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那時雨

拓麻眼睜睜地看着那陣旋風卷走了錢欣然和林楓,然後電梯門‘碰’地一聲關上了,操場恢複了原本的生機勃勃和熙熙攘攘。

他有點失落地撇了撇嘴,王行雲低沉地聲音适時地響起,略帶安慰語氣緩緩開口道:“也想跟去看看?這裏的所有地盤,都是你的,想什麽時候去,不都是分分鐘的事兒,有什麽好煩惱的?”

拓麻也說不清自己究竟在失落什麽、煩惱什麽,或許是這個自以為印象并不深刻的夢境,又出來擾人好心情;又或許是,難得一群人闖入這個飽含壓抑與無措的夢境,個性鮮明,意外不斷,嘻嘻哈哈的,讓整個世界呈現前所未有的愉悅和吵鬧的氣氛,沖淡了原本的令人呼吸困難的惡心感。

沒錯,這個裏世界的一切,都令人惡心。

默不作聲的同學,嘴臉模糊的圍觀群衆,笑聲尖銳的謠言傳播者,明哲保身不管不顧的老師,從不露面的家長,以及,那些口吐着殘虐的語言,揮舞着拳腳,不留餘力地‘收拾’他人的校園痞子們。

原本陽光明媚的午後,突然被天邊飄來的一團烏雲遮住了太陽的大半張臉。天,一下子陰了下來。

暖洋洋的操場,失去了陽光的庇護,也驟然改變了氣質。不遠處的翻新的教學樓,在灰蒙蒙天空的襯托下,輪廓變得格外模糊。灰色的牆體,映襯着蒼白的窗棱,微風鼓吹着幽靈般的窗簾,在窗前毫無目的地游蕩着,讓站在操場上的人偶爾望去,冷汗叢生。

或許是要下雨了,操場上不知什麽時候,體育課已經結束了。零零落落的人群,陸續拾起自己搭在球網上的外套,三三兩兩地回去了。

拓麻突然覺得胳膊有點冷。

他與王行雲肩并肩地站在那堵紅牆邊上,用手掌遮擋着,眯着眼睛看了會兒天,才洩氣般地邊用雙手搓着胳膊,邊扭頭與王行雲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王行雲默不作聲地聽着他的絮叨,手邊上也沒閑着,直接大手一伸,‘劃拉’一聲,把校服外套的拉鎖一拉到底,雙手靈活地一脫一轉,帶着餘溫的外套輕巧巧地落在了拓麻的背上。

“我不冷啊王員外,就是突然胳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你穿着就好。”拓麻受寵若驚,他剛不久前才爬了牆,貼身穿的校服襯衫被蹭的到處都是紅牆上紅紅白白的磚粉末和砌牆的白石灰,而他自己的校服外套,早不知順手丢在了哪裏,可能是教室、可能是衛生間、也可能是醫務室。

王行雲倒沒有多餘的話來解釋自己的行為,他簡簡單單地說了一句:“熱,你穿。”就不再吭聲,眼睛依舊盯着那棵樹,似是沉思,但拓麻猜測,多半是在發呆。

風來得快,雨也來的快。

烏雲密布的天空,轉眼間,就掉起了雨滴。操場上的柏油地面,很快就變得濕漉漉的,有些不平整的地段,開始積累起了大大小小的水窪。

拓麻像是個久不見雨水的皮猴子,披着王行雲大一號的校服外套,風筝般手舞足蹈地開始在操場上轉圈撒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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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大的雨點毫不留情地悉數落在他的頭上、臉上,原本淺藍色的外套也因為被雨水打濕,變為了沉甸甸地深藍色。

拓麻仿佛瘋魔一般,邊歡呼着,邊圍着操場亂竄。王行雲怕他瘋鬧沒邊,在大雨中慌不擇路,磕到碰到,也不敢怠慢,于是在被暴雨籠罩的操場上,出現了一個皮猴似的披着沉甸甸外套在前面跑,另一個默不作聲落後一步,在後面緊跟着追的獵奇場面。

直到拓麻終于瘋夠了,順着操場的另一出口,直接跑到了舊教學樓入口處的臺階上,半倚靠着牆壁,氣喘籲籲地看着緊跟着他的腳步而來,也被大雨澆得宛若落湯雞的王行雲,才哆嗦着嘴唇斷斷續續道:“你……你,跟着瞎跑什麽,這麽大的雨,可沒有幹淨衣服換……”

王行雲的頭發已徹底被雨水打濕,站在一樓走廊的入口處,多餘的水底滴滴答答地順着他形狀姣好的額頭蜿蜒而下,緊貼着同樣變得濕漉漉的自帶卷曲弧度的柔軟睫毛,路過那依舊倒影着兩個小月亮的漂亮桃花眼,擦過臉頰,朝着下巴聚集而去。

這場面,如果不是發生在簡陋背景的學校,一定無比香豔。

拓麻忍不住吸了一口口水,胡思亂想到。

“瘋也瘋完了,鬧也鬧過了。你先平複下心情,兩分鐘後,解釋下為什麽要帶這群人進來這個夢境。”王行雲似乎是無法忍耐那滴滴噠噠的水,順着他臉頰流淌而過的那種冰涼與無法把控的癢癢感,直接從額頭處撩了撩濕漉漉的頭發,把它們直接用修長慘白的手指,攏到了另一側,然後手背順勢一抹一甩,将淌在下巴出的多餘水滴,直接甩到了地上。

“不是我,我是無辜的!你當時也看到了,那扇門,是自己打開的。”拓麻三兩下脫下了王行雲沉甸甸地注水外套,兩只手從袖子開始,不留餘力地使勁擰往兩個相反的方向擰,瞬間擠出了不少水。

他手腳麻利地把整件外套的水都擠出來後,外套瞬間輕盈了不少。拓麻滿意地把外套往背上一搭,解放了雙手,再随手拽起自己貼身的襯衫下擺,解開了幾顆扣子,直接撩起來用來擦臉。動作娴熟得仿佛早已重複做過了無數次。

擁擠的空間傳來了王行雲若有似無地嘆息。

拓麻意識到,好像自從王員外被自己綁票誤上賊船以來,嘆氣的頻率越發多了起來。

明明是個面癱,沒事兒學什麽別人唉聲嘆氣。

拓麻仔細回想着之前幾次王行雲嘆氣場合和緣由,基本上都是因為自己創下的不大不小、或大或小的爛攤子。他依稀地想起來,在同居的這多不多少的幾天裏,有一次他夜裏實在難熬的要命,就光着腳,披着薄被,小心翼翼地溜進了王行雲的卧室。

王行雲的卧室雖然不像是拓麻自己的,常年門戶打開,開放懷抱等你,但也從未上過鎖。他就這樣,縮着脖子,貓着腰,輕手輕腳地慢悠悠扒開了那扇僅關着的門。撲通撲通地心跳聲,似乎難以遮掩他莫名其妙地興奮心情。

他終于溜進了那扇門,依靠着窗邊皎潔的月光,将這間不大的屋子,看了個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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