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2)
那丫頭喝了算了,總歸是要比方便面好些的。
大門一開,沒見着牛奶,卻站了一個西裝革履的面容疲倦的的男士。
薛文謙似乎沒意識到子衿會突然開門,手裏的煙蒂慌忙扔到了走道垃圾箱的煙灰缸裏。
“早。”
□□嘶啞,一身的酒味兒煙味兒,熏的子衿連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再一看,衣服還是昨天的,他連家都沒回。
他該不會,站在門外,站了一夜吧。
那滿滿的煙灰缸很好的印證了子衿所想。
“為什麽不敲門?”低着頭不看他,是怕看到他紅血絲的雙眼,她會忍不住心疼。
即使,現在的心,已經很疼了。
為什麽不敲門?
他怎麽知道,走到門邊,可那手就是敲不下去,怕她還在生氣,也怕看到他會更加傷心。
若子衿不開門,下一分鐘,他可能就走了人。
“我送你們去學校,點點起來了嗎?”
薛文謙的答非所問,子衿已不想追究,往後退進了房間,薛文謙卻仍然愣愣地站在原地。
他很清楚,只要子衿關上門,他們的距離,可能一輩子,就這樣了。
可子衿伸出了手,擡頭,“愣着幹嘛,進來。”
“上次你生病的衣服還在我房間,你先去洗澡,我去拿衣服,一身酒味,也不怕吓到點點。”
一轉身,立馬被人緊緊抱住。
那是他的懷抱。
他的手臂狠狠地壓着子衿的鎖骨,溫熱的氣息,不斷向湧向子衿頸窩。
“別生氣了,好嗎?”
子衿低頭,其實她很清楚,做錯事的人,是她在先。
女人總有千般怨怼,也抵不過男人的一句溫柔。
而她愛他時,連他身上的煙草味,紅酒味都是一種浪漫。
“以後,要是我再生氣,不要理我,也不要管我,丢下我一個人。”
人們總習慣性的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留給陌生人,而那些最醜陋最不堪入目的樣子,總留給最親近最關心他的人,越是親近,傷得越深。于薛文謙,她不想傷他。
“說什麽傻話?”頓了一會兒,繼續說了一句,“季子衿,你記住,你永遠都有我。”
這句話,好耳熟,好像在那兒聽過,卻又那麽飄渺模糊。
“姑姑!”
房間內傳來點點一聲呼喚,子衿條件反射似的掙開薛文謙的手,急匆匆的跑向房間,剛準備推門,又紅着臉回頭,“快點去洗澡,我把衣服送過去。”
薛文強跟季點點的屬性是一樣的嗎?
一大早就要輪流纏着她不放?
手忙腳亂地幫小的穿好衣服,書好辮子,熱好牛奶,小姑奶奶還非得讓她找到喻佩送她的芭比娃娃。翻箱倒櫃把那該死的洋娃娃塞到小家夥手中,大的那邊又在叫喚。
“衣服!”
子衿真是連喘口氣兒的時間都沒有!
馬不停蹄地跑進房間,清好大少爺的衣服,走到浴室門邊兒,沒好氣的吼了一句。
“衣服,來拿。”
“進來。”
也不知是剛剛的一陣忙活,還是對薛文謙這句“進來”的無限聯想,子衿慌了。
“不許開玩笑,自己出來拿。”
一語話畢,上身□□的薛文謙擦着頭發上的水滴,面無異色的站到了子衿的面前。
這是多久後再見到他的身體~~
瞬時吓得子衿轉過身子,手一伸,“你的衣服。”,轉過身的子衿,眼睛仍是閉着的,薛文謙從對面的鏡子裏,看得一清二楚。
她這幅小女子的害羞的模樣,他很是喜歡。
從前的她,時時刻刻地,總愛裝出淡定自若、年少老成的模樣,雖然說看她色厲內荏也十分有趣,可此時的她,其實更讓他胃口大開。
“走啦,我的小姑娘。”
說罷,就這她粉嫩紅唇,就是一吻。
在等子衿睜開眼,他早已換好衣服,朝點點走去。
那麽早起床的人,居然還是遲到了。
原因,還是那千轉百回的早餐問題。見識過薛文謙經典的水果派的子衿,自然是将他劃為了廚藝型男一類,可誰知……
他拿鍋蓋擋油漬的架勢,竟做得比子衿還要誇張。點點都看不過意,拿兩只胖手捂住了眼睛。
四個字,不忍直視。
“所以,上次那水果派,其實是你叫的外賣?”
子衿收拾殘局,看着又一堆焦黑雞蛋餅挑了挑眉頭。
“那倒不是,你沒聽說過嗎,男人會做一兩道甜點,女人會對他不離不棄。我特意找老師學的,喜歡嗎?”
——所以,他那娴熟的甜點,只是他為勾引女人學會的泡妞技能。
那她呢,算是試驗品,還是撿了個便宜的幸運兒?
默不作聲,臉色微變的子衿,擦着桌面,再也沒多看他一眼。
“季小姐,你又怎麽啦。”不理會,換個方向繼續擦。
“季小姐,我哪有說錯話了?”
“點點,跟姑姑一起出去吃飯吧。”繼續忽視,洗完手的子衿,扔下薛文謙,抱着點點毅然走出家門。
剩下薛文謙呆在房間,莫名其妙。
一路上,無論怎麽插話都被子衿忽視的薛文謙,終于忍不住爆發了。
“季子衿!”“好好開車。”
終于擡頭看了看他,終于有些回應,簡簡單單四個字,卻滅掉了他所有的脾氣。
那個頤指氣使的季子衿,回來了。
薛文謙,淡淡笑着。
作者有話要說:
☆、面對
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喻佩不辭而別的影響,到了幼稚園的點點抱着子衿,死活不願意老師碰她,更加不願意去教室。只哭嚷着讓子衿陪着她,弄得手足無措。
眼見着點點越哭越傷心,子衿差點就領着小不點直接回家了。正想着,小點點被薛文謙順手接了過去。
“點點,你就在這裏跟老師跟小朋友們一起玩,下課了姑姑跟姑父一塊來接你好不好。”
“我不要上課,我要姑姑,我要姑姑。”
說罷,掙紮着朝子衿伸手,子衿哪還狠得下心,立馬就準備接過去,被薛文謙一擋,還被他生生瞪了一眼。
“點點,再不聽話,姑父不高興啦!”語氣生硬,表情嚴肅,立馬怔住了點點,“你要是不哭了,晚上我跟姑姑一起來接你,帶你去吃你最愛吃的意大利面。你要是再哭,我就跟姑姑單獨去,只許點點喝牛奶。”
那麽嚴肅的一張臉,配上這麽一段話~~
子衿差點沒繃住。
“我不要喝牛奶,我要吃意大利面!”同樣很嚴肅的點點眉頭緊鎖,看着薛文謙的小眼睛裏,全是滿滿的怒意。
“那你還去上課嗎?”
點點不言語了,可憐兮兮地看了看子衿,子衿違心的一扭頭。
也許是知道自己反抗是沒用什麽用的,小丫頭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那好吧,早點來接我。”
“嗯嗯嗯,一下課姑姑就來接點點。”
子衿遲來的殷勤顯然是引起不了點點的注意。小家夥看了看她,得出一個結論。
“你來沒用,你又沒錢,姑父才有錢。”
——嘿,這小鬼頭!
季小小姐好不容易進了幼稚園,子衿站在園外的向裏張望的脖子,都快伸成了長頸鹿。
“別看了,待會她看見你還沒走,又要鬧了。”
聞言,子衿這才收回戀戀不舍的目光,任薛文謙領着,一步一步離開。
都說小朋友離不開家長的,其實又有幾個家長,離得開自己的心肝寶兒呢,小孩對父母的依賴随着年歲的增長,會慢慢的減少消失,而父母對女兒的依賴卻會随着時間的增長,愈益濃厚。
好像現在的子衿。
“小朋友不能一昧遷就,你必須要讓她學會等價交換,她才會曉得,得到一些東西就要必須舍棄另外一些東西,這對點點來說,也是一種成長。”
“說得跟你好像有過很多小孩似的!”
一句玩笑話,剛出口,子衿便已後悔了。
薛文謙的腳步停了下來,看着她的眼睛,平靜又哀傷。
“我沒有別的意思。”子衿轉身,低頭,輕輕說了一句。
“子衿,跟我去一個地方好嗎?”
車一停,子衿下車,擡頭,轉身就要走。
薛文謙拉着她,控制着她。
她用力地甩開,無果。
“薛文謙,你知道這裏是哪?”
這裏是薛文謙公司的樓下,三年前,子衿就是這在這間大樓裏,失去了他們的孩子。
“子衿,相信我,讓我們一起面對,一起結束這段噩夢好不好?”
三年的每一個夜晚,不止是子衿想到那個孩子會痛徹心扉。
每一次回到這間辦公室,對他來說,又何嘗不是一件夢魇,一種折磨?
那根刺不從他們心底連根拔起,他們是沒有辦法幸福的。
“子衿,別怕。”
強勢的控制變成了溫柔的緊握,子衿看着他有些猶豫不決。
心裏是認同他說的話的,可這間大樓,她的步子,怎麽都邁不開。
“相信我。”
除了眼前的這個男人,她還能相信誰?她還願意相信誰。
也許這輩子,好是他,不好,也是他了。
他說,三年了,公司變化很大。
裝潢,設計,布局,能換的都換了。這些,子衿并不清楚。她的腦海裏,關于這家公司的回憶實在是太模糊了。來來去去的,都只記得那幾個片段。樓層一到,子衿下意識的松開了薛文謙的手,她覺得有些冷,甚至冷得有些瑟瑟發抖。
“沒關系,這裏沒有人認識你。”
一進辦公區,匆匆忙忙過往的人流不斷,薛文謙沒有騙她,這裏的人每個見着薛文謙都會致敬,對她,頂多只投來好奇的眼光。
有人會小聲地贊嘆一句,“哇,好漂亮的新員工。”
另一些人會駁斥,“哪漂亮了?”
這些話聽到子衿耳裏卻是一種安慰,幸好,幸好沒人認識她。
沒人記得那天發生的一切。
他的辦公室确實變了。
子衿還記得原先他的辦公室外面還包圍有一個大的秘書室,而現在,秘書室已不知去了哪兒。他的門外,除了向榮還有Wendy的兩張桌子,再無其他人鎮守。
向榮笑咪咪的喊着子衿姐,Wendy卻有些發愣。
她以為,子衿是過不了這一關的。
即便那件事過去之後,薛文謙一怒之下解散了整個秘書室,三年內陸陸續續地幾乎将整個集團翻修,當年目睹這些事的員工能外調的全外調了,不能外調的,走得也八九不離十。
Wendy也從來沒想過,她居然還能站到這裏。
只能說,世事本無常,愛情這東西,往往不能用常理來推斷。
子衿當真是緊張到麻木了,Wendy跟她打招呼,她絲毫反應都沒有。
薛文謙大而溫熱的手掌握住子衿手心有些冒冷汗的手,随她一起,推開了她記憶裏最灰暗最悲傷的瞬間。
“當時,你看到了什麽?”
子衿不語。
她看到了什麽?
當年,她看到的是,自己的丈夫抱着一個女人在忘我的熱吻,她在一片震驚中愣神,剛要識趣地退出房門時。
那場悲劇,降臨了。
“是這裏嗎?”
子衿急匆匆走出房間時,摔了一跤。
那一跤,子衿的頭砸在了牆角。
那一跤,在子衿額頭留下了一條四公分的疤痕,前前後後動了三次手術,隐隐約約的還是有些痕跡。幸好,中分的劉海,還能遮住。
他的吻,落在那疤痕上,刺得子衿舊患一陣錐心刺骨的疼痛,她推拒,他俯身向前。
“我從來沒有背叛過你。”
他的耳語,說得很輕,卻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落在子衿的耳朵裏。
這樣,還不算背叛嗎?子衿笑得有些苦澀。
“我承認,我的心裏,曾經有過她,可那時,我只有你一個。”
這話,怎麽聽怎麽那麽不是滋味呢?
“她,是你的初戀吧,那個喜歡矢車菊的女孩?”
薛文謙皺眉,方雅的事,她不應該知道的。
“你讓我住進她住過的房間,用她用過的鋼琴,賞着她栽下的花花草草,你的确是沒有背叛過我,從頭到尾,你都只是拿我當她的替代品。”子衿擡頭,卻不知什麽時候任憑淚光在眼周打轉,“薛文謙,就這樣,你還能說得出,當時你心裏只有我這樣的話嗎?”
“誰跟你說的這些?”
一雙大手緊緊地握住子衿雙肩,她不覺得疼,至少此刻他眼裏,只有她。
他沒有反駁,其實子衿多麽希望他能反駁。
哪怕一兩句也好,可一句也沒有。
“重要嗎?”
“所以,三年前,你就是帶這樣的想法離開我的?”薛文謙眉頭緊鎖,聲聲質問,“你以為,我一直拿你,當別人的替代品看?”
這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薛文謙同方雅是在德國留學時認識的。
當年的在德留學生會上,他們倆是一對兒同歲的老麽。長相相配,學歷相配,家事也相配,他們倆幾乎是毫無争議毫無懸念的就湊在了一個。
那一年,他十六,她也十六。
他也曾以為,他們能把愛情走成婚姻,他們走過了七年之癢,卻沒逃得過十年之約。第十年他們回國,回國後的第一個情人節,他們選擇了和平分手。
方雅說,在他身上找不要結婚對象應有的熱情。
他一直不明白方雅說的熱情是什麽,直到他在一次商務會談後的應酬裏遇到了子衿。
那時的子衿,還很小。
一開始,他只想把自己當成一個負責任的男人那麽對她。可一次又一次的靠近,一點再一點的了解,他突然發現自己對她的好奇心,已不知不覺變成了習慣,變成了愛好。
她冷,他為她添衣。
她困了,他給她肩膀。
她無聊了,他逗她開心。
那種一天看不到她,心會慌亂會焦急的感覺,一天比一天濃厚。
薛文謙開始意識到,這可能便是方雅所說的熱情,無論是愛情或是婚姻,都無法改變的熱情。
可她現在在說些什麽,她說,他一直把她當成替代品愛着……
“季子衿,你真的一天都沒有相信過我。”
那雙手,終于于她的肩膀滑落。
“既然在你心裏,我一直都是這麽一個三心兩意的男人,為什麽這次回來還要給我機會,你不怕,我還是把你當成她嗎?”薛文謙眼裏的悲傷竟什麽時候,變得那麽強烈。子衿不知。
只是這直白的,赤裸裸的諷刺,卻讓她有些承受不住。
為什麽要答應他呢?為什麽要給他再度傷害自己的機會?
“難怪你說我們只是朋友了,原來……”
“原來我是一個傻瓜。”打斷了薛文謙的冷嘲熱諷,子衿看着他的眼睛,平靜又帶些哀傷,“明知道是重蹈覆轍,還是傻乎乎的讓你圍在我身邊為所欲為。現在既然話都已經說開了,你要選擇季子衿,還是繼續追求你的夢?”
其實,選擇權,她一直都是留給他的。
他說可以,她不走,他說算了,她也不強求。
作者有話要說:
☆、契約
一直以為自己很傻。
其實,季子衿,也很傻。
薛文謙不再說話了,只走到了辦公桌旁,摸到一個遙控,遲疑了幾秒,按下了遙控上的紅色按鈕。
對面的牆上,便出現了一幀一幀美麗的畫面。睡着的子衿,笑着的子衿,吃飯似的子衿,散步時的子衿,彈鋼琴時的子衿,舉着相機時的子衿。
看的子衿忘了眨眼,這些照片,他什麽時候拍的?
“喜歡嗎?”
“嗯?”子衿不懂他這麽問的意義何在。
“她是我太太,是我一身中最愛的女人,可她,竟然以為我拿她當別人的替身,你說,我到底是有多失敗?”他站在子衿的身邊,說話的口吻如同一個陌生人。
也許,有些話,只對陌生人,才說得出口。
“我承認,我們的婚姻最開始不是以愛情為前提。我也沒想到自己會真的愛上她,并且不能自拔,可是事實就是這樣了。我以為我們會一直這麽生活下去。可有一天,我做錯了一件事,我傷害了她,還有我們的孩子。”說到這裏時,房間裏靜默了很久了很久,“她離開我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已經一無所有了。”
“子衿,你心裏的傷,好了嗎?”
“子衿,我想你了。”
“子衿,你還有可能會原諒我嗎?”
“這三句話,我每天對着這些照片要問上好幾遍,現在,有必要再加上一句了,季子衿,我愛你,你呢?”
說這些話的時候,薛文謙始終故作輕松滴靠坐在辦公桌上,眼睛看着幻燈片。
似乎真是在跟那些照片在說話。
子衿關掉幻燈機,同時也關掉了辦公室裏的所有燈光,一時間,諾大辦公室裏,安安靜靜地暗黑一片。
然後走到他身後,輕輕地抱住他,囔囔低語,“我不愛你,你以為你還可以找到我嗎?”
失去了方向,就找到方向。
他們彼此,就是彼此的方向。
尋聲而去,原來,幸福,就在伸手可及之處。
而他們,已彼此尋找了太久太久。
“好了,放開我,你要工作了。”
很多很多分鐘過去之後,站的子衿小腿都有些微微發麻了,她才忍不住皺眉抱怨。
“季子衿,我等了你好久。”
“對了,我那套公寓,是不是你給買下來的?”靠在他肩頭,子衿忽地就想起這回事兒。
公寓?好像是有那麽一回事兒~~
薛文謙有些頭疼,他倆剛和好,若是為了這種小事就鬧的不愉快,那可真叫一個不劃算。
子衿的脾氣,他清楚得很。
“我只是想讓你無論什麽時候跟我吵架,都有個落腳的地方。”
……
子衿挺無語的。
——其實還有一個更簡便的方法。
他們并不是一定非得吵架到離家出走的。
“買房子這錢,我是一定要還你,還有你幫我哥還的錢,你記得有多少麽,我一并還你。”
她一定不知道,那是一筆多麽龐大的金額,才敢這麽大言不慚。薛文謙忽地就想到一個壞點子,扶起子衿,面向自己,心機深沉。
“反正挺多的,你打算怎麽還?要說存款吧,我記得你連自己的生活費,都是你哥給的。要說找工作賺錢吧,你什麽工作經驗都沒有,哪家公司肯要你?”見子衿逐漸耷拉的嘴角,薛文謙淡淡笑了笑,“不如我教你一個方法,保證錢來得快,而且安全有保障。”
“什麽方法?”
雖然明知天上不會有白吃的午餐,但聽聽總是無妨吧。
薛文謙湊近子衿耳廓,“不如你來伺候我,這方面的經驗,你還是有的。”
話還沒說完了,子衿那一個大耳刮子就已經高高地揚起,停在了那張厚顏無恥的臉皮零點五厘米的地方。
“你,怎麽不閃開。”
那人卻更無恥的把臉湊到了子衿掌心,那耳光,竟轉眼間到變成了子衿給他的撫摸。
“這不是我欠你的麽,你的第一次。”
那三個字瞬間讓子衿全身的血液盡數流向大腦,小臉漲得通紅,過了一會兒,手掌收了回來。
“那就一直欠着。”
子衿細細地說了一句,卻聽得薛文謙愣了半天。輕輕摟着她,再悠悠的說了一句,像是承若,又像是抱怨的話。
“好好好,我欠你的,一輩子,都欠你的。”
白紙黑字的約法三章赫然,擺到了薛文謙面前。
為促進社會和諧發展,經濟穩步快速提高,薛文謙先生、季子衿小姐現作出如下說明:
一、季子衿考研期間,薛文謙先生負責季悠悠(點點大名)同學的日常接送,如遇偶發事件,接受提前請假。
二、為償還季子硯所欠之巨款,季子衿同學應在周六周日或其他閑暇時間為薛家無償打工,工作內容不限,但前提必須是于總經理無關的工作。
三、在季子衿償還完債務之前,為避人閑話,兩個不得有身體上接觸。
其中第三條,對雙方有效。
季子衿對該協議擁有最終解釋權。
“這都是些什麽玩意兒?”薛文謙看完這些不倫不類的條例約定,眉頭擰巴的電波拉皮都拯救不了了。
頭兩條他還能接受,最後一挑是幾個意思?
還說什麽對雙方有效,分明就是針對他個人的不平等條約。
“簡單來說,是我們倆的行為約束,如果你有意見,随時可以補充。”
子衿揚了揚小臉,裝的淡定,實則得意十分。
她到底哪點值得他喜歡?很多人問過薛文謙這個問題,這其中也包括他自己。後來他發現,這個問題其實是有邏輯上的小錯誤的。
他喜歡她,不是被她身上的某一點吸引,而是因為喜歡她這個人,才會注意到她身上的閃光點。
對于薛文謙來說,季子衿全身上下都是閃閃發光的。
即便是她自以為是的小聰明,在他眼裏,都是可愛。
龍飛鳳舞簽上大名的同時,薛文謙問“需不需要我的私人印鑒?”
明知道他這話裏酸的很,子衿也絲毫不介意,小心翼翼的疊好收起,正準備找個安全保險的地方存放起來的,卻被某人大手一拉,子衿瞬間飛到了他身上。
“你要幹嘛?這可是你自己剛簽的字,你要是反悔,可算是違約。”
“是啊,我就是違約了,你上面有違約的适用條例嗎?”
……
“等等,等我先寫好違約條例。”
“薛文謙!”
……
九月,子衿所有的材料都寄去A大時,喻佩還是沒有回家。期間,倒是接到過她的兩個電話,都是道歉的,從未提起歸期。每次通話的最後,才會提□□點,總是問不過幾句,就會匆匆挂斷電話。這一點,子衿心裏對她其實是有些埋怨的。可終究,是季子硯對不起她在先……
所謂對與錯,也難得厘清了。
點點也已經不再向一個月前那麽思念母親了,她跟子衿很親,跟薛文謙也很親,提起母親的次數,越來越少。只是偶爾在睡覺時,還會拉着抱着子衿脖子半夢半醒之間問上一句,“姑姑,我都不記得媽媽長什麽樣子了。”
小孩子總是這樣的。
子衿本意是希望喻佩能早點回來的,倒不是想給季子硯一個清靜,她只是很心疼喻佩。她需要的是一個全新的家庭,需要的是一個全心全意愛她的人,而不是一段僅剩下回憶的婚姻,和一個負了他的男人。
可喻佩總是說,再等等,再等等他們就能見到面了。
她真的,太執着了。
薛先生之前去了美國談并購,仔細算來,已經快半個月了。子衿偶爾也看看窗臺上那盆白掌,它開得十分的繁盛,一直沒見有枯黃衰敗的跡象。
薛文謙說,等你那盆白掌開敗了,我馬上就回來。
送完點點小朋友折還回家的時候,公寓門前多了一位熟人。
出入戴着墨鏡,高挑的身材下踩着十幾公分的恨天高,你能想象到這位一身勁爆炫酷機車服的“潮女”,是一位年逾六十的祖母級人物嗎?
季家姑奶奶,墨鏡一摘,子衿便立馬舉起雙手,笑容谄媚,“姑姑,你好。”
被教訓一頓是無可厚非的,只是姑姑老人家身子骨竟還一如既往的硬朗,着實出乎子衿意料。不一樣兒,子衿便只覺得頭上上,手臂上,背上,無一處不是傷痕累累。
“姑姑,再打我就吐血了。”
季明瑤是子衿的姑姑,更是啓蒙老師,某種意義上,還充當了母親的角色。子衿初潮的時候,懵懵懂懂情窦初開的時候,甚至懷孕的時候。
身邊,總有她。
“若不是如許告訴我,你是不是打算等我死了再去給我守靈?”季明瑤氣呼呼的坐上沙發上,瞬間,連同子衿面前那杯水,一同幹了。
子衿看了看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瘀傷,一臉凝重,“姑姑,我覺得你最起碼還有50年的大壽,給您守靈的任務,恐怕只能交給點點那丫頭了。”
“啪。”
躲閃不及,左肩狠狠地再挨了一掌。
“合着你去德國三年,就學會了油腔滑調是吧?”
油腔滑調?好像,是最近才學會的呢?子衿笑了笑,有些不經意,又有些甜膩。習慣會傳染,她越來越像他了。
“快跟我說說,你這三年的生活。”
這三年的生活嗎?
這需要好好回憶一下。
除卻程琳,奈奈子偶爾的陪伴,其實子衿這三年,大多數是在寂寞與掙紮中活過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
☆、想念
偶爾想找個地方好好哭一頓發洩一下,都要随時提防着被人投訴噪音污染。有時候也會傻傻地一個人站在十字路口看着人流湧動,幻想着自己就這麽消失在人頭攢動之中。
最難熬的還是那些節日。
一到過年,學校對特意給所有華人學生寄來賀卡,房東太太也會給她們送上喜慶的對聯剪字兒。每當子衿眼裏看見那些鮮紅,都會忍不住的難過。她也會想,大洋彼岸,會有人惦念她嗎?會有人記得她的存在嗎?
那時的子衿,确确實實是那麽樣寂寞的走過來的,可為何,那些痛苦,現在想來,會一點一點變得模糊而遙遠呢?
因為,有了他嗎?
“丫頭,丫頭,你這是想到什麽了,這麽高興。”
“有麽?”
子衿正襟危坐。
“嘴巴都要裂成三瓣兒了。”
“姑姑!”
雖然子衿總是什麽都不肯說,但看到她這副模樣,季明瑤也算是真的放心了。
這個季家的幺女,也是到了該消停的時候了。
見識過子衿精心準備的的面包午餐,季大姑姑的胃實在受不了第二次的洗禮,趕在晚飯前,說什麽都要回家改善改善夥食。
其實吧,口味這東西真的是因人而異。
有人就很喜歡吃子衿做的東西,比如說薛文謙。他就從來不嫌棄,無論子衿做得是什麽,他吃的都很開心很滿足。
人啊,知足常樂才能長命百歲,斜了斜眼神瞄了姑姑幾眼,這麽想道。
走出房門,季大姑姑猛地一回頭,“你真的不打算回去見你爸媽?”
這該怎麽說呢?
子衿确實是沒有這個打算的。
早在三年前她的父親把那張支票扔在她臉上的時候,早已不需要任何言語,他們的父女緣分,便已走到了盡頭。
想想,現在的季家,只有他一人姓季,也不知他夜深人靜時,也會否有些寂寞?
一個抱着名聲入睡的男人,應該沒有時間也不需要那些東西吧。
“守靈的時候,反正會去。”子女少有的俏皮似的笑了笑。
難得的,季大姑姑這一巴掌只是高高地定在了空中,半響,長嘆一口氣,緩緩的放下。
“也罷,這是他欠你們三兄妹的,孽債啊孽債。”
說完,便踏着她的恨天高,一搖一擺的消失在樓道拐角處。
子衿那哽在喉頭,澀澀地一句話,始終沒能說出口。
“他從來不欠我們的。”
小姑走後,子衿掐斷了白掌嫩生生的□□。
不是有句話說得好,有花堪折,折須折麽。
陽光明媚,曬得她笑臉有些發燙。
前陣子,薛少爺把他公司新研發的社交app測試版也裝了一套在她手機上,這幾天學校幼稚園兩頭跑,竟把這事兒忘得一幹二淨,着實是不太好。怎麽說,也得支持一下債主的事業發展。
一點開app,一張他倆的合照的桌面赫然眼前。
說是合照,不如說是偷拍。
照片裏的子衿趴在堆滿書籍資料的書桌山,沉沉的睡着,而他的臉,近在咫尺。連睫毛,都好像是挨着的。
若當時自己能睜開眼……
薛文謙一定會被教訓的很慘,不過現在,子衿卻只是微微笑了一下。
“家有熊小孩,諸事不宜。”
配圖是一張慘遭屠戮的白掌屍體照片兒。
那天下午的時光過得特別悠長,本應該忙忙碌碌的子衿忽地就無所事事起來。給自己泡了一杯咖啡,擺在一旁。翻出了好久沒有碰過的相機,對着窗外湛藍的天空,對着街上往來的人群,甚至對着那盆慘兮兮的白掌,不斷快門。
心情有些煩躁的時候,街拍是最能讓她放松心情的事兒。
偶爾,她也會盯着手機屏幕,看看有沒有什麽短信,留言什麽的,很可惜,那手機比公寓裏的房間還要安靜。
一小時過後,子衿舉着相機的手有些疲累,時不時拿起又放下手機的興致也有些闌珊。索性,收了機子,随意的放在沙發上,自個兒坐到了陽臺上的秋千上,輕輕的蕩着。遠遠地看着那盆白掌被掐掉的花.徑流出透明的汁液,像極了美人的淚眼。
“對不起了,害你白白犧牲了。”
不到五分鐘,放在床上的手機一陣狂轟亂炸,驚到了子衿。
是他,會是他嗎?
飛下身來,連拖鞋也來不及穿上,健步沖到房間,一不小心,又被房間的地毯絆住腳,猛地一下,雙膝哐铛一聲,砸到地上。幸好,地毯都很厚實,不然,子衿這可憐的膝蓋,怕是要兩三天下不來地了。象征性的揉了幾圈,單手往前一勾,手機握在手中。子衿也不着急站起來了,索性靠着床,坐到地毯上。
可惜,屏幕上顯示的不是那個名字。
打翻的期望,五味雜陳。
“Wendy啊,怎麽有空給我電話?有什麽事嗎?”
“沒什麽,就是想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