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
接下來的一周,喻佩請了假,陪着點點幾乎玩遍了A市所有的游樂場,直到點點親口說再也不要去游樂場的時候,喻佩才開始有所收斂。
她跟季子硯離婚的事,并沒有告訴點點。雖然“季子硯”三個字在點點的心目中,從來不占有任何分量,可喻佩說,她并不希望點點的童年,要活在一個“沒有爸爸”的自卑當中。
趁着喻佩天天陪着點點的時光,子衿也快将季子硯的手機打爆了,可每一次都是無人接聽。郵件,一封兩封三封的發,也從未見他打開過一封。
看來這個季子硯,是鐵了心要消聲滅跡了!
一晚深夜,子衿的手機終于是搖晃了一下。
季子硯的郵件。
——讓她離婚吧。
——為什麽?你不是口口聲聲說她是你的真愛嗎?
——真愛,是會随着時間發生改變的,子衿,我愛上了別人。
那一段話,竟讓子衿對這個從小仰慕着的哥哥,第一次産生強烈的反感和厭惡。
說到底子衿對季子硯是抱着一絲僥幸的,也許只是誤會呢,也許他只是一時的沖動呢?即便所有關于他抛棄妻子,負心薄幸的證據都擺在子衿的面前,她還是寧願相信他是無辜的。
可當她看到這一封叫嚣着所謂的“真愛”的郵件,季子硯在他的心中,留下了一個永遠的差評。
她沒有再回郵件,也沒有再打電話聯系他。
一個變了心的渣男,沒什麽好留戀的。
況且,喻佩,值得更好的男人!
上庭的前一晚,薛文謙笑眯眯地出現在公寓門口,他的身邊還站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士,後來,子衿才知道那是他給喻佩請的一位律師。
趁着律師跟喻佩讨論案情的間歇,薛文謙硬是把心心念念留在家裏陪同讨論的子衿生生地拽了出來。
淡淡夜色下的季子衿,白皙細膩的小臉蛋兒,看得薛文謙心神往之。
上次一別,他們已好幾日沒見面,幾日呢,一日,兩日,三日,數不清了,太長了。
“什麽數不清,不過就是一個星期!”
趁機揩油的手,被子衿無情的從臉上打下,她現在也沒時間陪他有的沒的,喻佩的事兒,才是正事兒。
不過就是一個星期!
這個女人還真有膽子說出口。
薛文謙稍稍彎下腰,雙手禁锢住小女人雙肩,平靜的開口,“一個星期有七天,七天有168個小時,有10080分鐘,換成秒要數604800下,念你的名字我需要1.6秒,季子衿,你猜,這段時間裏,我念了多少遍你的名字?”
耳語厮磨,聽的子衿心髒嘭嘭亂撞。
曾幾何時,她是這麽念着他的名字過活的。
那些不知道他歸期的時刻,子衿又何嘗不是時時刻刻念着他的名字?
走在花園裏,看着朵朵野花,她會把花兒當成他,一朵薛文謙,兩朵薛文謙……
停在鋼琴前,看着黑貝琴鍵,她會把琴鍵當成他,黑鍵薛文謙,白鍵薛文謙……
站在書架前,看着那些名著,她會把書本當成他,厚的薛文謙,薄的薛文謙……
有時候數着數着,就會睡着,睡着才好。
睡醒了之後,他就會睡在自己的身邊,一回兩回,屢試不爽。
再看他,他的眼神溫柔得滴水,語氣暖得像溫泉,有那麽一個片刻,子衿想,要是時間能永遠定格在這個畫面,仿佛,就很美好。
“走吧,要去幹嘛。”
薛文謙單手托腮沉思,良久,偏頭看了看遠處的小公園才內涵地笑了笑。
“要不,我們再去走走石子路?”
汗~~
永遠別跟子衿提起石子路,拜托了。
在子衿的堅持下,他們沒有去成石子路,薛文謙也就自然地失去了趁機吃豆腐的機會,不過像這樣牽着她的手一起安安靜靜地散着步,倒也不愧為幸事一樁。
時間不算晚,小區裏出來納涼的人并不在少數。
有搖着蒲扇坐在涼亭的大爺奶奶們,有三三兩兩站在踏步機上聊天的中年婦女,當然,更少不了嘻嘻鬧鬧、追追跑跑的小鬼頭們。
這樣的日子,平和而安逸。
“讓開讓開,前面的人全部讓開。”
子衿沒緩過神,剛一回頭,一半大的小鬼便騎着單車從身後朝自己徑直沖了過來,好在薛文謙反應及時,迅速一轉身,摟着子衿往旁邊的沙坑一讓,這才沒被撞着。
站定後的子衿忍不住淺笑了起來。
剛剛,他可以推開她的,也可以直接放手,放出一條道兒,大家便可以相安無事。
可他沒有,他用他胸膛上的溫柔,證明了很多。
“沒事吧,你沒被撞倒吧。”
被他摟在懷裏半天,實在是受不了他的溫度了,子衿才開口呢喃起來。
“心疼了?”他勾起嘴角調笑道。
“嗯,稍微有點。”
這一次,很意外的,子衿沒有逃避,沒有掩飾,雙手環抱住他勁瘦腰身,擡頭,又輕輕點頭。
夜色下,子衿的眼睛格外漂亮,像是發光的寶石,柔軟細膩的光芒,一點一點引誘着他。
一時沒忍住,他的嘴唇已到了她的額頭之上。
若不是那群熊孩子們的一陣哄笑,那個吻停留的時間會更長。
清醒過來的子衿,捂着臉,嗖地一下便逃開了。
剩下薛文謙邊笑邊喊,“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季小姐,前面那位季小姐,你慢點。”
去法院那天,天氣出奇的好。
早早地送點點去完學校,喻佩還拉着子衿逛了趟商場,買了一身價值不菲、高檔時尚的大牌,完了之後還去了一趟美容院,做了一個個美美的美容SPA,畫了一個精致浪漫無比的妝容。
她說,她還想以最好的樣子見他最後一面。
婚姻的最後一頁篇章,她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狼狽的樣子。
一如他們的初遇一樣。
她那時不甚把酒灑到了顧客身上,那男人操起手中的紅酒瓶,就澆了她一個透濕。
他路過,她坐在角落裏偷偷的哭泣。
……
以悲傷開始的愛情,喻佩不想,連婚姻結束的時候都是痛苦的。
一切都要結束了。
誰先對不起誰都好,這段婚姻畫上句點,從此兩不相欠,永成陌路。
“我不後悔嫁給你哥,我後悔的是太過依賴于他。同他在一起之後,我辭掉酒吧的工作,聽他的話報了自考的學校。整天呆在家裏,除了看書就是做飯拖地等他,我以為我身心都放在他身上,就能彌補我們之間的不足。他學歷好,我就加倍努力讀書,他有才華,我便練得一手好廚藝。他說不喜歡女人在外面抛頭露面,我便連上課都報的是函授。直到第一次發現他出軌,我才知道,一個男人愛你的時候,哪怕是你剔牙打嗝他都覺得真實可愛。可他不愛你的時候,他就開始挑剔你的不足。慢慢地,到最後,你便是給了他全世界,他也只會覺得是負累……”
這是做spa的時候,喻佩跟子衿說的一段話。
這一段,子衿回味了很久,大約婚姻,都差不多吧。
那枚閃耀的婚戒,從她無名指上取下來的時,子衿看到了喻佩眼裏稍瞬即逝的一絲遺憾和悵惘。這一場愛情與婚姻的角逐站裏,她輸了青春,輸了熱情。未來她還會不會愛上別人子衿不清楚,至少有一定可以确定,當初那個拉着她的手沖出酒吧的人,這輩子,她不會再遇到第二個。
作者有話要說:
☆、欺騙
站在調解室門外,喻佩深吸了一口氣,随即釋然的一笑,子衿幫她撥弄了一下她被風微微拂亂的長發,敲開了那扇門。讓他們倆吃驚的是,季子硯并不在場,在場的只有一位律師,還有一位。
挺着大肚子,看着她們淺笑着的女人。
“子衿,好久不見!”
如果說喻佩是季子硯帶到子衿面前的第一個女人,那眼前的這個女人,則是子衿印象裏,季子硯第一次動心的女人。
她叫姚郁姝,季子硯高中時期的學姐,當時學校裏的風雲人物。
子衿知道她,完全是因為季子硯的錢包裏,被子下,甚至考試試卷上,全都留下了她的名字。季子硯的畫板的夾縫中,還有一張這女孩子的素描,下面有這樣的落款。
——我願随你的腳步,走遍世上所有的角落,可什麽時候才能走到你的心裏,我不知。
沒錯,季子硯曾一度瘋狂地迷戀着這個女人。
姚郁姝長相甜美,性子又好,各方面都堪稱完美的她在當時已出演過多部電視劇的制作,是個名副其實的藝人。
那時的她,自然是不會把一個整天只會油腔滑調的季子硯放在眼裏的。
現在想想,當年季子硯為什麽會突然放棄學了十幾年的繪畫,去考從來接觸過的導演專業,恐怕,也是為了這個女人。
難道說,季子硯的真愛是她!子衿心裏一陣堵。
如果子衿沒有記錯的話,她應該是嫁人了的,丈夫是一名地産商人。
“姚小姐,這麽巧?”沒有伸手去握姚郁姝伸過來的手,子衿收起詫異,冷淡着回了一句。
轉頭,卻發現喻佩看着姚郁姝的眼神,透露着陣陣寒涼之意,子衿不解,卻有也有了幾分猜測。
“不巧,我代替你哥哥來的,他身體不舒服。”對于子衿的疏遠,她似乎早有預料,自然地收回手,淡定扶着腰身坐回位子,始終不看喻佩一眼。
“要死了嗎?”
姚郁姝一聽不惱反笑,終于是擡頭,正眼打量起看喻佩,“也許吧,那麽,就煩請季太太讓子硯死得也能安心一些好麽?”
姚郁姝的挑釁讓資金有些反感。
從喻佩眼裏的憤怒,給了子衿答案,已經不需要猜測了,這位姚小姐,想必是就是季子硯離婚的原因。
她終于在經歷了婚姻家暴離婚、名氣與口碑大不如從前的時候,對季子硯敞開了大門。
嗬,人啊~~
幾分鐘後,調解員到場,宣讀完調解書,便進入雙方協商的步驟。調解的內容大致與訴訟書上陳述的一致,只有一條。
季子硯向庭上申請,拿回喻佩現在所居住的那套公寓。
——季子硯,我究竟是有多麽不了解你!
子衿一聲冷哼。
“房子你們就不用想了,為了給季子硯償還他的違約欠款,我嫂嫂已經已經把那套房子裏當給了銀行,你想要,可以,去跟銀行要。”
姚郁姝這個時候不但面無異色,反而是站了起來,撐着腰腆着肚子,走到了子衿跟前。
“這個我們早就已經調查好了,房子現在可是在你的名下,子衿小姐。”
一份産權報告呈現于子衿面前。
果然,那份報告上,陳述的所有人的的确确是子衿。
子衿一皺眉,看着喻佩。她卻仿佛被人抽走了靈魂一般,呆呆的看着姚郁姝的座位,目不轉睛。
“如果,子衿小姐不介意的話,能否再看看這張贈與協議,可是出自你的筆下?”
子衿沒有接過那張當時寫着玩的協議,這個女人是有備而來的,看不與不看,結果都一樣。
“那套房子市值三百萬,子衿小姐在三年前的贈予協議上寫明了房子是贈予哥哥嫂嫂二人,所以,季先生現在要求150萬的房款,不算過分。畢竟,季先生也是要同家人過自己的以後的生活的,你說呢,季小姐,季太太?”
說完,還不忘拍了拍自己渾圓的腹尖,笑得很淺,卻很張狂。
若不是她身懷有孕,子衿不能保證會對她做出什麽事來。
“這婚,我不離了。”
喻佩緩緩地站起身,看着姚郁姝。
“季太太,就算你不想離,可你們分局多時,反正到時候……”
“那就等到時候再說,那時候,你的孩子,也要出生了吧?”喻佩平靜的說了一句。
不光是姚郁姝身子明顯一怔,連子衿也跟着驚訝不已,喻佩是意思什麽?難道說,姚郁姝的孩子?是…是季子硯的!
“至于房子,你就別想了。子衿三年前把房子轉給我,我确實已經抵押給了銀行。現在那套房子,是他人贈予子衿的,而并非是我與季子硯的共同財産。還有,季子硯要是真能躲上兩年不見我,到時候起訴離婚的時候,別忘了準備好我們母女的贍養費!”
一疊銀行的往來、證明文件出現在喻佩手中。
一大堆的疑問對在子衿心頭,可她知道,現在還不是刨根究底的時候。
姚郁姝搶過哪些文件,仔細看了半天,又匆匆走到代理人處,兩人交頭接耳了半天,她才拿了那些文件,折返回來,
很明顯的,走路的氣場都虛了多許。
“喻佩,我真是小看你了。”
拿過文件的喻佩,沒有說話,只是将文件重新放回了文件袋。子衿這才發現,原來喻佩是拿了兩個文件袋的,一個已拆開,另外一個卻原封不動的躺在那裏。
“子硯還一直說,你是他見過的最單純善良的女人,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
喻佩笑了笑,繼續坐着自己的事兒,裝袋,扣上封線。
“姚郁姝,你覺得你有資格說別人嗎?”
“就算我沒資格,可他是你哥哥!”
子衿自始至終都選擇站在喻佩那邊,終于是惹怒了姚郁姝。
起初的溫婉如水,明媚自信,陡然消失不見,現在這個身懷六甲的女人身上只有一股暴戾之氣。
莫名的,子衿同情她。
這個貪婪的女人,最終會一無所獲的。
“請你轉告他,我沒有這樣的哥哥,以後大家在路上再見面,也不用打招呼裝熟人,我跟你們,不是一路人。”
姚郁姝看了着子衿又看了看喻佩,最後笑了,笑得有些咬牙切齒。
姚郁姝走後,喻佩面色蒼白地暈倒在地。
子衿想不明白,為什麽喻佩最後還是選擇不跟季子硯離婚。直到後來,看到了那個未開封的檔案袋裏的照片。
照片裏的季子硯攙扶着姚郁姝進出各種場所,酒店,餐廳,停車場,超市……
喻佩真傻,她到最後還是選擇放季子硯一條生路,即便他如此傷害過她。
所以,那天在小區門口,子衿看到的季子硯并不是自己的錯覺。一想到這兒,子衿便忍不住為喻佩為點點心酸。她們母女倆為躲避債主戰戰兢兢躲在房間裏的時候,他這個為人父為人夫的人在做些什麽?
在自己家咫尺距離的地方,出軌,偷歡,陪在另一個女人和孩子的跟前。
所以,喻佩在看到姚郁姝的肚子後,才沒辦法給他們一個痛快吧。只要她不離婚,那個孩子便永遠只是個私生子,只要她不離婚,季子硯就別想稱心如意。
可她自己呢?
子衿摸了摸躺在病床上,依舊沉睡不醒的喻佩的臉頰。
“你的幸福呢,難道要陪着他們一起斷送掉嗎?”
“姑姑。”
正想着,點點軟軟地兒語傳了過來,子衿擡頭,薛文謙抱着點點站在門口。
原是打算帶點點去薛公館住幾天的,薛文謙怕小朋友接受不了陌生環境,于是接了點點直接從幼稚園來了醫院。
“姑姑,我媽媽不是已經好了嗎?”
剛到子衿懷裏的點點也許是被喻佩睡在病床上的場景吓到了,隐忍了一路的許多眼淚珠子,終于随着那一聲哽咽,如開了閥的自來水一般,滾滾落下。
“媽媽只是累了,睡一下,待會兒我們就回家,好不好?”
這樣的謊言,能維持多久?子衿也不知道。
幾分鐘之後,點點大約也是哭累了,便趴在子衿肩頭,沉沉地睡了過去。
跟醫院要了寶寶床,安頓好點點,子衿站在窗邊,看着熟睡中眼角都帶着母女倆,陷入沉思。
看喻佩的反應,季子硯跟姚郁姝的事,她恐怕早就清清楚楚,姚郁姝肚子裏的孩子,八成……
——季子硯啊,季子硯,你到底是個什麽人?
子衿的悲傷,薛文謙心頭泛起一陣心疼。她總是這樣,但凡有什麽事總愛憋着,從不肯向他透露半分。倒不是怪她過分矜持,只是她總是這般心事重重愁眉不展的樣子,他實在是很不喜歡。
所以,很多事,他對她選擇隐瞞。
作者有話要說:
☆、隐瞞
“不要想太多,兩人的事,總是要讓他們倆個人才能解決的,我們幹預太多,也不好。”
強摁着子衿坐回沙發,薛文謙抱着她,像是在哄小孩一般,輕輕細語。
“季子硯現在人都不知道在哪兒,總要面對面地見一次,才能解決問題?你說,我哥他,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兒,雖然他平時就沒什麽責任心,但也絕對不是個混球,我真的沒辦法相信他會做出這種事情。”
“他……”
薛文謙甚少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子衿直了直身子,看着他的眼神開始有了些懷疑。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子衿并不笨,稍微一聯想,便可想到很多,“昨晚你硬要給喻佩找什麽律師,可她明明說過,什麽都不争只想和平離婚的。你為什麽會知道喻佩會要用到律師?”
“子衿,你哥既然在外有了女人,他們的婚姻,就不只是離婚這麽簡單了……”
薛文謙嘆了一口氣。
“你怎麽知道我哥外面有了女人?”
敏銳提問。
季子硯跟姚郁姝的事連子衿都是剛剛才知道的,而她今天,根本沒來得及跟他說上幾句話。
一時間,子衿的腦子有些混亂。
子衿看了看喻佩,再看了看薛文謙,緩緩推開同薛文謙之間的距離。
瞞是瞞不下去了,“不久前Wendy去公幹,路上碰到了你哥。”薛文謙說。
“然後呢?”
說這話的時候,她淡漠的質問語氣,真像個高高在上的女王。也許有時這份氣質,薛文謙才會拿她愛不釋手。
“然後,發現他身邊有個大着肚子的女人,再然後,就跟你知道的一樣?”
“不止吧。”
子衿走到喻佩床前,拿起文件袋,取出裏面的文件。
“這是你找人拍得吧,既然你早就知道了,為什麽不告訴我?”
氣氛有些不妙,子衿的情緒,俨然有些失控。薛文謙明白,不止是喻佩,她今天,受到的打擊也很大,一個從小到大你最親近的人,突然變成了你最讨厭的模樣,論誰都難以承受。
“因為沒有必要。”
“那你告訴我,什麽才算是有必要。”目光已極其冷冽。
“子衿。”俯身向前,只想給她撫慰,卻被她一掌擋開。
“別碰我。”子衿看着薛文謙,一字一句說道,“薛文謙,在你眼裏,是不是出軌只是一件再平凡不過的事情?”
終于,他小心翼翼護着的那塊脆弱的地方,還是被打碎了。
薛文謙很明白,那件事一直都是他們心底最深的那根刺。
薛文謙的沉默激怒了子衿,她的情緒需要找到一個釋放的點,而這個點,不幸地,落到薛文謙身上。
“你跟我哥,真是一路人,說來,你們還真是很像,都是有了孩子,還去外面找女人。我哥找的是高中時代的女神,你呢,找的是自己的初戀。怎麽樣,我一直沒問過你,出軌的滋味,就那麽刺激好玩嗎?好可惜,我們現在已經離婚了,不然我也可以試試。随便找個男人,街上,電影院,或者酒吧?酒吧不錯,男人們都很容易上鈎。”
“季子衿!”
季子衿一直都是自私的,她在發洩自己悲傷的時候,從不會顧忌別人的情緒。可她也是挑剔的,除了在薛文謙跟前,她不會向其他任何一個人發洩。
這些,薛文謙都很清楚。
所以,不管她究竟有多麽的荒謬、不可理喻,不管自己有多麽的怒不可遏,對她,薛文謙恨不起來。
“我知道你為了你哥的事情心情不好,但我們适可而止好嗎?”
“我當然得适可而止,我還得歡欣鼓舞謝謝你吧,謝謝你給我帶來的一切,還要謝謝你親手解決了我們之間的麻煩,對嗎?”
季子衿真無情起來,沒人能受得了。
比如現在。
她明知道,那個孩子,不單只是她心底最深的痛,對薛文謙,亦是一樣。可為了傷害薛文謙,哪怕自己的心碎成一片一片,她也在所不惜。
半響,薛文謙才陰沉着眼看着她,苦笑了一聲,“季子衿,你贏了。”
說罷,轉身離去。
——贏?她何曾贏過他半分?
看着他決然離去的背影,子衿癱坐在沙發之上,恍然若失。
“季子衿,你瘋了嗎?”
讓子衿奔潰的事情才剛剛開始,窩在沙發裏睡着的子衿,一覺醒來,病床上已不見了喻佩的身影。
獨獨剩下床上的一封信。
——子衿,我去找他了。無論如何,我要見他最後一面,我只想要一個答案。這段時間裏,請幫我照顧點點,拜托了。
喻佩。
電話撥通,卻語音提示無法接通……
喻佩啊喻佩,事情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你尋求的所謂答案,還有什麽意義?到頭來,無非是傷了你自己的心啊?
再看看寶寶床裏的點點,此刻她正睡得香甜,她做的,應該是一個美夢吧。呆會兒點點醒了,子衿要怎麽向三歲的點點,解釋媽媽忽然不見了的事實?
喻佩是把她想得太強大,還是覺得點點真的已經懂事到能夠體諒她?
父母的恩怨,最後要一個孩子來承認後果,子衿有些替點點心寒。
如今喻佩一走,點點的飲食起居自然得子衿全權負責,虧得一段時間的相處,點點跟她親近了許多,不然,子衿真得頭大了。收拾好散亂在沙發上的照片,子衿這才留意到喻佩今天拆開的那個文件袋。那個文件袋裏裝的是有關季子硯債務情況證明還有公寓的相關材料,庭上沒看仔細,其實當時,子衿還是頗為懷疑的。
房子被抵押了,可為什麽産權登記上還是自己的名字?
一份份資料被子衿統統被子衿捯饬了出來。房屋交易的每一筆往來都十分詳盡,可要從裏面看一些線索,有些難。
可這些明細銀行流水賬目,未免也太詳盡了一些。
等等,這些材料都是薛文謙帶來的律師送過來的。
就算薛文謙跟銀行關系不錯,這麽詳盡的信息,哪個銀行會做到這麽配合?
所以,唯一的可能便是……
房子,是他買下的。
子衿一愣。
要印證,并不難,只需要一個電話。
“Wendy,今天銀行打電話過來催我那套公寓的欠款,有關法律問題我不太明白,能幫我找一下鄭斌律師嗎?”
“公寓,你現在住的那套公寓?”
“嗯,是的。”
“哪個銀行給你打的電話?是騙子的電話吧,你那套房子付的是全款,還是我親手辦的,怎麽可能會有尾款?”
放下手機,子衿有些發呆。
薛文謙他,為什麽總是這樣,總愛悶不吭聲管她的閑事?
點點醒了之後,子衿花了很久很久的時間,才跟點點解釋清楚,媽媽找爸爸去了,要過段時間才回來。
一個三歲小朋友對媽媽的依賴和眷戀,遠遠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點點哭的聲音不大,卻很是傷心,看着子衿的眼睛,眼淚嘩嘩的流。
“到底是造了什麽咩?”抱着點點的子衿,十分的心疼。
一推病房門,向榮站到了門外。
“子衿小姐。”
辦完出院手續,向榮奉命送子衿他們回家。
一路上向榮已瞟了無數次後視鏡。
鏡子裏的子衿小姐不停的溫柔地安慰開解着點點,柔聲細語,無比耐心。這樣婉約恬靜的子衿小姐,怎麽可能跟薛先生口裏的她,是同一個人,向榮十分地不理解。
他那時問過薛文謙,他心目中的子衿小姐是什麽樣的,薛文謙當時是怎麽回答的呢?
“她啊,脾氣不好,任性,倔強,老愛生悶氣,自私,還不喜歡說實話,唯一的優點是喜歡拍照,可你知道的,我最讨厭的,就是拍照。”
“那你還那麽喜歡她?”向榮無語極了。
“喜歡上她的時候,光顧着看她漂亮去了,等發現她這些臭毛病之後,已經來不及了。”
原先,向榮還想着這薛先生肯定是有什麽受虐的傾向,現在看來,應該是薛文謙的眼光有失偏頗了。
向榮眼裏的子衿小姐,無論對誰都是溫文爾雅、彬彬有禮,從沒有什麽架子。尤其是對小孩,有耐心又親切,這樣的女子,根本就是完美女神嘛。
“向榮,他呢?”
向榮想了半天,才意識到子衿口中的“他”是誰。
“噢,老板回公司了,他說…”
向榮頓了頓,也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他說了什麽?”
子衿一蹙眉,他應該是生氣了,換作是誰都會生氣。尤其,像他那麽驕傲的人。
“老板說,子衿小姐不想看見他,你們,吵架了嗎?”
向榮的話以及他試探性的語氣雷到了子衿。
——這個薛文謙,真是口無遮攔,這種事情也當時新聞一樣到處傳播,他都不擔心會影響自己在員工心目中的形象。
“我們沒吵架。”淡然。
誠然,他們不算吵架,從開始到最後,都是她一個人在無理取鬧。
向榮跟Wendy呆久了,他們夫妻倆的事,該知道的,也都清楚了。
“其實,老板沒回辦公室。”
“嗯?”
“他說如果子衿小姐問起,就這麽回答,老板他當時,好像在喝酒。”斟酌了半天,向榮才斷斷續續的說了這麽一句。
過了半天兒,子衿才答了一句。
“哦,我知道了。”
他們要一直這麽下去吧。
抱着這個永遠都不能消弭的傷痛,兩個人就這麽永遠這麽糾纏着痛苦下去。
想要靠近,想要忘記,都不可能了。
薛文謙倒在一堆酒瓶裏,爛醉如泥。
作者有話要說:
☆、退讓
從沒想過,回到自己的家裏,也會覺得冷冰冰的。原來,少一個熟悉的人,那感覺會如此的明顯。子衿和點點都已經習慣了一開門,就看見喻佩忙忙碌碌的身影。
往常一開門,她會喊上一句,“回家咯。”今天,什麽都沒有。子衿輕輕的說了一句,“點點,我們回家了。”
小丫頭卻趴在子衿的肩頭,一眼也不肯回頭看看。
那個滿臉堆笑迎接她們的人,不在了。
點點被端端正正放在沙發上,子衿則面對面跪在地板之上。
有必要跟點點談談了,雖然不知道她能不能懂,但若避而不談,子衿怕,會給她留下陰影。
“點點,姑姑在醫院,已經跟你說了,媽媽她找爸爸去了,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回來,這段時間內,姑姑會好好照顧點點,點點知道嗎?”
小家夥又是一陣淚眼朦胧,點了點頭,忍不住又問了一句,“那媽媽,什麽時候回來。”
一路上,點點問過子衿,已不下十次。
喻佩說在信裏說是一個月,誰知道呢。一個男人有心躲一個女人,又怎麽會那麽輕易的被發現。喻佩說一個月後,無論結果她都會回來,可依她的性子,即便撞了南牆,也未必會回頭。
所以,點點這個問題,子衿真不知該怎麽回答。
“姑姑不是跟點點說了嗎,媽媽辦完事兒,馬上就會回來,到時候,我們再去游客場陪點點玩,好不好。”只聽到游樂場三個字,點點往前勾着子衿的脖子,趴在她身上又哭了起來。
“我不要去游樂場,我要媽媽,我再也不去游樂場了。”
誰說三年的小孩不懂事?點點肯定以為,她媽媽是不要她了,所以,之前才帶她有了公園玩的。
看着嗓子都要哭啞的小可憐,子衿不禁懷疑,喻佩是怎麽狠得下心的?
“不去了去,我們哪也不去,我們就在這兒等媽媽回來,好不好。”
抱着點點又是一陣哄,她這一哭鬧,愣是鬧到了晚上八點。喝完牛奶,小家夥沉沉睡去,子衿拿着手機卻有些猶豫。
打給他?不理他?
道歉,或者,更往常一樣,下次見面裝作若無其事?
煩心事兒還是真是會挑日子,一件接着一件的。
喻佩的電話打不通,季子硯繼續躲躲藏藏,他這邊又鬧着脾氣,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啊!
子衿把腦袋,埋進松軟被子裏,沒曾想,這一趴,醒來已是第二天清晨。
跟薛文謙道歉這回事兒,自然,被她忘得幹幹淨淨。
喻佩不在,做飯成了最讓子衿頭疼的事兒,她不可能讓點點陪她吃一個月的泡面,可要想做到喻式早餐那麽精致,那還不如殺了她!
看着被自己浪費掉一堆焦黑荷包蛋,子衿現在只想掩面大哭一頓。
王媽媽說,一個人就算再不精通廚藝,最起碼也得學會煎荷包蛋。
不能取悅別人,至少也能養活自己。
可見,這煎荷包蛋是件多麽簡單的事兒。但,在子衿這兒,煎荷包蛋卻成了一件十分危險的事兒。
這不,才一會兒,她手上臉上,已不曉得被濺了多少個油點點。
“算了吧,要不,再讓點點吃一回方便面,她好像挺喜歡吃那個的~~”子衿扶額沉思道。
哎~~
家有小鬼,真難伺候!
七點一到,得去門外取牛奶,子衿盤算着要不把自己那份牛奶也一并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