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是”綠萼應一聲去衣櫃取朝服,春花到梳妝臺前坐下,屋外又傳來那群大漢高呼:“打死人都不出來,果然官家威風!”

春花解開頭巾散下頭發對建蘭吩咐:“出去告訴他們,閉嘴等着,否則驚了小少爺本夫人要他們拿命來賠。”

“是”建蘭領命出去,在屋外用清脆童音郎朗重複“夫人說了讓你們閉嘴等着,要是驚了小少爺夫人要你們拿命來賠。”

一群大漢見不過是大半人高的小丫頭,哄然而笑:“你們夫人果然拿百姓不當人,咱們死了都不敢驚動她家小少爺。”

建蘭毫不畏懼穩穩站着:“我們夫人也是你們能評價的,告訴你們,我們夫人從來言出必踐,先摸摸脖子想想再鬧騰,這裏可是皇上禦賜的一品夫人府。”

春花聽得點頭,建蘭果然是丫頭裏最穩重能鎮住場子的,她又吩咐綠萼:“去叫少爺奶娘過來。”

“是”綠萼欠身去西廂叫人。

麥子顫着手拿起梳子,小心的給春花通頭發,十多天沒洗沒梳,春花的頭發油膩膩有些糾纏。

“用篦子,那個刮過的頭發幹淨齊整。”

麥子聽了眼裏滾下淚珠兒:“夫人差不多就行了,何必……”婦人月子不能沐浴梳頭,否則将來會迎風頭疼骨痛,用梳子也罷了,用篦子?那頭皮還不落下毛病。

“今天這事不好善了,總要氣勢上壓住他們。”

春花按品大妝頭戴寶冠上有花釵九樹、博鬓一對、寶钿八根,臉敷白、粉口含丹脂,身穿九對翟鳥衣,玉帶霞披光彩照人,在麥子的攙扶下走出來。那群大漢看到春花出來全愣住了,這和他們計劃不一樣。

他們計劃是趁亂要春花半條命,讓她下半輩子纏綿病榻。他們主子說這女子性情剛烈,可以言辭激她出來,想來月婆都是蓬頭垢面,他們乘機大鬧,說周家随意派人推诿欠債不還,然後借口要找真正的主子,和護院沖突趁亂向春花下手,以報改制之仇,可如今出來的确是冠袍嚴整的一品命婦。

不知道的情況下‘無意’傷了春花,最多流放之刑。現在麽,在當朝一品夫人面前不恭,呵呵,那時犯上,動手?那是老太太上吊——嫌命長。

春花穩穩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看院子裏雜七雜八一堆人。七八個彪形大漢,穿着半敞的粗布短打露出胸前肌肉虬結。四喜被捆的粽子一樣堵了嘴扔在地上,看見她在地上不停掙紮‘嗚嗚’叫,旁邊有一扇門板上邊躺着不知死活的周懷嬰,兩條腿以奇怪的姿勢擺着明顯打折了。

為首大漢看春花直盯着周懷嬰,笑着打哈哈:“這老丈在我們賭館欠下八千兩銀子不還,兄弟們略微教訓下原打算扔到乞丐胡同,誰知道他卻說自己是夫人家長輩,這才上門讨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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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綠萼端出一把椅子,春花看着院子裏的大漢慢慢坐下一一吩咐:“建蘭拿老爺名刺和李冬去順天府,就說有人擅闖夫人府請他們派人保護。再有人死在院子裏,請派個老道的仵作過來。”

“是”建蘭屈膝,院裏的護衛李東也出來領命。

“麥子去都察院找如意,讓老爺請位禦醫來,就說可巧,王六和吳媽都不在的時候,老太爺被賭館人打折腿擡回來,然後有人死在咱們院子裏,讓禦醫好好查查怎麽死的。”

“是”麥子也領命而去。春花第一次切實體會到下人少的壞處,沒人可用她身邊現在連個撐場面的都沒,綠萼被她留下和奶娘一起照看初陽。

領頭大漢看人分幾路出去,笑得有些尴尬,這和當初預料的完全不同。他踢踢裝死的同伴,擠出笑:“原是怕夫人不理會咱們,讓兄弟假裝下事情嚴重,夫人放心他結實着吶。”

地上的‘死人’麻利的爬起來,,這事有些不受他們控制,原本是想攪亂,沒想到春花一身命服出來。不過能執行陰私命令的沒有傻子,他們立刻改變方針專一要錢。

“夫人既然出來,就請把銀子結了吧。”

春花挺直腰背坐在椅子上,剩下四個護院分列在她身後,春花不提銀子先問:“你們是庶民,見到一品命婦該什麽禮數?”

幾個大漢面面相觑,春花穩穩坐在上首并不着急,也不理會四喜‘嗚嗚’掙紮,她并不想知道周懷嬰怎麽中的圈套,這些彎彎繞的事情得周清貞處理。

院子裏安靜下來,初夏的風微微拂過高大的青松銀杏,吹得春花滿頭珠翠輕輕晃動,春花坐着紋絲不動。

幾個大漢看來看去,最後只能不甘願的一條腿,一條腿慢騰騰跪下磕頭:“小的們見過夫人。”

春花靜靜的看着他們跪下不叫起,設圈套鬧事,這些人自然不夠格做主謀,可是做事罔顧良心也不是什麽好鳥,春花就是為難他們又怎麽樣?

“夫人?”領頭的擡起頭詢問,春花閑閑看着不說話。那人發現這次的差事不好辦,點子太紮手,他臉上哈、哈、哈,幹笑,從懷裏掏出白紙黑字“夫人就算貴為當朝一品,也得欠賬還錢不是?”

春花嗤笑:“本夫人有說欠賬不還嗎?只是數額巨大當然要等老爺回來做主,你們且等着。”

五月的日頭從東天升到正中,明晃晃照在院子裏照的青石板泛亮。那些大漢額頭慢慢曬出汗珠,春花腰腿僵痛在廊下坐的筆直,任由院裏來來回回的風吹過,絕不肯弱一分氣勢。

周清貞在衙門裏處理積壓的卷宗,他如今是三品大員有自己單獨的公房,将近一月積累的各種條陳足有一尺多高。

“老爺,夫人讓麥子帶話來。”如意臉色有些難看的進來禀告。

周清貞從一堆案卷裏擡頭,清明的眼神變得銳不可當:“府裏出什麽事了?”

如意低頭欠身:“夫人讓老爺請位禦醫回去,還帶話說‘可巧,王六和吳媽都不在的時候,老太爺被賭館人打折腿擡回來,然後有人死在咱們院子裏,讓禦醫好好查查怎麽死的’。”

有人設套特意調走王六吳媽,看來很了解夫人府,而和他有仇有這能力的只能是宗室!周清貞穩穩坐着心思急轉,他要回家需得請假偏偏他的上司,右都禦史一早被禮郡王召走了。

禮、郡、王,周清貞把這三個字在心裏咀嚼一遍,猜測他的後手。你以為我會不顧一切沖回去,然後你們安排出什麽緊急事務,甚至人命關天治我一個玩忽職守?

不得不說拉着右都禦史閑扯的禮郡王,确實有這打算。周清貞能為劉春花金銮殿告禦狀,能為她禦前抽朝臣,想必知道劉春花受傷命在旦夕,一定會不顧一切沖回去。那時候他安排的死士就會出現在都察院喊冤,然後撞死都察院門前石獅上以死明志。

一步一步他謀劃許久的連環計,定要周清貞夫妻不得好死,以報削爵之仇。

可惜禮郡王沒想到春花一出手就穩住局面,連帶周清貞也不必失去理智回去相救。周清貞想通其中關竅,招來自己下手正四品右佥都禦史一番安排,起身往禦書房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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