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冷月不冷,妖花不妖
作者有話要說: 歷史資料
明開國皇帝朱元璋擔心下一任皇帝難以駕馭文武功臣,成立錦衣衛,幾興大獄,将開國功臣屠戮殆盡。
洪武二十年,因錦衣衛有非法虐待囚犯行為,朱元璋廢除錦衣衛。
洪武三十一年,朱元璋病逝,傳位于皇太孫朱允炆建文帝,建文帝生于深宮,性格和順,無國政經驗,不谙世事。燕王朱棣不服統治,以清君側之名揮師南下,攻破南京,奪得帝位,建文帝下落不明,成千古之謎。
永樂年間,為鞏固統治,朱棣恢複錦衣衛的所有權力,執掌廷杖,專理“诏獄”,可直接逮捕和拷問犯人。由于錦衣衛權力缺乏限制,為了邀功請賞錦衣衛羅織罪名,不擇手段擴大牽連範圍,制造的冤假錯案不勝枚舉。
一
冷月如白霜落下,墨夜靜谧深沉。
深邃陰森的林子中,一俊美男子被采花大盜禁锢在樹上,衣服一件一件扒下,采花賊抖着雙肩,淫|笑連連,眼睛狼亮……
忽而一道紫影射來,電光火石之間,采花賊心口插上了一把紫芒森森的匕首,他慘叫一聲,倒地身亡,死不瞑目……
須臾,銀鈴笑聲由遠漸近,一女子踏月而來,紫衣曼妙,面蒙紗巾,如同幽夜仙子……
“呵呵,真是個大美人!怪乎會被人采……”女子勾着俊美男子的下巴,細細觀賞着,随即又奪過他腰牌一瞧:“君憐閣蘇冷月?呦,是個小倌啊?”
她欺身湊近,端着蘇冷月的臉又仔細看了看,喟嘆道:“真是越看越美,可惜了,你喜歡男人,若是喜歡女人,我們倆相愛,多好,我紫羅蘭可還沒看上過哪個人,你是第一個呦……”她輕佻地說着,眉目如水柔情,額心點綴紫羅蘭花,月光下妖嬈魅人,灼灼神秘,長翹的睫毛盈着月光泛出淡淡的銀色……
紫羅蘭,江湖女殺手,人稱迎風穿心、聞花斷腸妖花女,慣以色|誘殺人,姿色嬌美,媚眼攝魂,額心一朵紫羅蘭花綴,風姿神韻,神秘誘人。
蘇冷月皺了皺眉,剛出狼窩又入虎口,心中一陣惡寒。不待他反應,忽然唇上一痛,被她咬了一口,隔着那層面紗,她的唇熱熱的,軟軟的,甜甜的,有股紫羅蘭的幽香…………
他本能地一掌扇去,她敏捷躲過,紗巾卻落入他手中……
“啊呀呀!摘我面紗會死人的!”她詐唬一跳,羞惱得面紅耳赤:“蠢美人!笨美人!你不知道麽,殺手都不能以真面容示人,你看過我的臉,我會殺了你!”她倏地亮出匕首,指向他心口,長翹的睫毛顫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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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她将匕首放了下去,嘆氣道:“如此尤物,真不忍心殺呢……不如這樣,你雇我做保镖啊,終生保镖,殺手絕不能反殺雇主,所以這一輩子,我都不能殺你……”她幽幽一笑,眸動如花。
二
兩個月後。
冷月寒森,陰風呼嘯,驿站房中幾聲嬌吟喘息,一對纏綿的身影投在窗臺薄紙上……
漸入佳境時,一聲驚異,刀光劍影,人身交錯,利器穿過衣料,噗嗤血濺之聲,房中陡然死寂……
半晌,房門吱呀打開,紫羅蘭穩步走出,一手拿着信箋,一手反握匕首,匕首流下一串紅瑪瑙般的鮮血……
門外等候多時的男子身穿飛魚服,手持繡春刀,掃了眼屋內瞪眼慘死的男人,道:“大人沒說要滅口,你可以不殺他……”
紫羅蘭将染血的匕首擦淨,插|入鞘內:“強搶民女,淫|人|妻|兒,早該死了。”她将信遞到他手上:“拿去複命,我去君憐閣。”
一聽君憐閣,男子面色一沉,黯然道:“剛剛幽玄在那裏暴斃身亡,死因不詳,可能是‘緋月’殺手所為……”
她怔了一怔,默然,月光如霜撒在她臉上,生出絲絲寒涼。
男子眼眸落在她肩上發黑的血口,輕聲說着:“你受了傷,那裏危險,先和我回去……”
“不了。”她望了眼夜幕中的冷月,漠然道:“……不去反倒讓人生疑。幽玄那邊,我就不去送他了,你們處理好他的後事……”
“花魂。”男子叫住她,眉心微蹙,猶豫道:“你近來不太一樣……每晚都去那,該不會對他……”
“一個小倌?”她語帶嘲諷,側過那張絕豔冷峭的面容,眸中色寒:“我做任務,自有我的方法,你做好你自己的事。”
紫羅蘭,還有另外一個名字:花魂。
三
君憐閣,京城最大最繁華的青樓,花市如晝,紙醉金迷,靡靡之音,曼妙舞影。
紫羅蘭身影一躍,飛上閣頂,踩過一片屋瓦,直接翻入後院的玉蘭小築,一整套動作迅捷完美,優雅如飛花掠過,留香不留影。
“蘇蘇,小蘭回來了……”紫羅蘭停在屋外,斂去冷傲殺氣,舒展眉眼,聲音柔軟。
她話音剛落,一道颀長秀雅身段出現在門口,純白色繡蘭上好絲綢,墨發如緞烏亮,彎彎的眉眼如同碧水中的明月,不沾風塵……
蘇冷月,君憐閣小倌,深得左将軍陸長卿的寵愛,獨居玉蘭小築,不陪夜客,拒接生人。他性格柔而不冷,舉手擡足間帶着公子般的貴氣,清雅脫俗,左将軍獨愛他,定也有這獨愛的理由……
紫羅蘭柔柔看着他,嘴角勾起一道弧:“蘇蘇有沒有想我呢?對不起,我又回來晚了……”
他柔笑,聲音軟如清泉流淌:“回來就好,知道你忙,等着你。”
紫羅蘭垂眸,跟着他走進屋中:“蘇蘇啊,以後不用等我的,你看都這麽晚了,早該歇着了。”她将匕首放在了桌上,大大方方躺上了他的床榻。
蘇冷月溫爾淡笑,黑眸從她匕首處移開:“沒有小蘭保護,我哪能睡下……今日前院出了件大事,你知不知道?”
紫羅蘭眸中無波,故作不知:“什麽事?”
“幽玄君……無故死了。”蘇冷月眉眼沉落,面上浮現應有的傷感之色。
“就是那個新晉的頭牌小倌?”她睜大了美眸,滿是好奇:“怎麽死的?得罪了貴人?江湖恩怨?或者路遇采花賊、先奸後殺……”她連忙住了口,眼睛眨巴眨巴,随後歉意道:“小蘭錯了,不該這麽問,蘇蘇莫傷心,他會轉生去好人家的,死了倒也是解脫……”
“解脫。”他喃喃念了一聲,沉吟起來,燭光投入他眸中,吞噬殆盡,不見顏色。
半晌過後,他眼中恢複了清澄,語氣平平道:“我傷心他做什麽,我又不認識他……只是紅塵淪落,命薄如紙,若是哪天我死了,大抵也是這樣……”
紫羅蘭心下微愣,不知他這話有何深意……他是左将軍的男寵,比之普通小倌,更為貴氣些,何以感傷身世、自輕自憐?莫不是左将軍遠征邊疆、數月未歸,他一時感懷思念,心中郁結了……
她想了一想,玩笑道:“蘇蘇不怕,有我在呢,我會保護好你的……現下江湖上流言,紫羅蘭獨占玉蘭小築,誰敢采花,有來無回!”
蘇冷月彎了彎眉眼,淡然笑之。
自從上次救過蘇冷月後,紫羅蘭每晚都來君憐閣。蘇冷月若有客人,她就在隔壁房中守着,蘇冷月若得閑,她就在房中與他閑聊。
他讀念書中的故事給她聽,她也說些江湖上的趣聞,她會俏皮地比較小說和現實裏,哪個故事更離奇曲折、更感人悲壯……
偶爾,他撫琴幾曲,她托腮靜聽:
“蘇蘇,雖不知道你彈了些什麽,不過很好聽,比路邊賣唱的好聽得多。”
他無奈地笑了笑,好脾氣地說道:“小蘭,此曲名為《廣陵止息》……”
她明亮的眸子一閃一閃,就像真的一無所知。
他低眉,撫琴,細細解析:“此曲贊刺客之高義,乃名士之絕響,紛披燦爛,戈矛縱橫……”
“哦……”她似懂非懂:“這豈不是贊美我的曲子?我也算是刺客啊,殺過很多名士!”
他無奈搖搖頭,緋色薄唇微勾。
偶爾,他烹茶煮酒,她咂嘴品嘗:
“蘇蘇,這茶真香,我老遠就聞到了……”她放下匕首,湊到他身邊。
他用壺蓋輕輕刮去茶湯上漂浮的白沫,靜靜道:“此茶名為‘萬裏飄香’,七泡餘香溪月露……”話未完,她已奪過茶杯一飲而盡:“……唔,好苦,難喝……”
“……小蘭。”他無奈地搖了搖頭,柔柔笑:“此茶需淺斟細綴,不可牛飲……先聞其香,再品其味,齒頰留香,喉底回甘……”
“真講究……”她沒耐煩地掃了掃袖口的塵埃,咂嘴道:“還是之前那碗酸梅湯好喝……”
他緋色薄唇微勾,淡笑。
偶爾,他燭下練字,她月下舞劍:
“蘇蘇,你的字寫得真好,龍飛鳳舞,好大氣!”她收回劍,蜜出細汗的小手點在紙上,念道:“霊女……昇付……九日……落,什麽女、君華、什麽什麽什麽……蘇蘇,這幾個是字嗎?”
他淡笑,一字一句念道:“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骖龍翔……”
“好句好句!什麽意思?”她閃爍美眸,兩鬓香汗晶瑩。
“這是……描寫你舞劍的樣子……很好看。”他垂眸低語。
她臉浮紅暈,趁他不備,于唇上咬上一口……
她不像一般的殺手,他不像一般的小倌……
她年紀輕輕卻小有名氣,武藝超群,殺伐果決。
他才華橫溢,滿腹經綸,大隐于市,出淤泥而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