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明明愛很清晰,卻又接受分離
——“你要的,該不會是這個吧?”
在問出這個問題的一剎那,謝紹松的腦子正高速地運轉着,試圖用自己的思路去理解這一切,簡稱——腦補。
腦補一:蘇暇這人有問題,中介所的周傥也有問題,兩人其實都是某個秘密組織的成員。蘇暇為了避風頭躲進自己家裏,周傥給他的黑布其實是某種接頭暗號……
腦補二:蘇暇這人有問題,周傥也脫不了幹系。蘇暇其實是某個神秘修真門派的弟子,為了解決自己家鬧鬼的事情特地找過來的,周傥則是他的故人,為了助他驅鬼成功特地送來了那塊能降妖誅魔的神抹布……
腦補三:蘇暇還是有問題,周傥可能沒問題。蘇暇設定同上,但他出現在此的目的卻是為了設下某個驚天動地毀天滅地的什麽炎什麽魔的陣(嗯,對,用草紙),在準備發動的時候突然發現材料沒備齊,就用腦電波控制了普通人周傥來為他送抹布……
謝紹松的神色變幻,看向蘇暇的目光一時像在看着正義的少年修士一時又像在看大魔王。不得不說這畫漫畫的腦子就是不一樣,蘇暇卻不知道他的內心戲是多麽得跌宕起伏波瀾壯闊,只輕輕點頭道:“嗯,這個也可以。謝啦!”
他伸手想去取黑布,卻被謝紹松避開。謝紹松依仗着身高優勢拉開了黑布與蘇暇的距離,問道:“你認不認識周傥?”
“誰?”蘇暇反問。
“就是未秋中介的老板,帶了個小孩的……”
“小孩叫夏時是嗎?”蘇暇如此問道,見謝紹松點頭便笑了起來:“那我知道了。周傥我不認識,但我認識他老板——畢竟是同類嘛。”
“什……喂!”謝紹松正在困惑,冷不防蘇暇猛地跳了起來,一把扯過了他右手中的黑布。
“大人做事,小孩子就不要問東問西了。長耳不長嘴,知不知道?”蘇暇說着,将黑布頂在指尖轉了一圈,倏然伸手,那片黑布平平飛出,穩穩地旋轉着落在了草紙的中間。謝紹松看得合不攏嘴:“……你學過二人轉?”
蘇暇不高興地斜了他一眼,又從口袋裏掏出件東西抛了過去。只見空中劃出道銀色的弧線,一根細長的東西落在黑布上,正是謝紹松的那根梅花簪。
“???”謝紹松怔了幾秒,過長的反射弧讓他愣是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驚叫一聲剛要去取,衣角卻被蘇暇扯住。
“別介意,只是借用一下而已。不會弄壞的,請放心。”蘇暇又露出了那副故作成熟的大人模樣,低垂的眼簾下透出的卻是真正的滄桑,“因為是你很重要的東西,所以絕對不會弄壞的,請相信我。現在,還請你先在一邊休息一下吧。”
淡淡的梅花香氣一點點填充進空氣,像是柔軟的細絲舒展攀爬,萦繞在謝紹松的鼻尖,像是兒時母親輕輕地搖晃,帶起絲絲縷縷的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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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下頭,上眼皮開始一下又一下地啄着下眼皮。在這種時候,謝紹松居然還有心情在心裏演個小劇場——“下眼皮先生,請和我永遠地在一起吧!”“不,上眼皮先生,請你離開吧,我們是不可能的!”“不~~~下眼皮,我摯愛的下眼皮,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願意切斷所有的光明~”
——等等,為什麽兩個都是先生?
謝紹松不着邊際地想着,眼皮之間瓊瑤劇愈演愈烈。眼看它們就要粘合在一起,一抹白影忽然出現在謝紹松的視線之內,瞬間驚飛了所有的睡意。
“啊!”他指着蘇暇的背後大叫道,“那個!阿飄!出出出現了!”
蘇暇聞言回頭,正好與那突如其來的白影對上眼,兩道柳眉立刻擰了起來,二話不說就把謝紹松推到了一邊——這倒不是為了保護,而是純粹出于清出戰場的需要以及防止這家夥又為了根簪子“喔啦喔啦”地跑去跟靈拼命。
他伸手平指前方,娃娃般的面容上滿是肅穆。只聽他高喝一聲“起!”,那為了一圈的草紙符立刻都搖搖晃晃地飄了起來,浮在空中,将白影團團包圍。
白影微微一怔,旋即一個旋轉,急速向下沖去,想要去抓那落在地上的梅花簪。蘇暇面上浮出一絲冷笑,右手一揮,立時就有幾張草紙符獵獵作響,閃電般朝着白影攻了過去。
然後它們就掉到了地上。
連白影的衣角都還沒碰到,就統統掉到了地上。
蘇暇懵了。他又趕緊揮手,指揮着別的符紙去圍攻白影,那些符紙卻都像是喝醉了酒,有氣無力地亂飄一陣後,又都落回了地面。花了小半天工夫準備的陣勢,頃刻間就變得稀稀拉拉。
蘇暇:“……”
“你這買的什麽草紙!”蘇暇急得大罵,“怎麽連點共鳴都共不了!你買了假草紙了是吧?!”
謝紹松無辜地搖着頭,拿起一旁的抽紙袋指給蘇暇看:“我一直都用這種的啊!不管是草紙還是抽紙都用的這種……班布啊,挺好的,怎麽了?”
班布是什麽?蘇暇不知道。但他好歹還看得懂那抽紙袋上畫的竹葉和竹子。
“你用竹子做的紙?!”蘇暇難以置信道,“木頭的那麽好!為什麽不用木頭的?!”
“竹子環保啊!木頭都Low了……”
“可我只跟木頭比較有緣啊!”蘇暇大聲吼了一句,用力一甩手,畫室的門突然大開,一張張畫紙飄着沖了出來,去填補草紙的空缺。
這些畫紙或是白紙一張或只是個半成品,上面卻毫無例外地全都沒有已被點睛的人物出現——一些特殊部位的特寫倒是挺多,看得謝紹松臉一陣紅一陣青。
那都是他披着馬甲偷偷畫的十八禁同人啊!
蘇暇不知十八禁同人的金貴,拼命指揮着畫紙去阻攔試圖破陣而出的白影。此時白影已經将銀簪抓在了手中,宛如團不安分的氣體一般在畫紙之間沖撞着。這些畫紙都是被蘇暇臨時抓的壯丁,上面除了XX和OO外也沒畫什麽特殊的東西,戰鬥力堪憂,很快就被白影沖得七零八落。
眼看白影就要破圈而出,蘇暇慌忙一個箭步沖上去,劈手奪下了白影手中的梅花簪——這熊孩子抓不住就抓不住了,謝紹松那麽重視的東西,可不能丢在他手裏!
那白影察覺手中空蕩,登時勃然大怒,高高揚起一只手臂。蘇暇嚴厲地瞪着他,高聲道:“你敢!!”
白影微一猶疑,那一掌還是不管不顧地落了下來。而就在他猶豫的那麽一瞬間,謝紹松不知從哪個旮旯裏沖了出來,俯身将蘇暇撲倒在地。
剎那間,一切仿佛被切到了慢速播放。
在白影的手距離謝紹松還有一米多的時候,茶幾上蓋着木質名片的玻璃鍋蓋突然被彈飛了,掉在地上碎裂一地。
在白影的手距離謝紹松還有零點五米的時候,一道紅光從木質名片上發出,激射進謝紹松的體內。
在白影的手距離謝紹松還有零點零一米的時候,謝紹松忽然有如戰神附體一般地站了起來,抓住白影的手,麻溜地給他來了一個過肩摔。
蘇暇:“……”
有着人類肉體的謝紹松不僅成功地抓住一個靈并将他扔了出去,還很女王地單腳踩在了那個靈的身上,高傲地俯視着那抹掙紮的白影,像看着一只蝼蟻。
“那個……”從地上爬起的蘇暇頗為敬畏地開口,“請、請饒他一命。他還小,不懂事,是我沒管好他……”
“謝紹松”斜斜地睨了蘇暇一眼,自顧自地伸展開雙手,審視起這具身體的手指和指甲,似是不太滿意地皺了皺眉,緩緩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自己還是個娃呢,也好意思管別人。”
他翻過右手,地上的黑布立即飄了起來,乖巧地落在他的掌中。他冷冷地看了眼腳下的白影,驀地伸手,将黑布往那白影的臉上一罩,那掙紮的白影便如同被吸回神燈的精靈般,一點點被壓縮進了那張黑布裏。
展開黑布一看,上面隐隐多了個人形,摸上去還能感到刺繡般的觸感。“謝紹松”冷哼一聲,将黑布甩回給了蘇暇:“該幫的都幫了,可別說我不管事啊。”
“謝謝謝謝,不敢不敢。”蘇暇忙不疊地道謝,姿态很是謙卑。論資歷,他稱得上是對方的前輩,論出身與能力,卻是不敢多說什麽。
“謝紹松”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走近了蘇暇,抱着胳膊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他:“還有,你下次再敢拿鍋蓋把我蓋住試試看——這次看在你這張臉的份上,我不跟你計較,下次有你好瞧的。”
“嗯嗯好的,我再也不敢了。”蘇暇低着頭不斷道歉,頭頂卻一點回應都沒有。他困惑地擡頭,正見謝紹松高大的身軀罩了下來,忙手忙腳亂地把他接住,耳邊傳來漫畫家均勻的呼吸聲。
扭頭看了眼被死死捏在手裏的黑布,蘇暇疲憊地長出了一口氣。
……不管怎樣,起碼這孩子是給捉住了。
剩下的,則都要取決于謝紹松本人的意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