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當然恨你!當初明明你才是被選中的巫女繼承人,結果你居然在上屆巫女那裏換了名牌,讓我代替你。”巫女老太提起往事淚下潸然,哽咽地道,“我那時已經懷了旺紮的孩子,旺紮得知我中選傷心不已,騎馬時不慎掉下懸崖摔死了,若不是大祭司可憐我,讓我悄悄生下兒子,我當時就想自殺随旺紮一起去。”

孟太太看着她凄慘的樣子也有些觸動,她随丈夫離開老家後就再沒回去過,頭幾年還寄錢回去,後來就慢慢同家人斷了聯系,并不知道姐姐後來發生了什麽事。

“孩子生下後就被寄養在咱們二哥家,因為是早産從小身體就不好,十二歲那年他生了重病,我本來想帶他去成都治病,可是村長非說他得的是傳染病,若不燒死就會傳給全村人,他們就這樣把我兒子活活燒死了!”說到這裏巫女老太突然停止了哭泣,滿腔悲傷全部換成了濃烈的恨意,“是你,都是你害的,是你害得我家破人亡!拿你兒子償命就是對你最好的懲罰!”

聽到這裏,孟太太也變了臉色,“就算是我當年對不起你,你也不能讓我兒子償命,一進村我就報警了,警察就在趕來的路上,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就是綁架,綁架是要判刑的?”

“哈哈!”巫女老太幹笑兩聲,牽動傷口又撕心裂肺地咳嗽起來,她暗自調勻氣息,緩了一緩才說道,“你以為我還怕這些,從我兒子死的那刻起我就不想活了,今天既然你們壞了我的好事,那麽大家就同歸于盡。”

她杵着手中法杖站起身,閉目念誦咒語,法杖頂端金屬制成的貓頭鷹頭本來黯然無光,這時卻漸漸有了亮光。

“不要,巫女大人!”一直趴在地上沒有出聲的拉珍突然爬到巫女老太的身邊,雙手抱住她的小腿,仰面哭泣道,“你不能就這樣死了,我們還可以再想辦法的。”

拉珍的身世也是可憐,她父親是個殺人犯,母親病亡,她五歲起就成了沒人管的流浪兒,受盡別人的白眼和欺負,要不是巫女大人收留她,給她一個安定的生活,她現在不知會淪落成什麽樣子。

随着她年齡漸長,愈發聰明又格外懂事,被巫女老太指定為下任巫女的繼承人,向她傳授巫術和功夫,所以她死心塌地的為巫女大人做事,得知巫女大人想給兒子還魂,她就想盡一切辦法幫忙,在她看來,只要是巫女大人要做的全是對的,至于會害死其他的無辜性命跟她無關。

可是這會兒她眼見巫女大人絕望之際居然要施法與敵人同歸于盡,她怎麽不能放聲大哭,她死了無所謂,但巫女大人就這樣死了她又會成為一個沒人理睬的孤兒。

巫女老太卻不理會她,甚至沒有睜開眼睛看她一眼,只是繼續頌念咒語,權杖上的貓頭鷹頭變得愈發明亮。

譚沐皺起了眉,提氣暗自戒備,這裏幾個人的生死現在全寄托在他一人身上,自然身感責任重大。

譚湘不知道巫女老太又要耍什麽花招,可是今晚她吃了大虧,所以也變得異常緊張,程亦也全神貫注的提防。

這時貓頭鷹頭突然發出耀眼的藍色光芒,在黑夜中格外炫目,巫女老太卻如死去一般,閉上嘴一動不動。

除了拉珍的抽泣聲,大家面面相觑,不知将要發生什麽,可這般平靜并沒有維持多久,附近傳來奇怪的聲音,幾群黑壓壓的東西從四面八方朝空地飛來,孟太太猛然反應過來這是姐姐以命行法,大驚的喊道,“快跑,快跑!”

原來巫女老太臨死時拼盡最後一份心力,催動了西夏另一秘術“百鳥歸寂”,将附近的鳥類全部召喚過來。

但這麽一大群不知名的鳥類快速飛來又能往哪裏躲避,孟太太首先想到的是孟寧,她踉跄地上了通往高臺的石階,想保護兒子。

程亦正想拉譚湘閃躲,卻見譚沐雙手食指、中指相對結成一個手印,運用法術迅速在高臺周邊造出一個結界,将臺上臺下的人包裹起來,那些飛鳥撞在結界邊緣不能再進一步,有的發出凄厲怪叫,有的連撞幾次最終将自己裝暈摔倒在地。

譚沐不斷運功修補結界,就這樣持續了大約二十分鐘,飛鳥才不甘的漸漸散去。

周邊又恢複了平靜,譚沐揮手撤了結界。

只見巫女老太和拉珍依然呆在原地,二人身上的衣物完好如初。其他昏倒的那些白衣村民也沒有受到什麽傷害,看來這些鳥僅僅是針對自己這一行人。

拉珍緩緩地站起身,顫抖地伸出手探了探白衣巫女的鼻息,确認她已經死去,不由閉上眼又滑下兩行清淚。

看到這一幕,譚湘不由暗嘆一聲,一個人一旦偏執起來就仿佛踏入一條不歸路,不死不休。

這時突然從高臺上傳來孟太太的聲音,“譚師傅,快來救救我兒子!”

原來孟太太剛才奔上高臺,就發現兒子滿頭大汗昏迷不醒,立刻難過得掉下眼淚,一邊用衣袖替兒子擦汗,一邊呼喊兒子的名字。

譚沐聞訊正準備上去,卻被譚湘一把拉住衣袖,“他前兩天丢了一魂二魄,是被這個老巫女取走的。”

譚沐颔首表示知道了,當時聽到孟太太的描述,他就覺得應該是魂魄受損才造成孟寧這個樣子。

眼見大哥上了高臺,譚湘幽幽地嘆了口氣,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結果,巫女老太就這樣突然死了,臨死前也沒說出将孟寧缺失的魂魄安置在何處,也不知道大哥能不能把它們找回來。

程亦看出她的落寞,緩緩地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非常柔軟,不同于他的粗糙,讓他心中一蕩。

“我們上去看看吧!”譚湘怕被大哥看見,有些不好意思的抽回自己的手。

“那她怎麽辦?”程亦卻皺眉看了一眼抱着巫女老太發呆的拉珍。

他這一提譚湘才想起來,拉珍可以說是巫女老太的幫兇,巫女老太死了一了百了,可怎麽處理拉珍确實棘手,她不由望向程亦,大有詢問之意。

“把她交給警方好了。”程亦的這個提議,也是目前最好的辦法。

譚湘暗自轉了一下手腕,用殘存的靈力在拉珍周邊設了個小結界,防止她逃走,這才扶着程亦邁着臺階走上去。

高臺上,孟寧已然蘇醒過來,但表情依然是渾渾噩噩的,看着他呆呆的樣子,孟太太早已泣不成聲。

杜涵涵身上的繩子已被譚沐解開,嘴裏的粗布也取了出來,可受了這麽大的驚吓,她如今只是傻傻地站在一邊,目睹着眼前一切發呆。

“姐姐真是狠心,居然就這樣死了,都沒說把小寧的魂魄還回來。”孟太太抱着兒子抱怨不已,後悔自己剛才怎麽沒有逼迫姐姐交出兒子魂魄,如今姐姐死了,兒子丢失的魂魄去哪裏找呢?

孟寧是她下半生唯一的依靠,丈夫變心在外面包養了年輕女人,只是看在兒子份上才同她維持夫妻關系,若是沒了兒子,她除了能分一點財産其他的什麽都沒有了。

譚沐走到孟寧前面,食指、中指并攏點在他的額頭中央,發現他除了丢失的一魂二魄,剩下的魂魄也十分不穩,當務之急是要先為他固魂,他讓譚湘在旁護法。

無論是固魂還是尋找丢失的魂魄都需要安靜的環境,不被外界打擾才能事半功倍。

“孟太太,你先下去吧,這麽多人在這裏會妨礙我大哥施法。”譚湘見這麽多人站在這裏,孟太太情緒還是那麽激動,怕她控制不住反而壞事。

孟太太雖然擔心兒子安危,但還能分清輕重,她抹了抹眼淚,将兒子放倒在地上,依依不舍的下了臺階。

譚湘又給程亦使了個眼色,讓他将杜涵涵帶下去。

被程亦一拽胳膊,杜涵涵這才從呆愣中驚醒過來,側頭一看見程亦那熟悉的面孔,不由得大哭撲進他的懷中。

程亦一面推拒她,一面出言安慰了兩句,又擔心譚湘吃醋,尴尬的望向譚湘,果然見她似有所悟的沖他一笑,他顧不上回應只覺頭皮發麻,趕快将杜涵涵拉了下去。

譚沐盤腿坐在地上,将孟寧扶起坐好,右手五指張開,懸空在他頭頂之上,将他體內亂竄的魂魄慢慢引導歸位,同時他從兜中掏出天女木蘭幹花制成的招魂符,用指尖心火将其點燃,口中不停默念:“魂魄自在,身無挂礙,三魂七魄,圓滿愉快。”

可是過了一刻鐘的功夫,還是不能召來孟寧的一魂二魄。

譚湘颦眉,西夏巫術确實邪門,巫女老太到底将孟寧的魂魄封在了哪裏。

她顧盼四望,高臺上除了高高挑起的燈火,再沒有任何東西,臺下也看不到可以藏匿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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