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既然現在親眼見到了這個所謂的“龍神”，譚湘反而鎮定下來，她從衣服中掏出随身攜帶的桃木棒和譚老爺子給的符箓，運起指尖心火，緩緩燃燒了一朵幹花禦敵符箓，口中默念“八方四靈，驅魔除妖”。

待符箓燃盡，她将桃木棒向右用力一劃，彙聚的靈力陡然沖出，向那團黑霧襲去，黑霧猝不及防，一下子被沖散，伴随着一聲怪叫，迅速退回了那個安放陶瓶的石室。

低啞的男聲随着那團黑霧驟然消失，譚湘不由感嘆，譚老爺子施法親自制作的符箓果然非同凡響，一舉就将這個妖物擊退，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有爺爺那樣的修為。

大廳又恢複了一片寂靜，她卻不敢撤回護體神罩，擔心被妖物再度突襲。

“姑娘，你是來救我的嗎？”

一個虛弱的聲音傳來，譚湘循聲望去，只見吊在半空的胡為年睜開了眼睛，低頭朝她所在的方向望來。

“是的，我叫譚湘，您的老伴張老太太委托我和大哥譚沐帶您回家。”譚湘首先表明自己的身份，期望能得到他的信任，這樣有助于過後的救援。

“她、她還好嗎？”胡為年的聲音變得哽咽起來。

“張老太太看起來身體不錯，只是由于您托夢給她，她擔心您的安危，所以近來精神差一些。”譚湘不想他再浪費僅存的執念去打擾張老太太的睡眠，因此才故意這麽說。

“都怪我，都怪我。”胡為年自責不已，“可是我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不托夢給她，我不知道還能去找什麽人？”

“胡老，您放心，我一定會把您救出去的。”譚湘出言安撫了他的情緒，當務之急是自然先了解當年他是如何落入此地，才能看看是否能從中找到解救的辦法。

“謝謝，謝謝你。”胡為年激動得連聲道謝。他被困住這裏失蹤太久了，只要能再看一眼陽光死都值得。

“胡老，我想知道當年您為什麽會失蹤來到這裏？張老太太給我們看了考察隊其他人的口供，可是他們說法不一。”她問出了一直以來的疑惑。

“唉！”胡為年長嘆一聲，似是往事不堪回首，沉默了幾分鐘，才緩緩地說出當年發生的事情。

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改革開放的春風吹遍大地，雖然地處西北，他們蘭州的地質研究所也得益不少。

一次偶然的機會，胡為年結識了一位去敦煌旅游的美籍華僑，他無意中說出一直想考察羌塘無人區，可惜所裏經費不足無法成行，那位姓何的美籍華僑立刻表示願意資助他們的考察隊伍，唯一的條件是希望他可以分享一些當地的地質資料給他。

胡為年請示了所長，所長拍板表示同意，但是資料不能拍照不能拿走，只能讓那位華僑翻閱一下，美籍華僑表示同意，當即将款項打入所裏的財務部門。

當年6月，他們取得西藏當地政府的同意，胡為年帶領考察隊進入羌塘無人區，進行為期一個月的考察工作。上世紀七十年代，政府曾組織過一次對羌塘無人區大規模的科考，但是那次考察的路線主要是東線地區，為了挑戰從來沒人涉足的地方，作為隊長的胡為年選定橫向路線考察羌塘。

科考隊計劃從日土縣出發一路向東，再向北折返到邦達錯、再向東經拜惹布錯、羊湖，羊湖考察完畢後折返回日土縣。這一路條件遠比他們想象的要艱苦得多，時間一長，有個別人發出了怨言。

本來考察行動一切還算順利，誰料在拜惹布錯湖邊出了意外，物資車沖進水中，這樣一來大部分人都想回去，只有胡為年因為剛查出自己已得絕症，不想放棄這個最後的機會，所以不顧大家的勸說，希望繼續完成考察任務。

“當時也是我過于固執，沒有考慮隊員們的感受，所以才會死在這荒原之中，不得魂歸故裏。”說到這裏，胡為年言語中透露出悔意。

“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您去尋找食物便再也沒有回來呢？”譚湘見他始終沒有說到重點，不禁有些着急。

“尋找食物？是他們說的？”胡為年聽到這個信息明顯感到意外。

“是的，考察隊的隊員說看見您留下一張字條說是要去尋找食物，後來他們就再也沒有找到您。”

“原來如此。”胡為年苦笑一聲，“在那個荒涼的無人區哪有什麽人可以吃的食物？那天天還蒙蒙亮我就醒了，可是一睜眼我就發現帳篷裏多了三個人，是副隊老張、司機小吳和負責夥食的崔師傅，我剛想問發生了什麽事，他們一下子把我敲暈，直到被擡到湖邊我才稍微清醒，迷糊中只聽到老張說了一句對不起，三人便将我推進湖中，我無力掙紮，很快就昏了過去。”

聽到這裏，譚湘駭然失色，她萬萬沒想到，胡為年竟是被隊友們推入湖中的。

“可是，那時已是黎明，他們要想把您擡出營地，不可能不發出一點動靜，其他人難道沒有察覺嗎？”其實在譚湘內心已經有呼之欲出的答案，但她不想去深究。

“你問得好，只有一種可能，就是其他隊員們都默認将我沉入湖底，他們三人不過是執行者罷了。”這個問題胡為年早已思索多年，這些隊員們一路同甘共苦，若不是他後來一意孤行置大家于危險之中而不顧，他們怎麽會串謀共同害死他呢。

得知胡為年失蹤的真相，譚湘再一次感嘆人性的醜惡。

由此可以推論出，隊友們在得知胡為年因為身患絕症從而不願輕易放棄考察計劃後，聯手策劃了這起謀殺案，那三個執行者可能是帶頭人，但其他九個人竟然集體選擇沉默，對他們害人的行為視而不見，而且還共同串供給警方，紛紛聲明只看到胡為年一人離開的腳印。

“為什麽他們一定要殺您呢？把您打暈直接放上車，一起回日土縣不行嗎？”明明可以不害人命，為什麽一定要用這麽殘忍的方法解決問題，譚湘有點想不通。

“那輛物資車掉進湖裏後，當時還只剩下兩輛吉普車，哪裏坐得了那麽多人，或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我才非死不可。”胡為年說起當年的事情，情緒倒是平穩無波，看來早就接受了這個現實。

原來如此，什麽時候都是自己的命最重要，考察隊的隊員在面臨潛在危險時就可以毫不留情的将隊長除掉，德吉為了能夠避免病痛的折磨，就可以無辜傷害那麽多旅友。

譚湘腦中靈光一閃，不對，魏西平的父親若是知情人，為什麽這次專程派兒子陪他們一起尋找胡老的下落，難道不怕胡老說出當年事情的真相嗎？

“胡老，當年你們科考隊也沒有姓魏的一個人，年紀比您小十多歲。”她想證實魏父的身份。

“姓魏？”胡為年想了想，說道：“是有一個叫魏強中的人，他那時剛調入研究所沒幾年，他主要負責畫圖和拍照。”

“我聽張老太太說，這次委托我們來尋找您，這個魏強中幫了她不少忙，還專程派他的兒子給我們當向導，您跟他很熟嗎？”譚湘不由起了疑心，如果魏強中當年也是知情人，卻還能鎮定面對胡為年的親人，并派自己兒子前來協助，他要不就是大奸大惡之人，要不就是還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跟小魏只是普通的同事關系，私下交流并不多，他不太愛說話，平時更不起眼，只是比較擅長制圖。”由于年代過于久遠，胡為年只是憑借回憶才想起這個人。

譚湘皺眉，總覺得魏強中沒有那麽簡單，張老太太說過，胡為年失蹤後，其他隊員們都跟她斷了聯系，只有這個魏強中每年過春節時都會上門拜訪，難道僅僅是出于愧疚？

譚湘一時想不通這裏面的厲害關系，如今時間緊迫，只能先将這個疑點放到一邊。

“胡老，那您後來又是怎麽被困在這裏的？”

胡為年閉目似乎不願回憶痛苦的過往，但沉默了一會兒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經歷。

當年他沉入湖中以為必死，昏過去之後再度醒來就發現自己身處這個石殿之中。

他出于好奇走進了那個鑲滿珠寶的石室，看見一個立在石桌上的陶瓶，他正準備走近仔細打量，忽然陶瓶上面的鳥頭瓶蓋突然被頂開，一團黑霧從瓶內竄出，瞬間将他的身體團團圍住。

胡為年的四肢仿佛被什麽綁住動彈不得，這時一個聲音從黑霧中響起，說自己本是一名象雄國的王子，因為天生具有異能，被國中的古辛厭棄陷害，挑撥父王處決了他，并将他的精魂封印在陶瓶中，派人将其抛入了這個湖中，沉睡了多年，是胡為年的到來才喚醒了他。

這位名叫嘉措的王子聲稱曾經跟随一個大師修行多年，如今若想重新恢複人形，就需要七七四十九人心甘情願的為他奉獻精氣，與他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