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鄰居
江惜菲拉着小箱包坐地鐵回到自己那位于市中心的出租屋。打開出租屋的門,空蕩蕩地只有幾樣簡單的家具,往昔溫馨美好不複存在丁點的痕跡。江惜菲一時恍神,站在門口呆住了般,一動不動。
“你好,許久沒見你了,現在回來了?”
突然一把溫潤的聲音在身邊響起,江惜菲轉頭一看,這個男人,三十歲出頭,一米七五左右,穿着咖色長褲配一件寶藍色襯衫,斯文白淨,站在距離江惜菲兩步之遙,臉容柔和,給人一種穩重成熟之感。
他就住在她的隔壁,出入之間互相碰見了都會朝對方微笑一下點點頭表示友好,不過深入的接觸就沒有了。江惜菲知道他叫何文睿,因為他為人挺熱心的,樓上樓下的人家比如燈泡壞了水龍頭不出水了要拎重物上樓之類,遇見了他都會搭把手,所以以前江惜菲很多時會聽見有人敲他家門喚他“何文睿在家嗎能幫幫忙嗎?”之類的。
“是的。”江惜菲回過神來,禮貌地回道,“你好。”
他沉吟了一下,直視着她,語氣十分誠懇地道,“作為鄰居有一件事我得提醒你一下。”
“什麽?”
“四個月前有一日,你從窗口扔紅白藍裝滿東西的大膠袋下樓,發出好大的聲音。幸好沒砸到路人,不過這樣做很危險。怕你再犯這樣的錯誤,所以要指出來,我心直口直,你不要介意。”
江惜菲臉一下子漲紅了。她咬咬唇,又是羞愧又是想起傷心事,加上現在心情糟糕透頂,所以她一下子沒忍住淚,“我……那天我發現相戀六年的男朋友居然背着我在外面買新房給其他女人,所以一下子怒火攻心把他的東西裝一大袋從窗口扔下去……我是不應當這樣空中擲物,可是……可是當時我一時沖動就不顧什麽後果了……”
何文睿吓一跳,他想不到自己提醒一下這個鄰居,居然讓她哭起來。那眼淚一串串地從臉龐上滑落下來,令他有點手足無措,“不好意思,我不是有心提起你的傷心事,那天我是聽見你和男朋友吵了幾句,還想着你們小情侶吵架怎麽這樣扔東西,沒想到他原來是這樣對你才令你做出的舉動……”
“無論怎麽樣這是我的不對,我不應該空中擲物,我錯了……嗚……”有時人很奇怪,別人無心的一句話就能引起自己的悲恸,江惜菲一時沒控制住,所有悲傷委屈酸楚等等一古腦兒湧上心頭,化作淚水奔湧而出。
何文睿一看,見有人出入樓道時投來疑惑的目光,怕引起不必要的誤會,一時情急,就一把拉了江惜菲進她屋子,并把小箱包也拉進屋子裏,同時把門關上了。
江惜菲陷進了無邊的悲傷中一時難以自拔,一時哭得稀裏嘩啦,任由他把她拉到屋子裏的椅子坐下來。何文睿搬把椅子默默坐她身邊,幾次張口,卻不知道說什麽才好,所以幹脆不出聲,任由她發洩了。
江惜菲哭累了,慢慢收住了聲音,只剩下哽咽的抽氣聲,卻是堵住鼻子了。這時何文睿默默遞給她一張紙巾,江惜菲接過,擦眼淚撸鼻涕,突然像驚醒過來,“你……你怎麽進來我屋子了?”
只是鄰居,還是男的,這樣一男一女共處一室,這時才想起怕他起歹心。
像是看出她的想法,何文睿連忙站起來,離她遠些,口吻卻是關心地問道:“你感覺好些了嗎?”
江惜菲點點頭,但目光仍有着戒備。
何文睿沉吟一下,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卡片,輕輕放在桌面上,“如果你晚上睡不着覺可以打電話給我聊天的,無論多晚!很多事說出來心裏就會覺得舒服了,千萬不要借助藥物之類。”
怕她想不開?江惜菲仔細看他,一臉的正氣,實在不像壞人,覺得剛才自己有些小人之心了,就點點頭說道,“謝謝。”
何文睿走了出去,并輕輕關上門。
江惜菲把雙腿豎起來,抱着膝蓋,腦袋裏像塞了團亂麻般,她只想這樣靜一靜!
光線由亮轉暗,屋子裏漆黑一片。突然,外面響起敲門聲。
江惜菲慢慢舒展開僵硬了的四肢,慢騰騰走出去,隔着門先問,“誰?”
“我,何文睿,”他在門外聲音是極盡的溫和,“我做了兩份比薩,做多了吃不完,請你嘗嘗。”
江惜菲打開房門,見何文睿雙手托着的一個白瓷碟裏放着一份香噴噴的比薩,立即就讓她覺得饑腸辘辘了。她沒客氣,接過,“謝謝你。吃完我把碟子洗幹淨再還給你。”
“不急。”何文睿看她紅腫的雙眼,嘆口氣,“沒有誰是誰的唯一。這都過去四個多月了你都還沒恢複過來,說實話,何必為了一個不好的人折磨自己?”
不止是為了一個!江惜菲垂下眼簾,語氣倦怠,“我怕我以後都不會再相信愛情了。何生,謝謝你。我會自己想通的。”
“吃完東西洗個熱水澡,好好睡一覺!”
“謝謝。”
關上門,江惜菲拿着熱氣騰騰的比薩放在桌子上,慢慢吃起來,味道很好。桌面上有何文睿的卡片,江惜菲随手拿起來看:弘都鴻銳城市規劃建築設計院一級注冊建築設計師工程師副院長?看起來好牛逼的樣子,只是這個雖然穿着低調但是明顯渾身名牌的人為什麽會一直租住在這裏?難道以他的工資在這個城市還買不起一套房子?或者每個人的背後都有着許多不為人知的故事吧。
晚上江惜菲失眠,在床上翻來滾去的就是睡不着。她打電話給王燕妍,剛接通就聽見那邊傳來男人的聲音,“專心點,不然我怎麽和你做!”王燕妍嗯嗯呀呀的,連一句完整的話也沒有說出來,臊得江惜菲連忙挂掉了電話。
江惜菲下意識地撫着自己的肚皮,現在還平坦一片,但是可以肯定裏面有着一個生命正在孕育着。明天,要去醫院打掉……
雖然以前在醫院實習時看多了手術血腥之類,但是現在輪到自己,想着要從肚子裏生生剜一塊血肉出來,特別回想起有次在人流室看到一個已經成型的胎兒血淋淋地用醫用托盤從手術室拿出來,越想越發憷,一翻身坐起來,把燈全拉着了,下了床走去小客廳拿杯子盛滿了涼開水一口氣喝完,一顆心還是撲通撲通地跳得飛快,一屁股坐在椅子裏,垂頭看見還放在桌面的那張卡片,鬼使神差地拿手機拔打了何文睿的電話。淩晨三點的電話,他會聽嗎?
“喂?”電話竟然很快接通了,何文睿的聲音在深夜裏就像情感欄目的主持人聲音,帶着平和安撫的作用,“睡不着?有什麽想不通的事情說出來吧,看我能不能幫到你?”
江惜菲沉默了一會兒,鬼使神差般地說道,“你……能陪我去做流産手術嗎?”
在這個城市裏,她和王燕妍是最知心朋友,但是王燕妍熱戀中,她不想自己血淋淋的流産令王燕妍産生一些不好的心理感想。而何文睿待人熱心,是熟悉的陌生人,不認識她的朋友親戚,如果不想有流言蜚語傳出去,就沒有更好的人選了……
對方沉默了一會兒,才慢慢說道,“你不會後悔?畢竟,那是一條生命。
江惜菲咬唇,黯然道,“生下來沒有爸爸,給不了他幸福,生下來是對他不負責。”
“如果你真想好了,我可以陪你去醫院。”
“謝謝。”
“不用謝,只是流産後一定要注意保養好身體。”何文睿在電話那端嘆氣,“我前妻流産過一次,術後感染,後來就一直懷不上了,我一直想要一個孩子,跟她說領養一個,但是她卻大吵大鬧,說我不是真心愛她。我就說以後跟她做丁克一族,不要孩子也行。但是她也找茬,說我在外面和其他女人秘密生有孩子所以才不在乎她有沒有孩子,我把工資卡給她拿着,她也還是疑心我。唉!”
江惜菲不由問道,“那你現在跟你太太?”
“離婚了。”何文睿的聲音沉重,“兩人吵架了一年多,雙方都疲倦了,于是達成一致離了婚,我把所有都給了她,包括房子車子,可以說我是淨身出戶的。”
“怪不得你一直租住在這裏,”江惜菲聲音低低道,“你妻子想得太多了。夫妻雙方是要信任的吧,不然一起走不下去。”
“你說得對,”何文睿嘆道,“如果找不到能相互信任的那個人,不結婚也罷,單身也挺好的。”
“是的,單身也挺好的。”江惜菲下意識地附和着他這句話,心裏就突然湧起一個想法:如果打算一輩子單身,要不把孩子留下,獨自撫養成人?如果說生下來沒有爸爸會缺失許多的幸福,但是扼殺他豈不是更殘忍?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