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譚湘家在長江南岸,平常冬天很少下雪,一看到雪花,不禁有些興奮,即使帶着戶外手套感覺不到雪花的溫度,她還是忍不住攤開右手去接空中飄落的小雪花。
程亦站在自己車邊看到這一幕,不由抱臂倚靠在車旁,含笑望着她有些幼稚的動作。
什麽硝煙戰場,什麽爾虞我詐,什麽好勇鬥狠,在這片孤寂的荒原上所有的牽絆仿佛全部消失不見,他只看到在白茫茫的一片天地中,一個身穿玫紅色衣服的年輕女人,綻放出純真的笑容。
這時魏西平喊衆人上他的車上吃飯,原來他一早就在自己帳篷裏支起爐子做起了早飯,先煮了幾個雞蛋,又加熱了幾罐八寶粥罐頭。這幾天他主動承擔起廚師的責任,大家全都默認了,在這荒原之上能吃口熱的食物都是一種奢侈。
幾人先後上了車,譚沐兄妹和程亦坐在後邊,魏西平和白瑪坐在前邊正副駕駛座上。
程亦拿起一個雞蛋剝好皮,遞給了坐在身旁的譚湘,她道謝接過,雞蛋很軟是流黃的,這裏很難将雞蛋煮熟,可她從小就喜歡吃這種不太熟的雞蛋,那種硬黃的太噎人。
譚沐看着她臉上流露出幸福的笑容,默默地暼過頭,咬了一口自己剛剝好的雞蛋,只覺難吃得不能下咽。
“昨天的痕跡被雪掩蓋了,我們還去湖邊嗎?”白瑪小心翼翼的問道,他昨晚吓得一夜沒睡,現在一心只想開車回去,可是又不敢自己一人離開。
“還是程先生聰明,昨夜在湖邊做了記號,我們不愁找不到地方。”魏西平一邊出言誇獎,一邊回應白瑪,“你若是害怕今天就開車回去吧,我們還有在這裏呆幾天。”
白瑪臉上泛起苦笑,他是想馬上就走,但一人開車回去不是更危險。
“我們一會兒到湖邊,我會布下保護圈,只要不擅自離開就應該不會有危險。”譚沐深思半夜,籌劃了下步行動計劃,現在正好說與大家知曉,“我布下法陣之後,譚湘會在一旁協助,到時就麻煩程老板和魏先生幫忙守住陣腳,确保我們大家的安全。”
“那我做什麽?”白瑪見沒他什麽事,不禁有些着急,唯恐将他一個人扔下。
“到時你只要呆在陣中就好,你不是信仰佛教嗎?若是害怕就低頌六字真言就行。”譚沐安慰他兩句,便下車打開後備廂去準備法器。
六字真言?程亦低笑一聲,唵嘛呢叭咪吽,他也會念,可這真的管用嗎?魏西平顯然也是不信,六字真言是觀世音菩薩心咒,源于梵文,據說常誦具有不可思議的功德和利益,但一念此咒就能保護自己免收傷害他也是頭一次聽說。
“不要看我大哥年紀輕,在譚家除了爺爺只有他修為最高,現在譚家所有的事務都是他一人出面處理,聽他安排不會有錯。”譚湘見兩人不太相信自己大哥,不由出面解釋。
“我明白。”程亦點頭,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
幾人憑着昨晚的模糊記憶走到德吉消失的湖邊,找到了程亦擺下的記號,确認好正确位置,譚沐從背包中掏出各樣法器,開始布陣。
只見他在一塊較為平整的地上擺上一塊黃色的壇布,将一個精致的銅質香爐擺在正中,用指尖心火燃起三根線香插在香爐中,盤腿坐在地上閉目開始頌咒,不到五分鐘的時間,衆人只覺好像有一個透明的罩子将此地罩住,淩冽的寒風與飄散的雪花完全被隔離在外邊。
譚沐站起交給程亦和魏西平每人一朵幹花符箓,讓他二人分別站在東西兩邊,若是一旦感覺保護罩有松動的感覺,立馬用打火機點燃符箓,兩人應聲走到指定位置。
白瑪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這一切,不由張大了嘴巴,用近似崇拜的眼神望着譚沐。
譚沐沒有理會他,徑自走到譚湘身邊,遞給她一支老式的鋼筆。
“小妹,你先來感應胡為年是不是在這附近?”
這支英雄牌鋼筆正是當年胡為年失蹤前留下來的,之前一直由魏西平的父親保管。
譚湘接過鋼筆,面對壇布盤腿坐下,手握鋼筆閉上眼睛,心中默念神游咒,“靈識出竅,明目頓開”,神識環湖繞了一圈,卻沒有收到任何回應。
她收攏神識,讓其慢慢地靠近湖水,漸漸往湖中心深處探去,忽然腦海中浮現出一個水下宮殿的模樣,一個寬敞的石殿中胡為年四肢張開被懸空綁在兩根石柱上,可這裏不是他一個人,還有四個人,其中就有程亦要找的那兩個外國人,可是德吉卻不在這裏。
但是不對,胡為年的容貌還是當年消失時的模樣,甚至連衣服都跟照片裏的一模一樣,只是他的臉色異常蒼白,嘴唇淡得幾乎沒有血色,雙眼緊閉,鼻子一張一息,看樣子應該還活着。
她凝神再仔細觀察,發現其他被綁在柱子上的也只是不同的男人,年齡有大有小,基本在二十多歲到四十多歲之間。面色都很蒼白,嘴唇發青,只有那兩個外國人面色還算正常。
只是他們同胡為年一樣,都緊阖雙目,鼻子微微翕動,并不是死人。
這五個人全是用紅色粗線系住在石柱上,在每個人的下面都擺着一個骷髅樣式的碗。
她以前沒有見過這種東西,但是這麽多人被綁在這裏,而且還能維持容貌不變,必是有法力極強的人或是什麽妖物控制着這裏。
譚湘想看看周圍的環境,忽地發現胡為年等人所在的石殿有一個出口,剛好容一人通過,她順着出口出去,經過一個不長的甬道,裏面竟然是一個十平方米的小石殿。
相比外邊石殿的粗陋,這間石室卻是珠光寶氣。
四壁上鑲嵌着各類寶石,綠松石、瑪瑙、紅玉髓、黃水晶遍布牆壁上,少說也有三、四百顆,有的熠熠發光,讓石室比外面明亮不少。
石室中間有一個黃金制成的高腳供臺,上面放着一個一尺高的瓶子,看樣子像是陶器,上面刻着古樸的棕色花紋,瓶肚是滾圓的,瓶頸大概只有瓶肚三分之一粗細,上面瓶蓋處的頂端雕着一個鳥頭。
她剛想聚神細看那個瓶子,忽然聽到一聲怪笑,聲音陰森森的,好似是從瓶中發出。
譚湘覺察到危險,立馬想要讓神識歸體,不料卻無法退出這個石室,出口處仿佛被堵上一樣。
這時在湖邊守陣的譚沐看到譚湘額頭不斷有汗珠冒出,面部神情變得愈發痛苦,身形也漸漸不穩,他心知不妙,急忙伸出食中二指并攏點向她的眉心,同時默念歸心咒,幫助她收攝心神。
石室中譚湘的神識感受到一股暖流從出口處沖進來,拉扯她向外逃去,她急忙想随着這股暖流狂奔,可瓶子中也有一股黑氣向她襲來,瞬間她被兩股力量左右拉扯,神不由己。
湖岸邊的保護罩已呈現松動的跡象,本來半圓的透明罩子竟開始慢慢裂開,裂痕不斷擴大,變得清晰可見,本來平靜的湖水也變得翻騰起來,浪花劇烈地拍打着岸邊。
白瑪看到這一切吓得跪倒在地,不斷頌念六字真言,祈求佛祖保佑。
“快點燃符箓!”譚沐大喊。
程亦與魏西平不敢怠慢,掏出打火機各自将手中的符箓點燃向空中抛去,兩朵白色幹花符箓一邊燃燒一邊在半空飄舞,保護罩的裂痕果然不再擴大。
譚沐見陣法暫時穩住,便重新聚集全身法力,左手捏了個手印,貫注于譚湘眉心之中。
程亦皺着眉頭擔心不已,上次她施展神游之術也是露出痛苦表情,可自己用桃木棒一點她的意識即刻回歸,但這次譚沐親自出手她仍舊沒有清醒,看來必是遇到什麽勁敵。
譚湘的神識此時依然在石室中掙紮,怪笑聲越來越大,她拼命想掙脫黑氣的束縛,無奈力有不逮,突然剎那間那股暖流的力量猛然加大,黑氣稍微有些退縮,她趁機擺脫黑氣纏繞随着暖流終于沖出石室。
湖邊的譚湘身體猛然一振,睜開了雙眼,她大口地喘着氣,又驚又怕,一時說不出話來。
譚沐剛想伸手去扶她有些發虛的身體,程亦早已沖過來扶住了她。
看着軟倒在程亦懷中的妹妹,譚沐只好無奈地縮回手。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魏西平走過來,一臉鄭重地問道。
他是第一次見人施法,沒想到譚湘只是坐了那麽一會兒就變成現在虛弱的模樣,譚沐布下的保護罩更是險些破損,所以他受驚之下難免感到奇怪。
翻騰的湖水再次恢複了平靜,譚沐背手望着湖面,回答道,“這片湖裏有一股強大的力量,胡老和最近幾個人的失蹤應該都與這股力量有關。”
“湖裏會有什麽力量?”魏西平緊鎖眉頭,“西藏歷來有轉神山、拜神湖的傳統,有些湖泊據傳是神靈所化,可是這裏是無人區,沒有關于拜惹布錯的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