下去一塊,身邊滾着一兩個酒店房間的迷你空酒瓶。
他過于高大,喬伊不可能抱起他,只能在酒店保安協助下攙扶,把他的手臂搭在肩上。他還有呼吸和脈搏,不幸中的萬幸。半小時後那個男人戴上了氧氣面罩。至少沒有出人命。
他的緊急聯系人是媒體關系人艾米麗,那個女士一周七天二十四小時為客戶服務,她接到電話便出現,鎮定地衡量情況,第一時間問詢急救醫生。
她客氣地請喬伊離開,喬伊只對她挑起一邊眉毛,臉貼到她面前,不容反駁地說:“是我發現他的。”艾米麗聞到他身上的香氛,皺起了眉,最終還以假笑:“那麽請自便。但我希望,這件事不要洩露出去。”她尋覓喬伊的助理,想和他的經紀人說上幾句話,卻沒有看見喬伊以外的人,只能匆匆離開。
喬伊聽見她對電話說:“不,這件事不可以洩漏出去……他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這樣的新聞!”她幾乎是冷靜和憤怒同時發作:“葬禮上的照片已經幫我們拉到太多同情票了!你是白癡嗎,這樣的新聞爆出去你以為公衆還會同情?同情到了頂點只會反彈,再催動同情只會讓公衆的厭惡吞噬我們!不!他們不會再想到傷心過度的父親,他們只會懷疑丹尼爾是不是個隐藏的毒蟲,是不是自己吸毒吸過量了!”
然後她停頓一下,聽對面的聲音,說:“不,即使我們能證明他不吸毒,對他的形象也沒有好處,人們想要他是一個英雄,不能脆弱,即使在承受巨大損失的時刻也要像以往一樣堅強。”
她挂掉電話,喬伊走了上來,臉上有一些複雜。他出身一個非常好的家庭,并不用怎樣奮鬥就可以得到大部分資源。認真學習演戲只是因為他喜歡,他喜歡看見許多人眼中閃爍對他容貌身材的熱愛,就像他自己同樣熱愛自己的外表。
艾米麗看着他的遲疑,忽然放松了,說:“怎樣?理解了這一職業的艱辛?”喬伊說:“我猜這只是一點點開始時的滋味。”
艾米麗笑着說:“沒錯,還有更多。”喬伊說:“他怎麽樣了?”
不得不說喬伊陷入巨大的驚愕中,當他看見室內的情景時,他知道兩瓶迷你的威士忌不足以造成酒精中毒,他的第一猜測是:安眠藥加酒精,經典的自殺手段。
他為這個猜測疑惑,到了這個地步嗎?是的,他知道這個男人死了兒子,照他離婚後一直沒有再與誰保持長久關系來看,他原本并不想要其他後代了。
他和他的兒子很親密,小報記者拍到過真的照片,不像丹尼爾的一個朋友,和另一個女演員彼此憎恨,但是為了共演的新片,兩人一起午餐,然後雙方的媒體關系人設計好讓小報記者“偷拍”,其中可能還涉及不少“他們會從中央公園的長廊入口拍過來,所以別往左看,往左看你就對着鏡頭啦那樣看起來不真實”之類的叮囑。
丹尼爾與他的兒子關系很好,小報記者拍到過罕見的一次,在長椅上,他們之間放着一盒甜甜圈,兩個人的頭發都很亂,穿得一點也不時髦,然後那個父親擡起手臂摟住了青春期男孩的肩膀。
但是他也就是死了兒子而已,誰會因此自殺。他還會有別的兒子女兒,只要他想,代溝會成為更大的問題,但是他有足夠多的錢。這才是正常。喬伊敢肯定他要是死了他的父親絕對不會為他産生一秒想自殺的念頭,就像他父親如果心髒病突發,喬伊的關注點一定在于遺産。
所以他不理解這整個“悲痛的父親”的事情。
艾米麗說:“急診醫生驗血之後查出他的血液裏有抗焦慮鎮定劑,他不應該在十小時內喝酒——其實為安全起見應該是十二小時。醫生猜測他是上次吃藥遲了自己也沒有在意,弄錯時間藥物沒有消化掉就喝酒,酒精和藥物反應抑制了心髒功能産生呼吸困難。”
喬伊說:“但這不是自殺。”艾米麗臉上空白了一會兒,輕聲說:“這不是。”喬伊聽見她的聲音說:“你知道,名流們一般是一些情緒不穩定的易受傷的家夥,但是丹尼爾不是,他是那種一直很強壯很有保護欲的男人。只是……”
喬伊想,只是再強壯,也有脆弱易受傷的時刻。
喬伊那一晚并沒看見丹尼爾怎樣,他與那個男人的工作來往并不足以讓他有資格探望。他也不想探望,什麽坐在床邊握着那個男人的手之類的,這種想象讓他汗毛倒立。
這不是電影,他無法和那個男人有一段煽情的互相關懷的關系。在下一次拍攝時,丹尼爾出現,猶如之前的所有事不曾發生,他依然是那個身材與頭腦一樣強健的男人,有一顆不被動搖的獅子的心。
他們拍攝,在一個冬天仍綠草矮矮的草場上,寒風拂過,他們像一對父子漫步,丹尼爾的手杖敲着地面,他步伐穩定,調動高大身軀上的每一塊肌肉,維持一種行走的頻率,使手杖更像一種裝飾。
喬伊的角色穿着球鞋和舊襯衣,戴很土的眼鏡,試圖叫這個人:“父…親……”然後那個強健的男人轉過身,第一次流露少量的溫柔看向他,堅毅與不善表達外一點小小的觸動,那個角色低下頭,輕輕地換了個稱呼,上颚和舌尖碰撞,不可聽聞地依戀地說:“爹地。”
那是很漂亮的一場戲,因為喬伊真的知道他動情了。不是原本包含肉欲的欣賞,而是真有那麽溫情脈脈的一瞬,他眩暈沉迷,單純天真地想:如果我能是……他的兒子?
導演喊完cut,他失态了,一只男人的大手穩定地按到他肩上。喬伊又可以呼吸,他聽見深沉平和的聲音,他對面的男人說:“謝謝。”
為了什麽?那天晚上還是現在發揮超常讓他們不用再拍下一條?喬伊咽下所有不安和顫抖,重新戴上挑釁的笑容一般的面具,像一只挺起胸脯的雄鳥,說:“不用謝,‘daddy’。”
下
喬伊發誓他要和那個男人上床,那天晚上,他再一次上到丹尼爾的套房外,按響門鈴,看見丹尼爾開門。
他赤着腳,仍穿白天的外套,裏面是一件普通的棉質襯衣,不特別合身,也不特別昂貴,深色休閑褲。穿得像許多三十歲四十歲度假的男人,比他真實的年齡年輕。最不同的一點大概是他很高,有一米九,有一雙寬大的手,很多時候像個浪漫的戰士或是英勇的吟游詩人,某些時候卻像一只巨大的兩米高的毛絨玩具熊。
不,喬伊阻止自己的想象,不要像個八歲小女孩驚嘆向往地看櫥窗裏夢寐以求的大泰迪熊。
他清了清喉嚨,說:“沒有再在吃藥的同時喝酒?”
丹尼爾關上門,說:“你來檢查我的狀況?真是體貼。”他的話聽起來完全不是字面意思,喬伊猶如被看透,臉紅起來,但是逼近他故意說:“為什麽那天在見我之前喝酒?”
他的鼻尖差點碰到丹尼爾的下巴,嘴唇在他頸上的高度,深深嗅他的氣息,那是沐浴露的味道。這個男人在結婚時就放棄了吸煙。
他把他逼到背貼牆壁,但準确地來說這不是逼迫,一只獅子允許他對自己露出爪子。那更使喬伊興奮。
為什麽丹尼爾會在見他之前喝酒,在第一次和另一個男人上床以前,他總會想喝點酒的。
這并不是一個多大的決定,和合作明星來一場雙方都不必負責的性愛是一件常見的事。自八十年代起就是如此,結婚前,離婚後,丹尼爾對此毫不陌生,但和他上床的都是女演員。一些成為約會對象,比如前妻,一些成為了雙方都能得到好處的朋友,比如茱安,時不時發生性關系,但明确知曉不可能相愛。
丹尼爾需要發洩,而喬伊把自己扔向他。發生什麽都順理成章。丹尼爾的眼睛裏有不加修飾的欲望,說:“你邀請了我。”擡起喬伊的下巴吻他,避開嘴唇,在柔軟的咽喉上,喬伊感覺一半被這男人親吻一半被這男人撕咬,尾椎上傳畏懼與刺激,但在丹尼爾揉弄他的屁股時,喬伊說:“不!”
丹尼爾的動作停下,放開喬伊的肩膀,讓那個氣喘不止的年輕人脫離掌控。這不是一次強奸,也沒必要弄得像一次強奸。
喬伊盯着他,說:“你想操我?”丹尼爾抱住手臂,說:“這不是你想要的嗎。”喬伊忽然又調情的笑,說:“在脫衣服之前,我先把我的原則說清楚。如果我們還會做下次,那麽你這次可以操我的屁股,下次我會讓你還回來;但是如果你只是想要一次發洩,沒有下次,那麽我們按我的方式來,你只能被我操。現在,我們能達成一個共識嗎?”
年輕的男人像一只孔雀一樣戒備地豎起羽毛,太缺乏安全感,臉上寫滿了“我不會讓你把我像一次性紙巾一樣用完就扔”,即使這是雙方都不必負責的那種性愛。
這當然是一次過,不一定會有下次的那種事。丹尼爾看着他,走到床邊,說:“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再争“如果要被操我就不和你上床”實在太小孩子氣。喬伊知道他想要什麽,高潮,解脫,另一具肉體,甚至疼痛。
巨大的損失後得到的不是痛苦,而是虛無麻木,不再存在,按部就班的生活沒有意義,無法真正去“生活”,也無法殺死自己。在這樣的情況下,就連疼痛也是一種被歡迎的感覺。
至少他還能感覺。
他們互相口交,丹尼爾很快達到高潮,喬伊惡意地笑着看着他,這個男人壓抑得太久了。喬伊進一步撐開他的雙腿,跪在兩腿間舔着大腿內側,說:“你某種程度上還是一個處子,老男人。”
大腿內側的皮膚在他舌下緊繃,大腿與臀肌凸現,那個男人說:“我比你更有性經驗。”他張開腿示意喬伊進一步準備好他的身體等待侵犯。他們的身體合作默契,喬伊說:“你想要我怎麽操你?”
既然他問了。“足夠粗暴。”丹尼爾說:“至少我不是‘無知’少女。”喬伊跪在他身上看着他的背脊,高大的強壯的甚至粗糙的身軀,年輕漂亮的男人抓住他的頭發然後貼近他耳邊說:“我知道,你想被狠狠地操,疼痛能讓你高潮麽……”他的另一只手抓住丹尼爾的屁股,無法覆蓋住卻足夠扒開被手指強迫過的洞口,一邊咬着丹尼爾的背脊一邊戴上安全套,毫不留情地頂了進去。
他把丹尼爾壓在床墊裏操,不去考慮這是他的“第一次”,都是他要求的。那些喘叫都被丹尼爾埋在咽喉深處和枕被裏,但他仍然高潮了。
他的手臂忍耐地撐在床上,肌肉突起,而喬伊像藤蔓一樣纏在他背上,所有重量都交給他,他感受丹尼爾的屁股顫動,不允許他觸碰自己,卻把手伸到他胯下一次又一次用力撸動他粗長的陰莖,體會那沉甸甸的手感。那個男人被他插着前列腺射精,那麽強壯那麽自然,像是一只需要被征服的獅子。
喬伊吻着他背脊上的咬痕,惡意調戲地說:“Daddy……”丹尼爾的身體內部立即咬住他,喬伊不再掙紮,不再挽留,任由精液射在那個男人體內。然後爬下他汗濕的背,說:“感覺怎樣?”
他看見丹尼爾張着嘴呼吸,做了一個放松或者自嘲的表情,說:“我真是一個糟糕的父親,失去兒子,應該在悲痛哀悼,但是我仍然和人上床,仍然高潮。”
太多人認為感情高于一切,如果悲傷,就不該有性欲,否則是對死者的亵渎。尤其是作為父母,應該慈愛,應該威嚴,唯獨不該有性欲。在有了孩子後還有性欲,尤其在失去孩子的時刻還有性欲,就是一種無恥。
丹尼爾知道其中的荒謬,卻依然困住了自己。喬伊不知道為什麽對他的愚蠢憤怒,他抱着他,這時真像一個小女孩抱着巨大的玩具熊了,不能把這個比他成熟龐大的男人抱在懷裏,卻威脅地說:“你最好在這個問題上閉嘴,否則我會讓你閉嘴。”
丹尼爾捏着他的後頸把他拉近,喬伊脫不出他的手掌,反而被他吻住,在他充滿征服和占有性質的舌頭上丢盔棄甲。
那天晚上他操了那個年長的男人兩次,一開始那次很粗暴,事後卻控制不住自己的溫柔,面對面地操他,深深埋在他體內,把汗水蹭在他身上,嘴上卻虛張聲勢地說:“你要的粗暴我給你了,這一次是我得到我想要的。”聽起來一點也沒有威懾力。
“把腿放到我肩上。”喬伊半是命令地要求,卻被丹尼爾用力按住肩膀,那只手抓着他的肩膀用力到生痛,被他操得炙熱濕透的男人說:“如果你要演示溫柔那一套,記得我的年齡。”所以他沒有成功,卻至少讓那個男人擡起一條腿,從側面插入操到那個男人抽搐着又一次高潮。他想他産生了一種惡劣的癖好,趴在丹尼爾胸膛上叫他Daddy,态度卻很認真而依賴。
他們都太精疲力盡以至于沒人想去洗澡,喬伊說:“所以就是這樣,你在經歷什麽,‘哀悼的五個階段’?”
那是一種總結出的,很适用的心理過程,人盡皆知。在失去重要的人後被留下的人先是拒絕承認這一失去,“我感覺好像他還在,不,他沒有死”。
然後是憤怒,終于意識到他已經死了,甚至對上帝憤怒。“為什麽偏偏要我承受,為什麽要帶走他?”
接下來是與自己或是信仰的神漫長的讨價還價,那些如果。“如果我提前結束事業抽出所有時間陪他,如果我現在做一些事上帝是否可以讓他回來?”
意識到一切讨價還價都沒有用,對死亡你根本不可能做任何有用的事,人們開始抑郁。而在抑郁的結尾,最後接受現實。
每一個階段都沒有明确的時間,有些人不一定經歷所有階段,有些人或許陷在拒絕承認或憤怒裏出不來。
丹尼爾說:“你以為我這半年來在做什麽?”參加互助小組,去教堂,盡力走出這些階段,與現實和解。他只是做不到。
他們很快睡着,喬伊半夜醒來,感受另一個人的體溫。那個男人還在睡着,或許這是他半年以來第一次在不借助藥物的時候睡得那麽沉。喬伊穿上衣服回到自己的套房。
這部電影拍攝時長也就是兩個月,丹尼爾只用參加四周拍攝,在制作期滿,上映宣傳以前他們暫時不再有其他交集。
直到聖誕為止,丹尼爾沒有電影計劃,只出于維持曝光度的考慮,在一些人氣很高的熱門喜劇片裏特邀客串。之後又是一場星輝熠熠的盛會,他和喬伊不期而遇。
不會有人想到他們上過床,他們和其他嘉賓的風流韻事不是秘密,但是彼此離對方的擇伴偏好都相差太遠。丹尼爾和喬伊,像兩顆不該交彙的行星。
喬伊上前與他打招呼,丹尼爾的朋友古怪地看着他:“從什麽時候起你和小孔雀交起朋友了?下一步是哪些小貓小狗?”
他的朋友并不喜歡年輕人,走向茱安傾情擁抱,與那些人愉快地談話。喬伊看丹尼爾真正喝酒,挑起眉毛:“最近怎樣?”
丹尼爾說:“運動,重新生長肌肉。”喬伊低聲說:“确實,看得出來。”比起前一陣子,丹尼爾一定增加了體重。他實在太高大,幾個月前坦誠相見時骨骼骨架十分明顯,那不是他全盛時期應有的樣子。
喬伊看過他的太多電影,足夠看到他的裸體,更何況九十年代丹尼爾熱衷于舞臺劇,他有許多赤裸上身只穿長褲的劇照。他的手腕腳踝都很有力量,寬闊的肩背,飽滿的胸肌和繃緊的腹肌,收緊的腰線。放在一個身高正常的男人身上會顯得過分魁梧,在他身上卻因為身高而顯得修長協調。
這個不年輕的男人笑了起來,握着酒杯微微彎下頭,對喬伊說:“那麽你是否想親眼見證?”身體恢複強健使他的精神上也恢複如常,一只平靜的獅子。他端酒離開,說:“房間1507。”
他向需要的人簡短告別,十幾分鐘後,喬伊跟随他離開。喬伊進門,看見那個男人已經将正裝外套換下,皮鞋放在一邊,他不由站了過去,在丹尼爾身前,為他逐顆解開衣扣,他把丹尼爾推倒在床上,床墊因為兩個人的體重和沖力陷進去。喬伊像啃咬一般嗅着他領口的氣息,含糊地說:“這是我的。”
然後胡亂向下,急切的吻落在胸膛上:“我的。”乳頭上,把襯衫下擺扯出褲腰,親吻他的小腹:“我的。”
他喃喃自語吻過了那個男人的上身肢體,猶如對丹尼爾宣告,對自己宣告,又像對全世界所有人或是其實不對任何人宣告。
喬伊的襯衫挂在肩上,領帶早就扯松,他展露一個笑容,說:“你想聽我怎樣叫你?叫你‘daddy’,好嗎?我要操你,dad——”他立即被抓住咽喉,好在那個男人又放開手,說:“上個周五是他的生日。”
手指熱而粗糙,喬伊從畏懼到無聲,他幹澀地說:“對不起。”他們都沒有戀父戀子情結,他只是偶爾刺痛丹尼爾,讓他記得自己。喬伊放棄言語,把那個并不準備抵抗的強壯男人推翻,拼命按着他的後背簡要潤滑拉伸,就戴上安全套插入他的身體。
他動作粗暴,聲調卻溫柔,說:“讓它去……放開手……”不要再執着于誰的死亡,不要再緊握失去不放,讓那些哀痛憤怒飛走。丹尼爾一直沒有說話,喬伊只能從他溫熱的身體,緊纏的穴口和顫抖的陰莖判斷他的感受。這場做愛像是不見天日,汗水和體液帶着激烈的感情溢出。
直到最後一次射精滑出,喬伊才感到那個男人抱住了他。年輕人在他的懷抱中感受到安全,像沉入深海。在那個男人身上高潮三次以後,喬伊連身體都無法挪動,他舔着幹燥的嘴唇,看見丹尼爾下床,那具無可比拟的軀體随着彎腰邁腿,背後肌肉起伏,衣服能夠遮蔽的地方都是咬痕,胯骨上留有手印。
喬伊迷惘困倦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去哪裏,也張不開口留住他。只聽見水聲,丹尼爾走回來把一杯水放在他床頭,說:“喝吧。”
聖誕節的時候他們一起度過,不是正常意義上的一起度過,那樣太危險。小報記者有住址公寓甚至“消失屋”的地址,他們早就不能走進一家雜貨店還不被所有人盯着并認出了。所以他們的共度,算是在一個派對上作為別人的男伴同時出席。
二月情人節前他們在各處做宣傳,各種談話節目,足夠讓他們有機會相處幾晚,奇怪的是沒做愛,喬伊躺在床上,雙腿伸直搭在丹尼爾腿上,兩個人躺成一個大大的X型。喬伊嘆氣說:“你真幸運,你的媒體關系人不會催你去做別的事。”
許多熒屏明星至少雇傭三種人中的一種,經紀人,職業經理,媒體關系人,這三種人的側重完全不同。喬伊為了萬無一失,部分也是因為他足夠有資源,雇傭了以上三種,這讓他的成名速度升到最快,而自由度降到最低。
他為此發些牢騷,丹尼爾的媒體關系人比他小太多,她很多時候甚至不會對那個男人提出太多建議。丹尼爾說:“這是年齡的好處。我在你這個年齡的時候,我們還沒有進入信息時代。”
那時候沒什麽網絡,只有報紙,難說做明星與現在相比是輕松還是勞累。但是很多他們的荒唐事沒有被現在的觀衆記住。喬伊舉起ipad,說:“對,所以我很驚訝,你居然約會過凱倫海勒。”在他手中,一幅丹尼爾挽着金發女人的舊照片顯示在屏幕上,旁邊很殘忍地出現過去和今日的對比圖。她比他大七歲。
“那是黃金的九十年代,她那時候是個女神。”丹尼爾懷念地說。
喬伊低聲咕哝:“足夠有道理。”他又惡意地笑起來:“還有寶妮希思和瑪莎,你的喜好很明顯。”都是玲珑高挑,一頭卷曲的金發。他看着那個男人,得意地踢了他一腳:“看來我的金發對你有影響?”
他的金棕色頭發是染的,丹尼爾一開始就知道,難道他染成這個顏色是為了他?丹尼爾說:“我也很欣賞蕾雅的棕色頭發。”
喬伊想起他說的名字對應的臉,故作惋惜地說:“看來你只是喜歡大卷發。不過好消息是,原本無論你喜不喜歡我也打算把我的頭發染回棕色的。”
“是嗎?”丹尼爾說。喬伊停頓了一下,說出一個導演的名字,嘟哝說:“我的經紀人帶着這個offer來找我,但是他說,導演不希望我在那部電影裏‘那麽漂亮’,可惡。”
丹尼爾笑了一下,不可否認,喬伊一直很漂亮。喬伊盯着他說:“你沒什麽想說的嗎?”
“例如?”
喬伊爬起來,壓在他身上,咬着他衣領以下的皮膚,說:“譬如我需要一些建議!”
最後丹尼爾翻過身來,輕易壓在他身上。喬伊的臉不知為何變熱,他想起他忘記了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