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再等等好嗎,孩子?這個孩子比怡兒乖很多,在肚子裏就極少鬧騰,春花心裏安慰幾句似乎真的安穩下來,可春花知道不過是沒到時候罷了。

春花再也睡不着,睜着明亮的眼睛定定看頭頂床帳,忽然身旁的周清貞動了動,慢慢靠近春花,嘴裏嘟嘟囔囔呓語:“姐姐……姐姐……”

這是有夢到什麽了?春花好笑的握住周清貞一只手,周清貞無意識挪着挨緊春花,在她頸窩找了個舒服的地方蹭蹭呢哝一句“姐姐……”繼續甜睡。

春花偏頭在周清貞額頭蹭蹭,繼續在黑夜裏看帳頂,有他在身邊春花心裏很安穩。五更時分東方還沒有破曉的意思,天空依舊是黑絨般夜幕,點綴着無數閃耀繁星,世界一片靜寂。

“阿貞,醒醒。”

“怎麽了姐姐,要起夜?”周清貞孩子般揉揉眼睛“等等我去點蠟燭。”

“好”能晚一會吓到他,還是晚一會。

周清貞披衣衫起身吹亮火折子,點燃蠟燭端過來:“姐姐等我扶你起來……”周清貞忽然渾身僵硬,手裏的蠟燭‘吧嗒’掉到地上,就算夜裏春花也能看清他緊張到沒法反應的臉。

“阿貞別怕,姐姐要生了,去請兩位穩婆過來。”

周清貞心裏全是春花一瞬疼的扭曲的面孔,他的心先是不會跳然後狂跳:姐姐要生了!

怎麽辦?

怎麽辦?

怎麽辦?

不能慌,沉住氣,剪刀、熱水、草灰,不!穩婆!周清貞心髒幾乎跳出嘴巴,頂的肋骨生疼他蒼白臉色:“姐姐別慌,我去請穩婆。”

“嗯,我沒事,去吧”

“好,穩婆,穩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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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清貞渾身僵硬,一向把握全局的腦子亂成漿糊:穩婆在哪裏?在哪裏?對了西廂,穩婆在西廂,周清貞簡直快要神經質,他機械轉身:“我去西廂請穩婆,姐姐別怕。”

“嗯,我不怕,女人生孩子是天性,很簡單。”春花刻意放平聲音,甚至帶點笑意。

“嗯,簡單的,簡單的”周清貞同手同腳出了套間,忽然拔足往外狂奔,撞得椅子光蕩蕩摔在在地上一陣響。

春花雙手捂着肚子疼的抽氣苦笑:天底下女人生孩子,還要安慰男人的怕就只有她了,可她真不忍心再看阿貞要吓死的樣子。然後她就聽到周清貞盡量平穩的聲音,顫抖的在夜裏高呼:“張嬷嬷,劉嬷嬷快來,姐姐馬上要生!”

看來就算吓壞了,還是很了解自己,春花捂着肚子又忍過一陣疼,娘的,誰說第二胎好生來着,她要疼死了。

周清貞在破曉的天幕下僵立在春花窗前,聽裏邊姐姐壓抑的痛呼聲,心裏仿佛有一把刀在劃拉:“姐姐別忍,只管叫出來我受得住。”

春花在屋裏疼的天昏地暗,恨不能拿把刀剖開肚子,周清貞在外邊汗濕春衫:“姐姐、我在這裏,姐姐我一直在這陪你,別怕。”

吳媽媽看着窗前一動不動,臉色煞白眼睛發直的男人,心裏嘆息:真麽見過這麽看重娘子的人,瞧那樣拳頭都握的發白,怕是恨不能沖進去替春花生。

當雄雞啼叫東方泛白,通紅的朝陽沖破地平線給大地帶來第一縷光明的時候,周清貞的嫡長子發出人生第一道聲音“呱啊啊啊!”響亮透徹在夫人府上空。

“生了、生了,”張嬷嬷手快,抱着收拾幹淨包裹的嚴嚴實實小嬰兒出來給周清貞看:“是個少爺,恭喜大人,賀喜大人。”

周清貞硬着脖子:“可以進去沒。”

額……張嬷嬷愣愣,難不成她抱得是隔壁老王家孩子?你倒是看兒子一眼啊,心裏奇怪張嬷嬷順嘴回答:“……可以”

周清貞硬着腿一步步走進血腥濃郁的屋子,他的姐姐臉色在烏發下襯的更白,虛弱的躺在床上,旁邊劉嬷嬷還在下邊收拾用過的血布雜物。

看見周清貞進來有些奇怪,但還是屈膝:“恭喜大人,喜得貴子。”

“下去領賞。”

“謝大人”劉嬷嬷快手把東西攏在一起,想要幫春花系好頭箍,卻被周清貞示意放到一邊:“夫人還有要收拾的沒?”

“沒了,夫人底子好生的順靜養就行。”

周清貞點點頭揮手,劉嬷嬷拿着收拾的東西出去。外邊吳媽媽笑吟吟:“有勞兩位嬷嬷,先下去喝茶吃東西,府裏自有打賞。”

孩子被吳媽媽放到春花枕邊,春花慢慢睜開眼,就看到周清貞坐在床邊。她伸手出拉住周清貞的拳頭:“別怕了,你看姐姐沒事松開手。”

周清貞的拳頭像是雕刻成的,骨骼青筋分明,一眼能看出爆發着巨大力量。

“乖,松開”春花摸着慢慢哄勸。

一根根手指松開,皮膚上迅速回流粉紅顏色,手心是青紫的指甲印。

“姐姐,咱們再也不生了,好不好。”

“好”

春花生産十分順利她身體也好,金華巷那邊得到消息,錢氏就領着周長安第一時間來看,還熱心的表示願意幫忙洗三滿月之類。然後芍藥也趕過來,孫氏也怯怯懦懦讓人送了自己做的小衣裳,周懷嬰也人模人樣來看嫡長孫。

周清貞不想金華巷的人來煩擾春花修養,索性什麽洗三滿月全不辦,只給孩子取大名周明辰,小名初陽。為了這個取名權,還被周懷嬰訛去五十兩銀子,周清貞實在惡心他的為人,只遠遠給銀子打發了,沒注意四喜苦惱糾纏的臉色,然後周懷嬰惹出大麻煩。

周清貞在家裏陪春花半個月,被春花催促去上朝,老是休沐會影響年終考評。

五月初八周清貞第一天上朝,周懷嬰被人打斷雙腿,擡到春花産房前,一群大漢高叫:“賠錢來,就算官家也不能欠錢不還!”

什麽錢?春花驚訝的坐起身:“王六呢?”

麥子連忙給她披上衣裳:“田莊出了點事領人去處理了。”

“吳媽媽呢?”

“被宮裏出來的老姐妹有事叫走。”

這麽巧?春花皺眉聽到屋外有壯漢大叫:“還錢來!八千兩銀子一文不能少,”

屋外傳來吵吵嚷嚷的聲音,似乎幾個大漢和夫人府護衛推搡起來,有人高叫:“哎呀!周家欠錢不還打死人了!”

春花冷下臉披衣起來,這是強行碰瓷呢!

春花掀開被子要下床,麥子急忙攔住她:“夫人這才不過十天你千萬不能下床,更不能出去見風費神,要是落下月子病一輩子遭罪。夫人你歇着奴婢去見她們!”

春花推開麥子冷笑一聲:“這明顯是設局沖我來的,偏不偏家裏一個能頂事的都沒有,就找上門來。”一邊說,春花一邊下炕穿鞋。

麥子像是吞了塊石頭在心裏。她也是跟着春花兩口子見過世面的,敢這樣明鬧進敕造夫人府,這群人必然有所仰仗,就連王六和吳媽媽怕也是人家設計好的。

她一個普通丫頭出去确實不頂事,麥子眉眼沉重蹲下身幫春花穿鞋。

穿好鞋春花站起身一瞬間頭重腳輕,躺了十日骨頭有些發軟。綠萼和建蘭兩個小丫頭早就跑到屋裏,雖然害怕卻依然盡職的過來伺候,見春花有些恍惚連忙兩邊扶住。

春花穩穩神站直,沉聲吩咐綠萼:“去吧命服冠帶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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