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夜晚的小鎮，很涼，或者說是有些冷，通常從肖國來的客人都有些不習慣。“四小酒館”的老板坐在小小的庭院裏面，看着清冷的月色，仿佛這月是和酒館外的行人是一樣的，他看的是月，還是人？
此時，開着的大門旁站着兩人，沒有說話，靜靜地站着：一個是一身錦袍，上面沒有任何的花紋，衣料卻看出是極好的，另一個恭敬地站在他的身後，也是一身錦衣，可惜一眼看過去便是前面那人的下屬，他們走進院子。
“四小酒館”老板沒有像往常一樣不理人，而是首先說了話：“你想要什麽？”
“你嫁給我。”那人開口，篤定溫柔。
“不嫁。”他有一個對于男子來說很瘦弱的身子，但對于女子來說卻是很合适的。
“我已送了十日的牡丹錦盒了。”那人也看着月色，像一個穩贏的賭徒。
“而，風國陳兵二十萬在肖國邊城下已一月有餘。”那人還好一副篤定的神情，臉上溫柔的神情看着有些不搭，本是強裝出來的，終究不和諧。
“皇甫年，那是你應該擔心的事吧，你才是肖國的王爺。”酒館老板挪了挪身子，換了個姿勢看着天上的月，仿佛她一直在看月，看了一生。
“我是肖國的王爺，但守城的是慕簫将軍，你若不嫁，本王便不派兵解圍。”皇甫年是肖國的三王爺，肖國未立太子，肖國傳位，傳嫡不傳長，傳賢不傳嫡；肖國二皇子掌吏治娶了肖國四大家族之一的慕容家族長女慕容晚，五皇子無心朝政争奪，但其母出自陸氏家族，七皇子娶了顧氏家族嫡女，并且掌肖國財權；而他醉心兵事，卻無長遠的倚靠，慕家清貴妃在宮中一直受寵，慕家一直掌握着肖國部分軍權，一部分在肖王手中，一部分在三皇子手中，一部分在慕家手中，慕家門生部将多為邊疆大吏，若得慕家支持，他也就贏得了絕對的優勢了。而，慕家家族勢力膨大，本家子嗣卻不盛，只有一子三女，長女慕清盛寵于宮中，二子慕簫英武有為，擅掌軍政；三女慕影早年離家，四女慕憐待字閨中。
皇甫年的選擇只有兩個：慕影或是慕憐。慕影和慕憐都是庶出，慕影雖離家多年，皇甫年卻插到慕老将軍最喜歡最愧疚的正是這個女兒，他娶到她，也就得到了慕家的支持。
“自然是不嫁的。”一聲音傳來，皇甫年眉色沉了沉，他身後的人警惕地回頭。“唐姑娘，在下來讨酒喝了。”酒館的老板聽見這聲音立即就笑了，一個酒鬼遇見找他喝酒的人，從來都是喜笑顏開的。
來人是中葉，一身淡色長袍，一把折扇，風度翩翩，卻不如皇甫年的迫人，皇甫年的溫雅不像是天生的，而像是有些刻意壓制出來的，像極了一個人販子裝着笑臉騙街上的純良小孩。
“有客到了，就不打擾了，希望考慮我的提議。”皇甫年溫雅地說道，他還不清楚來人的身份用意，據來人的語意，應是對他一清二楚的，他不喜歡沒把握的感覺。
“又見唐姑娘了。”中葉笑得溫文爾雅，對于自己的到來，他不覺得突兀，也不覺得不适宜，恰巧在這院子有人的時候進來，算是為她解圍，亦或是自己沒沉住氣。
“中公子，是在是想念和你喝酒，只是這地方沒酒，全被回雪她們收起來了。”唐塵這一年來去過了很多地方，三個月前在這個小鎮住了下來。中葉在這個小鎮已經很久了，他跟唐塵說，他是在這裏辦事的，唐塵也沒有多問，唐塵不是一個多話的人，她不關心人家的私事，她更關心和她喝酒的酒友。
“唐姑娘，可是遇到麻煩了？”中葉知道皇甫年是誰，也知道他的目的，他想知道唐塵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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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起來，我們也認識很久了，我就不叫你中公子了，你也叫我唐塵吧。”唐塵對着中葉還是很溫和的，也放進了更多的精力，唐塵有些憊懶，剛才皇甫年在時，她就是一副恹恹的樣子。
“也不算是麻煩，不過是有人想娶我這個老姑娘了，也算是好事吧！”唐塵半是玩味打趣半是認真的樣子，反而活潑了很多。
“唐塵，若你為難，我可幫你的。”中葉一直那麽彬彬有禮的模樣，給唐塵的感覺就是一個談得來的好友。
“還不到為難的時候。”唐塵以為，慕簫的生死怕是還沒輪到由她決定的地步，皇甫年的威脅始終是早了些，也把她看得太善良了些，或說是傻了些，不過，又有誰說得準呢：說不定，她真的是舍不得她那個大哥呢！
“其實，在風國邊境上，确實是不必太過擔心的。”中葉知，皇甫年在這裏的行動确實是不便的，他卻不知道慕簫在唐塵心裏面是個什麽樣的地位，這才是重點。
中葉在蒙族呆了半年，唐塵回到風國，他才來的風國小鎮。中葉認為皇甫年還不算是一個很大的威脅，真正大的威脅還沒出現，他既有些擔憂又有些期待，真是男人的通病。
中葉常來找唐塵，或是喝酒，或是閑聊，像一個朋友一般地相處着，唐塵對于中葉的來訪也很高興，中葉還會做飯，只要他來了，唐塵一見他來，她就知道自己不用吃面了，青衣只會煮面，綠染三個不會做飯，回雪沒說自己不會，也沒見她做過，唐塵也不問。唐塵自己懶得做飯，所以她只能吃各種不同口味的面了，青衣煮得面也是很美味的。中葉會帶着菜來，也會在廚房裏做菜，手藝真是沒得說，害得唐塵都會期待他的到來了，唐塵不喜歡外出去酒樓裏吃飯，何況，到了夜裏，這個小鎮也很少有酒樓開着，只有小鎮外的客棧裏還為住客提供吃食，唐塵卻是極喜歡住在這個農家小院裏，當然也樂意吃青衣煮的面。最重要的是：唐塵自己不做飯。
唐塵從來都是盯着中葉變出的美味佳肴，風卷殘雲般地吃完，她從來沒見過中葉做飯的樣子，她也忍不下心：看着一身儒雅裝束的中公子拿着菜刀，真是忍不下心啊！不過，絲毫不能影響唐塵不進廚房的決心。而她的想法是：和一個廚藝好的人做朋友真是幸運！
“如果你為難了，不用客氣。”中葉拿出手中提着的酥油雞，唐塵一見就兩眼放光了。不知中葉是哪裏買的，還是做的，反正是很好吃，酥脆不膩。唐塵一邊吃，一邊點點頭，皇甫年這件事，她還未上心。
作者有話要說：
☆、風國小鎮（三）
五十二章
酒館依然開着，風國的軍隊依然圍在肖國城下，圍而不攻。唐塵依然坐在二樓上喝酒，看着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各國的人在白天聚集在這裏，在晚上又淹沒于夜色之中。
這個小鎮的夜晚真是神秘而讓人充滿好奇心，又讓人怯于探尋。唐塵感受不到這個小鎮對她們的善意，也沒有感到惡意，只是謹慎和小心。唐塵是個看着對一切都不敢興趣的人，實際上，她卻偷偷在夜晚留在小鎮裏，意外地，她什麽都沒看到：這是個空城，沒有白日的小孩婦人，也不見憨實的老漢，一間一間的空屋子，整整齊齊地排列着，安靜而令人生畏。
回雪和青衣四人卻從來沒有在晚上去過小鎮，唐塵自然也沒有叫過她們，只是回雪看着她：笑得有些無奈。
今日的小二很是磕磕絆絆地，一會兒把碗摔壞，一會兒把湯灑了，回雪看着無奈地搖了搖頭，小二走到回雪面前站定，回雪笑着：“姑娘，別鬧了。”
“哎呀，綠染那麽好的易容術都能被認出來？”一張綠染嬌俏的眉目看着回雪，其實，誰都明白，看着她的動作神态就可辨別出來，綠染的易容術真是沒有破綻的，但是人的心性如此，若不加克制，自然是一目了然，何況是回雪這樣心細而又熟悉唐塵的人。
“要想認不出來，麻煩讓樓上那個的酒量練好一些，而姑娘要少動，一動，兩人的氣韻就不一樣了。”回雪帶着淺淺的笑，一身平淡的灰衣竟是掩不住風華。唐塵拉拉身上的衣服，伸伸手，笑着走上樓，她真是不适合做小二，要不回雪得驚叫着賠賬了，一天的進賬還不足唐塵摔壞的東西。唐塵一身的懶骨，想動的時候停不下來，不想動的時候扯都扯不動。
樓上醉醺醺的人頂着唐塵的臉，不動的樣子和真人一模一樣。唐塵坐在邊上，慢慢地喝着酒，看看街上的行人，自己走過那麽多地方，還是留在了這個小鎮，這個風國的小鎮，自己到底是在期待什麽，舍不得什麽。
唐塵坐在小樓上，常看着樓外發呆，看着街角的酒樓繁華熱鬧，看着街邊的小販揮手叫賣，那麽熱鬧的環境，唐塵卻老是出神：心裏空靈，想念平靜的湖面，随風吹過響起的風鈴聲。
每夜，唐塵坐在院子裏看着夜色：小鎮的夜更是清冷，原來昭林的月色是那麽美，哪裏都比不過了。唐塵以為的以為，不是自己的以為。
回雪拿着牡丹錦盒站在唐塵面前，唐塵笑了起來：“這個男人，是想用慕簫做聘禮嗎？”唐塵從未對每日送來的錦盒表示什麽，反而很是打趣，也不避諱回雪青衣四人，回雪什麽都清楚，卻沒有說什麽，緋色性子好動，常常跟着唐塵鬧，追問唐塵，唐塵也一一作答，并無什麽隐瞞，緋色好動些，要去找皇甫年算賬，唐塵倒是笑着不阻止，回雪卻阻止了她，叫緋色別惹事。回雪拿着錦盒笑着搖搖頭拿着走下了樓。
牡丹錦盒，那上面繡着的牡丹開得很美，但是怎麽也及不上将軍府後院已經凋零的牡丹花。送錦盒的人知道，那是母親院中開得最盛的花，卻不知母親的目光停留在花上的時間比停留在她身上的時間還長，她的哥哥-慕簫，也從來沒有走進過這個開着牡丹花的庭院。唐塵看見那繡着牡丹花的錦盒時，就啞然失笑了：這個聘禮實在是不夠分量啊！
作者有話要說：
☆、風國小鎮（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