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三十
(三十)
許巍洲有些脫力,腦子裏一片混亂:“為什麽?如果我父皇殺了我母親的族人,我母親為什麽還會嫁給他,還會生下我?!”
松明雙拳緊握,聲音微顫道:“你母親和皇帝相識的時候并不知他的身份,不知那昏君怎樣強迫于她,竟然有了身孕……在我們月族,未婚的女子有孕是一件不可饒恕的事情,所以族人決定處死你的母親。”
“然後呢?”
“那天夜裏,皇帝率軍和我們的族人起了沖突……正巧我外出不在族中,所以才逃過了一劫。具體發生了什麽,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回來後,全族被血洗,而你的母親……不知所蹤……”
夜晚帶着涼意的風吹過,拂起許巍洲額前碎發,燈火中那雙眸有些紛亂。
“其間幾年我不知發生了什麽,但是等我再次聯系上你母親時,你已經有三歲了……雖然我非常恨那昏君,但是,你是我們月族唯一的後人,也是我們唯一的希望……”
“那我應該怎麽辦?”許巍洲的聲音有些飄,“我的父親,殺了我母族所有人,所以我要為他們報仇嗎?”
“為什麽不?”松明眉頭蹙起,“那昏君如果知道你被俘後,又毫發無損地回來,不可能還繼續信任你。你現在知道真相也是好事,至少能有所防備。殿下,你要為自己打算了。”
“怎麽打算?如果他诏書要我回朝,要收我的兵權,我難道要抗旨?”許巍洲看向遠處燈火通明的營帳,“你要我反嗎?”
“殿下,我知道你從沒有過這心思,可一旦他收了你的兵權,就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了!就算皇帝不殺你,你那些心狠手辣的哥哥們,難道會放過你嗎?”
“你錯了,我有過這個心思。”許巍洲直直看向松明,“在回營的路上,我曾不止一次地這樣想過,但是後來,我還是放棄了。”
“的确,我現在手握兵權,而且邊西軍也對我忠誠。但他們的忠誠,也只限于為國殺敵而已。如果讓他們拿起刀揮向自己的同胞造反,有多少人願意?何況,他們大多數人的家人,都留在長安。又有多少人,會冒着被誅九族的危險效忠于我?如今天下尚且太平,并沒有民不聊生,既然沒有置于死地,如何指望他們孤注一擲?”
松明愣了愣,低聲道:“是我考慮欠周了……”
許巍洲微笑道:“沒事,你也是為我打算。其實,即便他們願意追随,我也不願看到他們自相殘殺的。”
松明想了想,猶豫地開口:“有件事,我想問問殿下。”
“你說。”
“你與那個叫子瑜的将軍……是否走得太近了些?”
許巍洲一哂,道:“我知道你擔心的是什麽,但是他幫過我很多,不會對我不利的。”
松明嘆了口氣道:“殿下,他的身份,不僅僅是你的家仆吧?這等身手,若說是未經過訓練,我是不信的。”
許巍洲欲言又止,思考許久後道:“我明白分寸的,你不用擔心。”
松明道:“殿下,這事你還打算瞞着我嗎?”
許巍洲打斷道:“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我雖只是遠遠見過黃翌一面,但我一直覺得,這個子瑜,和他倒有幾分相似。”
見許巍洲不說話了,松明急道:“殿下,我不管你們曾約定過什麽,但是此人不可信!”
許巍洲蹙眉道:“什麽?”
“你八歲那年,你母親墜樓而亡,你可知道原因?”
許巍洲瞳孔一縮:“你知道原因?!”
“當年,是黃翌奉命将月族屠殺,而你母親,為了報複皇帝,斬斷他的一只得力手臂,暗中策劃了陷害黃家的計劃。其實那昏君內心,也是希望除去黃家的,所以推波助瀾地定了罪。但事後,怎會發現不了蛛絲馬跡?你母親為了不讓你被牽連,于是……”
許巍洲擡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向旁邊退了幾步,接連的爆炸般的消息,幾乎讓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忽然間,刮起了一陣狂風,吹得許巍洲衣袍飛揚,他一個激靈,腦子似乎清醒了些:“你早就知道……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
松明道:“這件事,你母親一直囑咐我不能告訴你,可如今你既然已從別處得知,我也不便再瞞着你了……殿下,這件事,黃璟瑜當時可能不知情,但是八年過去,你覺得他會查不出真相嗎?如果他明知真相,還來接近你,你覺得是為了什麽?”
“你住口!”許巍洲激動道,“他不會的,不可能!”
“殿下,你冷靜一點!你仔細回想和他的初次相遇,還有以後發生的事情,真的沒有一絲疑點嗎?”
許巍洲突然想起他離開宴席後安靜的後院,和管家突兀的訓斥聲……
是的,他一直以為是自己找到了他,難道,其實是黃璟瑜正等着自己去找他嗎?
還有……除夕那夜黃璟瑜欲言又止的話,和醉酒的那晚他獨自出帳離去……
“不……他如果為了複仇,為什麽要一次次幫我?他要想殺我,我早死了一萬次了!”
“因為他想要的不是你死,而是為黃家翻案。”松明道,“而你母親,正是翻案的關鍵所在。”
……
寒風呼嘯着吹了整夜,許巍洲就這麽獨自坐在一棵大樹上,靜靜地看着遠方的荒漠,和怪石嶙峋的山包。幾只禿鷹在天空盤旋着,只餘下淡淡的黑影。
慘白的月光籠罩着整座營帳,灑了他一身,顯得他臉頰出奇的蒼白。
黃璟瑜……
你接近我難道真的只是為了利用我翻案?
那麽,你對我的感情呢?
也是利用嗎……
那下一步是什麽?
如果我真的失去軍權,被召回長安,你的下一步計劃,又是什麽?
利用完我之後,你會殺了我嗎……
黃璟瑜沒有等到許巍洲回來,在營中找了半晚,最後只有回了營帳等着,一夜未眠。
天明時分,許巍洲帶着一身寒氣回來了,黃璟瑜摸了摸許巍洲冰冷的手,脫下衣服把他攬進了懷裏。
“你去哪裏了,我擔心了一晚上……”黃璟瑜一邊說話,一邊幫許巍洲搓着手。
許巍洲擡眼看向黃璟瑜,目光卻沒有焦點,似乎看向了很遠的地方。
黃璟瑜愣了愣,摸了摸許巍洲的頭問道:“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沒事,我睡一會兒……”許巍洲掙開黃璟瑜的手,自顧自拉開被子躺了下去。
黃璟瑜看着許巍洲朝裏躺着的背影,走過去拉起被子躺了進去,從背後抱住了許巍洲。
被溫暖包裹的許巍洲肌肉收縮着,想推拒,卻又不由自主地放棄了抵抗。
黃璟瑜給他的溫暖,潤物無聲,仿佛不經意間,就無孔不入地透進了他的心扉,讓他放下了一切防備和戒心。他是那麽的想抗拒,想離開,卻又如此貪戀這份溫暖,這份安寧。
為什麽?
為什麽要騙我?
黃璟瑜,你告訴我,到底為什麽?!
許巍洲驀然心驚,這才發覺一行淚水從臉頰滑落。
黃璟瑜輕吻着許巍洲的脖頸……
許巍洲抓住黃璟瑜的手抗拒着,卻被更霸道的力量控制住了雙手。
“洲洲……我想要你……”黃璟瑜将許巍洲翻過來壓在身下,吮吸着許巍洲柔軟的唇,靈巧地将舌頭滑入,肆意掃蕩着,侵*占着。
(HX……)
“洲洲……我愛你……”黃璟瑜親吻着許巍洲布滿汗水的額頭,“我愛你……你感覺到了嗎……”
許巍洲神色迷離,抱住黃璟瑜回吻着:“我也愛你……愛你……”
淚水再次滑落,卻不知是被刺激的還是其他原因。他輕撫着黃璟瑜的背,摸到了一道道凹凸不平的傷痕。那每一道傷痕,都是因為他的母親。
如果不是他的母親,或許黃家就不會被抄家,他也不會受那麽多的苦,一切痛苦,都不會再有……
也罷,你既然想要,就還給你好了。
都給你。
我什麽都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