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過渡的一章
電梯口靠着走廊盡頭, 推拉窗關了一半, 冷風從半面窗洞飄進來, 帶着秋天到來的意味。
安晉滿腦袋都是畢禾在沉睡時的那一聲呢喃, 原本整個人都處在一點就炸的狀态裏,起初聽到這一聲“安董”, 也是極度不耐地回過了頭。
高挑清俊的男人就站在電梯口,被小山一樣的保镖攔住了去路。叫住安晉之後,他就靜靜地站在原地,偏過半張臉來看着對方。
僅僅只是暴露在走廊昏暗光線下的小半張臉, 就已經是足夠稱得上驚豔的好看。
安晉認得這半張臉,這是他們的第二次見面。
他毫不掩飾地皺了皺眉,與秦栎然的一面之緣是關于公事, 他對這個男人實在沒有太好的印象。
準确地說,他對一切看起來過于精明的人, 都有一種天生的排斥。
安晉不着痕跡地放平了眉頭, 有些冷淡地對面前的人點了點頭:“秦總。”
安少爺其實從小就是個十足任性的人,愛給誰好臉色都是按着心情來, 也沒有任何人敢說半句不滿。
但秦栎然大概并不屬于這些人的範圍。
他喊了安晉那一聲之後不着痕跡地看了擋在面前的保镖一眼, 安晉打了這聲招呼,他便微微颔首,一句話也不說,卻給了攔路人“我和你們老板相識”的态度, 姿态做得十足。
一般人到這裏便是叫人放行了, 安晉卻只是慢悠悠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煙來, 漫不經心地搖了搖煙盒,抽出一根夾在手中。
秦栎然将他動作看在眼裏,緩緩撇了一眼走廊盡頭的禁煙标志,仔細地将心中的嫌惡藏了起來。
安晉倒并沒有真的點煙,只是夾在兩根手指之間有一下沒一下地把玩着,口中随口道:“秦總來找人的?”
都不是第一次見,秦栎然是做什麽的他也是知道的。
秦栎然點了點頭,自在這裏看到安晉的第一眼時就有些疑惑,于是又問道:“安董也來探望病人?”
安晉沒有回答,他心裏着實十分煩躁,看着自稱來探病的秦栎然和他身後那個臉生的小姑娘,好像這一切都在提醒他如今的畢禾的生活是他多麽觸及不到的陌生地帶。
他仍然沒有讓人放行的意思,不容置疑道:“這層的病人都在休息,秦總改天來吧。”
畢禾是後知後覺地被疼醒的。
他這場車禍出得說嚴重也算不上嚴重,打了石膏的傷腿沒什麽知覺,倒是身上零散的小傷口在睡夢中逐漸清晰地疼起來,像密密麻麻的細針在紮一般。
他恍恍惚惚地睜開眼,疼痛讓他忍不住皺了皺眉。他偏了偏頭,發現病房裏空無一人。
畢禾:“……”
他開始分辨不出腦海裏和薛峤說話的那些畫面是夢還是現實了。
打着點滴的那只手麻麻地酸,他嘗試着動了動手臂支撐着想坐起身,一低頭便見針管裏的血在倒流。
畢禾倒吸了口氣,老老實實地躺了回去。
門外隐隐地有說話聲和腳步聲,他盯着天花板看了一會兒,突然眨了眨眼,轉過頭去看床頭櫃。
上面放着一臺已經黑屏的平板電腦。
畢禾呼出一口氣。
正在這時一陣門把轉動的聲音傳了進來,那聲音其實很輕,聽得出來開門人的小心翼翼。
畢禾連忙閉上眼。
又是一陣極輕的腳步聲,随後有人靠近了病床邊,畢禾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像真的還在睡着,突然感到有人的手指輕輕觸碰了一下自己打着點滴的手背,随後就是熟悉的聲音。
“醒了嗎?”薛峤問。
畢禾慢騰騰地睜開眼。
薛峤按了床頭的呼叫鈴,無奈道:“睡覺也不老實,血都倒流了。”
畢禾一張口便覺得嗓子澀得難受,聲音也有些暗啞:“你去哪兒了?”
“球妹和栎然來了,正好你在睡覺,我讓他們先回去了。”薛峤一邊說着,一邊仔細地将病床頭升起來一些,端起床頭櫃已經溫熱的水杯,俯身靠近畢禾。
畢禾便就着他的手喝了小半杯水。
聽到呼叫鈴的護士很快就過來幫畢禾取了針頭,又仔細吩咐了一番。畢禾在醫護人員面前是很聽話的,睜着一雙眼睛看着護士姐姐,說什麽就乖乖點頭,惹得年輕的姑娘母性大發,慰問了許久才笑眯眯地出去了。
室內霎時便又安靜了。
薛峤在凳子裏坐下,看向畢禾的眼睛裏滿滿的都是溫柔的光。畢禾睡過一覺醒來,再看着薛峤仍然覺得在夢裏,也不知說些什麽好,只下意識皺着一張臉對薛峤道:“好痛啊。”
薛峤立刻問:“哪裏痛?怎麽沒和護士說?”
“臉。”畢禾想也沒想道,“因為我覺得親親就不痛了,又不想護士來啊。”
薛峤萬萬沒想到畢禾現在臉皮如此之厚了,失笑地俯下身去。畢禾臉上的貼着紗布,他便吻了吻他的鼻尖,然後低頭看着對方。
畢禾的厚臉皮模式是時常失靈的,他一瞬也不瞬地看着薛峤英俊的臉,紅着耳根道:“兩下了,我要被你的迷妹打死吧。”
薛峤還很配合他認真地想了想,提議道:“那打死之前再多來幾次?不然多虧。”
畢禾一把拉高被子蓋住臉。
耳邊傳來薛峤低沉的笑聲,畢禾在被子裏躲了幾秒,慢吞吞露出一雙眼睛看着他問:“幾點了?你今天不拍戲嗎?”
“我請了一天假。”薛峤看了眼時間:“快六點了,晚上。”
畢禾有些內疚:“導演沒罵人嗎?”
“不會。”薛峤笑道,“耍大牌的動辄遲到就是大半天,我老老實實請假,沒道理教訓我。”
畢禾沒說話,薛峤又道:“明天必須得回去了,我請了球妹來照顧你,拍完戲我就立刻過來,好嗎?”
他最後兩個字聲音很輕,完全是商量的語氣,畢禾訝異道:“秋秋不去你那兒幫忙嗎?我沒事的,不要耽誤了你。”
“我沒什麽事。”薛峤道,“你這邊交給其他人我不放心。不用怕麻煩她,其實是想有人陪你說說話不至于太無聊,你就當成是我讓她偷懶好了。”
畢禾突然嘆了口氣。
薛峤問:“怎麽了?你不喜歡的話就不讓她來了。”
“不是。”畢禾誇張地又嘆了口氣,“就是我這腿太不方便了,不能給你一個泳抱。”
話尾還帶了搞笑的口音,但他擡眼看薛峤的眼神又很認真,像上語文課時抒情的高中生一樣對薛峤道:“你怎麽這麽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