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在回雪莊裏住了半月,還不見風洛痕有要回去的意思,唐塵也樂得自在。這日黃昏,晚風很柔,唐塵躺在庭院裏的搖椅上,看着夕陽的餘晖透過老樹的枝葉漏下來,像是調皮的孩子偷偷地離了家。
風洛痕出去了,唐塵從未問過他去哪兒,有時她覺得如果她問的話,他會告訴她的。回雪坐在桌邊繡花,回雪的繡藝很好,唐塵常笑她,拿劍的手拿針更好,回雪總道,針輕,劍重。
下人來報,說是有客到,要見唐塵,唐塵也沒挪動一下,只是叫客人進來。來的不過是一個穿着打扮普通的男子,遠遠地站在庭院中,用了不大不小的聲音:“唐姑娘,白先生命小人送上請帖。”回雪接過帖子遞與唐塵,唐塵打開:聞姑娘海量豪爽,特備下陳年老酒,請姑娘共飲。白卿衣。回雪只看見那“陳年老酒”四字便動心了。這半月來,還真沒喝着酒,唐塵饞得很:“什麽時候?”那人也不擡頭看唐塵:“今晚日落時分。”唐塵看看梢頭的夕陽,起了身。
唐塵帶着回雪綠染,那男子引路,出門上車時,唐塵見那男子的步伐,看出他應該是當過兵士的人,看那氣度也不像是普通的軍士。落轎,唐塵見那院牆的顏色,就猶疑了一下:這是攝政王府。她以為白卿衣應該在酒樓什麽的請她喝酒才對,出乎她的意料,她的心中也有些不安,總覺得自己不應該回王府,風洛痕帶她去回雪莊也不是一時興起。到底,唐塵也不是打退堂鼓的人,既來之則安之吧。
到的是離的西苑,西苑的梨樹已長好了,只是梨花已謝了,只剩些不肯落下的殘花挂在樹枝上,早晚都得落下。男子領着唐塵到了西苑的樓上,這是一幢獨立的小樓,在小樓的二樓上,正好可以看見淩湖的風光,設計得精巧細致。
白卿衣已等着唐塵了,還是那一身的布衣,似乎從未換過。白卿衣見唐塵上來:“唐姑娘來了,請坐。”回雪綠染站在唐塵身後。白卿衣看了看兩人:“可否請兩位姑娘退下?”唐塵點點頭,白卿衣對着那男子:“白副将,好生招待兩位姑娘。”三人便走了。
唐塵面前的桌上,擺了好些酒,但是沒有菜,只喝酒,便能好好品品那酒味,并且只有酒味,純粹而迷人。唐塵知道白卿衣不是專門找她喝酒的人,也不是會一醉方休的人,他的一身布衣掩蓋不了他的自忍自持。
唐塵也不客氣,抱着酒壇倒了酒,一飲而盡,她不會先聞一聞是什麽酒,她喜歡酒從她的口中鑽入她的骨中,讓自己的血告訴她是什麽酒。白卿衣只是淡淡地喝些,眼看了看淩湖,淩湖在黃昏時分很美,清風吹過湖面,一波一波的水紋蕩開,動亭上懸挂的風鈴發出悅耳的聲音,在小樓上聽不清,卻更讓人遐想不止。
唐塵喝了幾杯,也沒說什麽,她在等着白卿衣說。白卿衣見唐塵喝酒緩了些就放下了杯子,他不是單純地請她喝酒,當然也會等她喝夠了酒。
“姑娘可願嫁與王爺?”白卿衣看着唐塵,唐塵把杯中剩下的酒飲盡,又抱着酒壇倒酒,酒壇上泥土的芬芳氤氲在她的鼻前。
白卿衣這一問仿佛就不是非要唐塵答的:“姑娘以後肯定是王爺最鐘愛的女子之一。”唐塵喝酒的動作終于頓了頓,她看着白卿衣:“先生到底想說什麽?”白卿衣臉上竟閃過一絲尴尬之色,他向來巧辯,此時竟有些窘迫,不過只是一瞬,他習慣了步步緊逼的戰術:“姑娘見過太後皇上,去過宮宴嗎?”唐塵望着他,她臉上還是沒有他期望的憤怒或疑惑之色,只是耐心地等着他接着說下文,淩湖邊上見白卿衣,她便感受出了,他防着她。白卿衣面上很篤定:“王爺現在喜歡姑娘,以後……”以後還會喜歡別人的,是嗎?
“先生希望我離開嗎?”唐塵聽到第二句就知道白卿衣不想她留在風洛痕身邊,可是,她也不确定自己該去哪裏,又該留在哪裏。
“先生可知,不是我想走就走,想留就留的。”唐塵知道,風洛痕的底線似乎就在自己的去留,她感到,她若走了,風洛痕會生氣,至少現在會,也許哪一天,他想讓她走,她想留也留不得了。
“姑娘若想走,在下可助姑娘。”白卿衣想要把一個人弄出昭林城總是有辦法的,況且他找到了一個絕佳的機會。
白卿衣走了,唐塵坐在小樓上,喝着陳年的老酒,沒有一絲醉意,看着暮色漸晚,看着淩湖邊上吹動的柳枝,還有,淩湖邊上站着的兩個人:一個一身玄衣,一個頭戴朱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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