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And she couldnt find how to push through

瞳孔倏然一縮,眸中倒映出花濺如血。徐铮然喉中堵塞,想要大叫卻什麽都叫不出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被切成兩半的施衮裘無力倒下,在快要觸地的剎那,突又碎成無數花瓣,狂風般卷起,于空中拼接出一個模糊的野獸模樣,淩空虛踏朝徐铮然奔來,在他反應過來之前一口叼住他衣領甩到背上,跟着便撒開四蹄,頭也不回地朝浴室外沖去。

不是……這什麽情況?徐铮然趴在野獸背上,茫然睜着雙眼,眼角猶帶着濕意。他的身下是花瓣組成的背脊,趴在上面的感覺仿若無依,他恐懼地攥緊手指,想要抓住什麽,卻什麽都抓不到,耳邊被嘩啦啦的聲音充斥,那是大量發絲從蓮蓬頭中噴湧而出的聲響。

頭發、頭發,觸目皆是頭發。它們從身後追來,從水管中爬出,密密麻麻,結成巨大的黑布,填充着每一寸空間,攔截在他們的身前與身後。女浴室的出口就在十幾步之外,徐铮然卻産生了一種他永遠也到不了的錯覺。忽見幾片花瓣翻飛而起,他旋即眼前一黑,卻是眼睛被花瓣遮住,動作輕柔。

施衮裘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聽着有些缥缈:“乖,別看。”

徐铮然當場就很不争氣地濕了眼眶。這算什麽?boss戰都快結束了才來跟我說N25?

破空聲與撕裂聲不絕于耳,間或野獸低低的咆哮與呼呼的擦過臉頰的風。徐铮然伏在施衮裘背上,突覺一陣恍惚,依稀像是在回到了小時候,他獨自乘坐着游樂園的鬼屋小車,在黑暗中呼嘯前行。小車沿着軌道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兩旁的陰森鬼臉隐沒于陰影中,若遠若近,若隐若現,時時給他一種危險迫近的恐懼感,壓得他大氣都不敢出。但在內心深處,他知道自己不會有事,只要他離開這片黑暗,所有的恐懼與危險都将被用力抽離,就是這麽謎之自信。

現在的他有着與當時類似的感覺。不同的是,那個時候的危險是假的,現在的危險是真的。那個時候的自信,是因為他知道一切只是個游戲;而現在的深信,是因為他知道,有人會不顧一切代價地護着他。

鼻子一陣又一陣地發酸。他伸手去摸施衮裘的背脊,卻只摸到空氣。他低聲道:“喂,獅子,你還好嗎?”

施衮裘沒理他,徐铮然又道:“這次是我魯莽連累你了。等出去了,我請你吃飯,分你床。”

無人回應。四周像是一下子安靜下來,徐铮然不安地動了動,輕聲道:“對不起。”

話音剛落,身下一空,他整個人重重摔倒在地地上,下巴磕在水泥地上,立時破了塊皮。即便如此,那幾片遮在眼上的花瓣居然還不肯掉。徐铮然手忙腳亂地将它們摘掉,捂着傷口倉皇回頭,但見日光清澈,花草招搖,這才發現自己已到了外面,距離澡堂的大門口足有十多米遠。

陽光下只見那澡堂的破敗大門微微搖晃,有細碎的桃花瓣落在門邊,一路鋪到自己腳下。徐铮然呆呆地從地上撿起一片,卻見那花瓣漸漸透明,不過一眨眼的工夫,便如水汽般蒸騰消失。

徐铮然流汗了,莫名其妙地就被汗水糊了眼睛。好可氣啊,他仍未知道那個突然出現在自己家裏的男人是個什麽玩意兒,估計以後也不會知道了。

再也不會有這個機會了。

因為那個運氣不好的蠢蛋,碰上了他這個事兒逼。

眼裏的水越擦越多,朦胧中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傳來。夏時的聲音聽上去依然是那麽讓人不爽:“早就告訴過你了,你的任務在送走梁悠悠的那一刻就已經結束了。不想出事的話,就不要多管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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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在徐铮然頭頂一拍,他漠然地探出一只腳,用鞋面接住徐铮然向下栽倒的腦袋:“所以我才不喜歡和夜行者打交道。有了那麽點力量就自以為是,自認為可以拯救一切,實際卻連基本的自保都做不到。自知之明,這是個好東西,為什麽你就不能有一個呢?”

“別說了,他又聽不見。”周傥走上前來,扶起暈倒的徐铮然,望了眼不遠處的澡堂,轉頭看向夏時:“你确定要去嗎?你的病還沒好。”

“不搞定這件事,我的病永遠也不會好。”夏時沒好氣地說着,一把扯下貼在額頭上的冰寶貼,擡腳往澡堂走去。周傥匆匆安置好徐铮然,起身跟上,眼中猶有擔憂:“你能打得過她?”

“大概吧,能不能弄死她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不會死。”夏時說着,走進女更衣室,“別太擔心了,我開始生長的時候,她還不知道在哪兒呢。論活命,我比她有經驗。”

“話不是這麽說吧。”周傥臉上浮現出一絲苦笑,跟着踏進門內,只見一室的頭發正遍地亂爬,有的還試圖往緊閉的儲物櫃裏鑽,櫃子裏傳來陣陣尖叫。一個穿着藍色衛衣的瘦削青年正站在椅子上,一邊踩着腳下的頭發,一邊翻着手上的書。

發覺他們進來,他擡頭瞟了一眼:“不好意思,現在可不是觀光的好時候。”

“不是來觀光的,是來打架的。”夏時淡淡道,将外套脫給了周傥,“現在是清場的時候。你可以走了。”

“嘿,真不客氣。”青年笑了下,從椅子上跳了下來,目不斜視地從一地蠕動的頭發上踩過,徑直往門口走去,順手将手中的書塞給了夏時:“諾,這個送你。”

“?”夏時奇怪地低頭,只見手中的書封面眼熟,上面三個大字更是令人熟悉——《梳梅歌》。

“夜行者嗎?”夏時若有所思地回頭,卻見周傥也正擰眉望着門口。他好奇道:“怎麽,你對那人感興趣?”

“沒有的事。”周傥搖了搖頭,“只是覺得眼熟……他那件衣服,你有印象嗎?”

夏時:“什麽?”

“你有件款式一樣的,小時候穿過。”周傥笑道,“看來那家夥品味和你差不多。”

“……韓筆落。”

“嗯?”

“那家夥的名字,韓筆落。”夏時向抖了抖手裏的書,“寫在扉頁上呢。真稀奇,我以為往書上寫名字是只有小孩子才幹的事……不過無所謂,也還能用。”

他說着,走到牆邊,擡手将書往牆上一拍,立時便有無數的文字從書頁中簌簌掉落,沾地即化為一只只張牙舞爪的小小異獸,嚎叫着向地上的頭發撲去。

“活物有靈,死物必朽。有的東西是時候該搞明白了,自己究竟有多腐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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