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你們在找他的一魂二魄嗎?”剛才還在臺下的拉珍不知什麽時候走上了高臺,她詢問的語氣竟分外平靜。

譚湘一時有些驚訝,沒有想到拉珍居然輕易就破了自己的結界,她不由上下打量了拉珍一番,見她已無方才傷痛欲絕的模樣,恢複了初見時眉目含情的模樣。

“姑娘,既然你們的巫女已經不再人世,上一輩的恩怨又何必延續到下一代呢?”譚沐站起身走到譚湘身前,将她半個身子擋在身後,以保護者的姿态應對拉珍。

這個女子周身邪氣,他不得不暗自提防。

“有哥哥就是好。”拉珍既嫉妒又羨慕,她的聲音變得飄忽哀怨,“不像我,從小變成孤兒,沒有人像你這樣保護我,一直被人欺負,要不是遇到巫女大人,說不定我早就死了。”

“你還年輕,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不要一錯再錯。”她這個樣子令譚沐更加憂心,不知道她下步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

“錯?我做錯什麽?”拉珍輕笑一聲,“我做這一切都是在報答我的恩人,不過她現在不在了,是你們逼死了她!逼死了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她的措辭突然變得激昂,面容也不複平日的嬌媚。

“你們不是想找他丢失的魂魄嗎?可是,巫女大人肯定不想将魂魄還給你們,他兒子的魂魄不也是被你們收了嗎?如果你們想要回這人的魂魄——” 她擡手指了指孟寧,“就要用我們巫女大人兒子的魂魄來換,怎麽樣?還算公平吧!”

譚湘這才明了,原來拉珍打的是這個主意,看來她想完成巫女老太的遺願,對複活之事依然沒有死心,可若是不交出巫女老太兒子的魂魄,又怎麽去救孟寧。

“好。”譚沐猶豫了幾秒,應聲承諾,無論如何,救人要緊。

他一揮右臂,臺下的封印盒就飛到他的手中。

“我的已經在這裏,你的呢?”譚沐凝視着拉珍,防範她伺機耍什麽手段。

拉珍從衣袍中掏出一盞酥油燈,燈盞像一個香爐模樣,只是比普通的香爐要小巧一些,譚湘一眼認出,這就是剛才拉珍施法帶她和程亦來到高臺法陣時手捧的那盞酥油燈。

譚沐望着拉珍手中的酥油燈,若有所思。

蒙藏地區多使用以酥油為原料的油燈,并不稀奇,可是她的這盞明顯與衆不同,材質像是黃銅所鑄,外形如此獨特,更像是一種神秘古老的法器。

“丢失的魂魄就被封在這盞燈裏,使用的是我們大夏世代相傳的封印之法,如今只有我才能把它解開。”拉珍不無得意的說道,這是她唯一讨價還價的本錢。

“既然我們雙方都解不開對方的封印,只是交換法器也沒用。”譚沐這時心裏有了底,談判起來也從容不迫,“不如我們同時施法解除法器上的封印,讓他們各自的魂魄歸位,好不好?”

拉珍不由尋思,這個方法倒是可行,今天下午巫女大人想盡辦法也沒将封印盒打開,自己的法術遠不及她,就是拿了封印盒也是無可奈何。

“好,不過我警告你不要耍花樣,否則就等着讓他傻一輩子吧。”她揚起俏麗的小臉,冷冷的威脅,“我數到三,咱們同時解開封印!”

譚沐點頭同意,他倒不怕她耍花招,反正他随時可以再度封印巫女老太兒子的魂魄。

“一、二、三——”拉珍慢聲數數。

譚沐開始默念咒語,手中封印盒上的幹花符箓松動起來,盒蓋猛地自動掀開,那縷白色輕煙眼見再度獲得自由,迅速飄向拉珍。

同時拉珍也豎起右手食、中二指,貼在嘴唇上吐出一口氣,再伸指指向左手捧着的酥油燈盞,酥油燈驟然被點燃,微弱的燈火照亮了她的臉龐。

一股奶香味徐徐傳來,正是酥油燈燃燒的味道,不過半分鐘,一股白色煙霧從燈盞中慢慢溢出,只是這股煙霧好似十分茫然,只知圍着酥油燈盞打轉,并不知道要飄往何處。

“大哥,是孟寧的一魂二魄。”譚湘反應靈敏,馬上感知出來這是孟寧丢失的魂魄。

譚沐不敢怠慢,立刻默念魂歸咒,引導那股白色煙霧向孟寧飛去,同時再度頌念“魂魄自在,身無挂礙,三魂七魄,圓滿愉快”,可不知為什麽,一魂二魄只是不停地在孟寧的頭部盤旋,不肯注入他體內。

這邊巫女老太兒子的魂魄卻是不斷圍繞拉珍打轉,拉珍欣慰地說道,“甲央,不要怕,我帶你去找阿媽。”

甲央是巫女老太兒子的名字,她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護住他的魂魄,将之存放在一個安全的地方,以待合适的機緣到來再施行還魂大法。

可甲央卻無法領會她的想法,反而忽然加速盤旋起來,彙聚成一股龍卷風的模樣向譚湘襲取,或許對他來說,阿媽的死都是譚湘一手造成的。

“甲央!”拉珍吃了一驚,大喊他的名字卻不及阻止他的行動。

驚變突起,譚湘急忙揮動桃木棒抵擋,力圖阻止他襲到身前,可是此時她靈力大損,就憑借體內那點殘存的靈力抵禦起來十分吃力,眼看那股龍卷風離她越來越近,猛烈的強風吹得她已經快站立不住。

面對死亡的迫近,譚湘不由想起程亦對她說過的那句話,“對敵時明知打不過也要打,直到咽下最後一口氣,這才是活下去的唯一辦法”,因此她咬唇苦苦支撐,不肯輕言放棄。

臺下的程亦看到這一幕,急忙想上高臺幫忙,但他身受重傷,只能跌跌撞撞的登上樓梯,孟夫人擔心兒子,也跟着爬了上來。

譚沐見狀再也顧不上孟寧的魂魄,掏出兩朵幹花驅魔符箓點燃扔向甲央的魂魄,同時躍身跳到譚湘身邊,雙手結印,快速催動體內靈力,雙臂再度向外張開之際,一股強大的力量氣勢磅礴的向甲央的魂魄湧去,瞬間将那股龍卷風擊散,甲央的魂魄來不及做任何反應,就消失在虛空中。

“不要!”拉珍曲腰扶腿大喊,眼睜睜的看着甲央魂飛魄散,徹底地陷入絕望之地。

甲央的魂魄一直被母親施法強留在人間多年,再加上他生前是被活活燒死,戾氣自然變得愈來愈重,這回又見阿媽死去,再也無人可以抑制他,滿腔憤懑向譚湘一人撒去。

這種戾氣極重的魂魄很難淨化,因此譚沐沒有手下留情,直接将其打得魂飛魄散,以免再度為禍人間。

譚湘見危機化解,雙腿一軟再也支撐不住,譚沐将她扶坐在地上休息,程亦這時也上了高臺,看見她虛弱的模樣不禁心疼,譚沐憂心拉珍受刺激之下發狂,只好委托程亦暫時照拂妹妹。

程亦坐在譚湘身旁,她虛弱地朝他一笑表示自己沒事,他輕輕将她攬入懷中,第一次覺得自己身為一個普通男人不會法術竟是這麽沒用。

“譚師傅,我兒子的魂魄為什麽不能歸位?”上了高臺的孟太太目睹孟寧的情況,焦急不已。她雖然也是西夏大祭司的後裔,聽說過不少世代相傳的巫術,但因為沒有當上巫女,所以并不會施法。

譚沐一時也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裏,按理說魂魄早該歸位,因此懷疑是拉珍動了手腳。

他皺眉望向拉珍,見她已經直起了身子,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知道你兒子為什麽不能魂魄歸位嗎?”拉珍冷笑地對孟太太說道,“因為巫女大人在将你兒子魂魄封印進金烏燈盞時下了血咒,除非你的血填滿這個燈盞,否則你兒子的魂魄一出燈盞超過半小時就會消弭于無形之中。”

孟太太聽聞拉珍之言,立時駭得渾身發抖。

金烏燈盞她是知道的,是大夏國歷史悠久的法器,一直被歷代巫女的血所滋養,普通人的血若是滴入燈盞中,片刻就會吸收殆盡,若想将其填滿,只能耗幹身上所有的血液。她萬萬沒想到,姐姐居然下了如此歹毒的血咒,分明是要她陪葬。

“救不救你兒子就在你一念之間,不過是以你的性命換取你兒子的性命而已,現在只剩下二十分鐘。”說完拉珍一拂袖,一把小巧的藏刀和金烏燈盞就飛落到孟太太面前,随即她仰面而笑,竟開始哼着當地的民歌,原地擺袖跳起舞來。

“這幾個女人真是一個比一個惡毒。”程亦看着她癫狂的樣子,唾棄的說道,他見慣了生死和人性醜惡,因此格外厭惡這樣不将視人命如草賤的行為。

譚湘沒想到巫女老太竟然還留了這一手,這種少數民族的巫術歷來都是稀奇古怪,破解起來更是耗時耗力,即使今天爺爺在這裏,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恐怕也是束手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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