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替她死的不是良人
皇宮——慈寧宮！
看別人受罪自己撿熱鬧的人，眼睛上會不會長雞眼？
商逸陽要是眼睛上長雞眼，那他“聖元第一美男”的招牌是不是就可以直接砸他臉上，糊他個生人勿見？
莊眉蔻跪在冰冷的金磚地面上，後背已經有紅色的血液透過層層棉帛滲了出來。
她依然将背脊挺得筆直，雖然她清楚的知道身上至少已經斷了三根骨頭，而背上的經脈也大有損傷，被烙鐵燙過的地方更是疼到無法忍受的地步。但是她卻依然将頭擡得高高的，凝視着坐在正前方神色悠然，嘴角含着笑意的男人。
商逸陽看着她被束在烈女樁上暴曬，看着她被宮棍打得無法動彈，看着她背上被烙下黑色疤痕。
然而，他只是看着，有時候是坐在椅子上喝茶水看着，有時候是拿起一只鳥一邊逗弄着一邊看着，而更多時候，他會用手拄着下額一邊凝思一邊微笑的看着。
此時，在慈寧宮中，他又是那副神情的看着她，似乎他們才剛剛認識，又似乎他們從未相識。
什麽叫輸人不輸陣？頭可斷、血可流，商逸陽面前不低頭。
莊眉蔻對看着她的商逸陽挑釁的挑挑眉，嘴角似笑非笑的翹了翹。
商逸陽立時更感興趣的看着莊眉蔻，嘴角邊的笑容在慢慢擴大。
莊眉蔻從來都知道商逸陽不是她的良人，沒有琴瑟和鳴，哪怕只是相敬如賓他們也終究沒有做到，他不問她的緣由便由着別人的酷刑及污蔑加注到她的身上，而她也絕不對他有任何期望去開口祈求。
“莊妃，剛才周太醫說了，從你給周妃送去的補藥中查出了麝香的粉末，如此陰寒的東西你竟然敢送給孕婦喝，心思竟然歹毒至此，簡直是罪不可赦。”身穿楚紅牡丹八幅羅裙的孫太後顯然被太監回報的結果給氣壞了，一雙佩戴寒玉護甲的雙手隐隐的顫抖着。
懷孕？堕胎？
這劇本已經老套到惹人厭倦了！
莊眉蔻看着那個還在用一種深邃目光看着她的商逸陽，不由得慢慢從嘴角扯出一抹詭異的笑容，然後，變成仰天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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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太後右側的秦王妃沈慕青皺了皺眉頭，神态莊重的問道：“太後面前你也要如此放肆嗎？”
莊眉蔻慢慢的收了笑容，卻用一種嘲弄的目光看向沈慕青，譏諷的說道：“我想問問王妃，秦王府所有妃嫔加起來共有七人，然而卻從無一人有所出。而周側妃不過才剛剛跟了王爺不過半載竟然懷有麟兒，怎麽會如此老天眷顧？”說完，莊眉蔻跳過衆人，依然看向那個嘴角依舊帶着邪魅的笑意，眼神卻忽然鋒利起來的男人。
很好，他既然如殘花敗葉般的将她丢給這些人任意踐踏，那她也斷不可能讓他全身而退。和她鬥，他商逸陽早就應該準備好她掉一層皮，他就得扒一層骨的準備。
莊眉蔻的話立時讓周曦夢臉色慘白了起來，柔弱的伸出手指指着莊眉蔻，一臉梨花帶雨的模樣惹人憐愛的顫聲說道：“莊眉蔻，你害死了我的孩兒，竟然還敢在此大放厥詞污蔑秦王府衆人。你這貧賤之人本不該登上這莊嚴雅室，要不是王爺将你帶回王府，你永遠都是賤婦竊賊之女，永遠都守在漆黑牢房裏暗無天日的孤苦終老。太後，你要為我做主啊！”說着，周曦夢哭得就更為凄慘了，柔弱的身子如果不是丫鬟攙扶着，簡直能瞬間傾倒。
莊眉蔻聽到“賤婦竊賊”幾個字就已經目光如電的狠狠的看着周曦夢了，她可以經受任何拷問責打，但是卻絕不能讓人辱其父母。
“太後！臣妾不服！”莊眉蔻忽然厲聲說道，“周太醫是周妃的親哥哥，讓哥哥為妹妹檢藥，那臣妾豈不是無罪也有罪了。”
跟她玩貓膩，鬧呢？她是從刑部大堂裏的死人嘴裏套話的人，這些賤人竟然如此侮辱她的手段，真是大叔能忍，小叔也不能忍。
“胡說！”沈慕青将話接了過去。
“周太醫一向清正廉明，醫術高明，人品高貴，怎麽會做出你說的那樣的事？！太後果然有先見之明，知道你是從刑部出來的，心思狡黠難辨，便讓刑部及其他太醫共同驗明，那蜈蚣粉整個皇城內，便只有你一個人在用。而且，那晚的藥你身邊的丫鬟已經說了，是你自己親自看着人弄得，并未經過別人的手。怎麽還能賴到別人那去？你與周妃素來不和，本來為了府裏的和平共處，我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由你們小打小鬧的去了，誰知道你竟然将那份刑部裏的狠心思弄到王府中來，讓王爺的子嗣竟然如此慘遭毒手。算起來，這也都是我的錯，也請太後責罰。”說着，沈慕青恭敬站起身，一臉慚愧的低頭等着太後說話。
就在此時，外面忽然高聲傳秉：皇後、貴妃駕到。
立時，兩位身着華麗的美婦從外面匆匆走了進來。
屋內所有人都起身行禮，甚至連一直未有所動的秦王商逸陽都站起身微微躬身行禮，然後便随意的走到莊眉蔻的旁邊淡然站定，修長的身影在燈火燭影中留下一片陰影将莊眉蔻藏匿其中。
“母後，您怎麽親自審起來了？這些事交給我就好，這樣有悖天倫的事只會讓您心裏傷痛，萬不可因為這樣的事傷了身子。”皇後水映之關切的說道，一張溫柔的臉上滿是自責的神情。
“是呀，母後。這等下賤女子的事就交給我和皇後姐姐就好了，讓您勞神費心思的折騰這大半夜，豈不是媳婦們的不是。”貴妃周曼香一邊走到太後的身邊輕輕為她捶背，一邊用眼睛瞄着地上的莊眉蔻說道。
“你們哪裏知道這丫頭的厲害，就剛才還在這嘴硬不認事理呢。”太後生氣的指着地上的莊眉蔻說道。
不等皇後開口，周貴妃趕緊将話接了過去。
“那是！刑部裏的掌刑歷來是掌別人的嘴，誰知道天理循環今日也要為往日惡行還還賬了。心思竟然如此歹毒毒害世子，這還了得！看看，受了幾日的刑，竟然還能跪的住，真是奇了。想來，我們宮裏的這些刑罰在她這個出名的儈子手看來也就只是小兒把戲。我看啊，證據确鑿，也不用審了，直接拉出去杖斃就得了。”
沒有人接周貴妃的話說下去，全部将目光看向目光嚴厲的太後。
莊眉蔻覺得身體已經不是自己的了，巨大的灼痛從後背延至全身每個關節和神經，她幾次都想直接倒下去，但是心裏最後一口氣支撐着她不能倒在自己的仇人面前。
聽着周貴妃的話，她冷冷一笑，然後陰測測的說道：“周家的辦法果然是幾十年如一日，打死滅口永遠是一勞永逸。我想問問貴妃，今日如果我受到了報應，那周家活剖孕婦盜取紫胎盤的惡行要何時才能受到天譴？”
莊眉蔻的話不但讓在場的周曼香、周曦夢變了顏色，甚至連太後、皇後面上的顏色都為之一變。而只有商逸陽還是保持着原來淡漠詭谲的笑容盯着馬上就要傾倒的莊眉蔻。
“胡說！來人，給我掌嘴！”
周貴妃美豔的臉上已經因為氣憤微微扭曲了起來，指着地上的莊眉蔻大聲吩咐道：“給我狠狠的打她！打死為止！”
立時就有兩邊的奴才上來要行刑。
“住手！”太後一聲威嚴的聲音響了起來，立時所有人又都退了出去。
太後看着莊眉蔻，忽然站了起來，緩緩朝她走來。而皇後等人也立時跟着站了起來。
太後走到莊眉蔻的跟前，皺起眉看着她低聲說道：“莊妃，我本來對你多有賞識。誰知道你竟然如此不識擡舉，浪費我的一片苦心。”
莊眉蔻沒有擡頭，只是盯着前面太後身上盛開的牡丹花冷冷的笑道：“恕眉蔻心思愚鈍，不知道為太子藏匿行蹤，更不知道要心瞎目盲的掩蓋五皇子、七皇子死亡真相，才招來今日無妄之災、殺身之禍。眉蔻雖然來自刑部自認看盡天下險惡之事，無奈，宮廷深深深似海，眉蔻的蒲柳之姿到底還是不能顧得周全。”
“你倒是知道自己為什麽死！”太後冷冷一笑，“既然你如此明白，也就不必多說什麽了。來人，賜——”
“等一等！”一直未說話的商逸陽忽然從薄潤的嘴唇裏輕輕的吐出了幾個字，聲音低沉魅惑到讓人迷醉。“太後，莊妃受刑我可以看不見。但是生死，還是留給秦王府吧！”
太後緩緩轉過頭，目光中露出針一樣的鋒芒，嚴厲的說道：“你的意思是莊妃受刑就可以抵過了是嗎？剛才我們說的話你沒聽見嗎？你自己處理難道不是這個結局嗎？事關太子，你還要回護什麽人嗎？莊氏行事歹毒，心中無君無父，霍亂皇家宗室，難道你還要有什麽回護之言不成？”
“是啊，王爺，您……”周曦夢剛哽咽着要勸商逸陽，卻被他一道冰冷的目光給吓得驚住了，話便再也說不出來。
沈慕青一看商逸陽不說話，嘴角邊雖然還有淡淡的笑意，但是臉上神色卻已經隐隐透出一股狠戾的氣息來。跟了商逸陽五年，她很清楚這代表的是什麽，趕緊走到商逸陽的身邊，笑着說道：“王爺這事還是聽太後的吧。”
商逸陽轉頭看着沈慕青，眼神如同刀鋒一樣，讓人無法喘息。“王府裏的事你竟然鬧到皇宮裏，嫌我臉面丢得不夠嗎？你這個王妃當得也夠無能了。”
一句話說得沈慕青面色蒼白，再也說不下去了。
“夠了！要教訓媳婦你回家自去教訓。這裏還是我說了算。來人，賜莊妃——鶴頂紅！”
莊眉蔻随着太後的聲音微微閉了一下眼睛，心裏忽然一疼，一口血随着就吐了出來。她支撐着沒讓自己倒下去，大口喘着氣，她擡頭去看商逸陽，而他，也正瞬也不瞬的看着她。
我的一生終于要走完了！莊眉蔻看着商逸陽，眼角忽然有一滴淚緩緩的流了下來。但嘴角卻好看的揚了起來：他竟然還沒壞到最後，竟然在最後一刻還期望能留她一命。
商逸陽嘴角的笑容終于消失了，看着她的目光如同當年兩人第一次遇見：深邃、冰冷、無望。
縱有千般不願，萬般無奈，莊眉蔻還是隐隐的能感到一絲輕松，她終于可以死了，不用再在午夜裏驚醒，不用與痛恨的仇敵把酒言歡，不用再困在這詭谲的皇宮中左盼右顧了，更不用再與這個叫商逸陽的男人牽扯不清了。她自由了，可他卻還要在這苦難的人世間煎熬很久，如果這麽想，是不是就會抵清他們之間的愛憎情仇。
很快，宮人就端着一小杯要人魂魄的毒酒走了過來。
還沒等別人上前，商逸陽就将酒拿了起來，走過來蹲在莊眉蔻的面前。
“莊眉蔻，這，就是你掙來的結果。”商逸陽舉着那杯毒酒目光殘忍的看着面前早已搖搖欲墜，面色慘白的女子。
“商逸陽，我若不争，你敢說今日喝這酒的不是你秦王府上下四百人？”說完，莊眉蔻慘笑着去拿商逸陽手上的酒杯，卻被商逸陽将她的手抓住。
他的手幹爽而溫暖，力度強悍卻又溫柔。莊眉蔻擡起頭看着他。
“你覺得你這個側妃還挺值錢？一個人能抵得上我秦王府四百顆腦袋？”
莊眉蔻就知道，商逸陽要是知道什麽叫知恩圖報那就是鐵樹開花，天下紅雨了。
“商逸陽，你的腦袋現在不但沒搬家而且你可以不用擔心生的兒子沒屁眼了，一舉兩得的買賣。以後這事真的和我沒關系了。”
莊眉蔻想起不久前兩人吵架的內容，不由得笑着調侃了一下，而臉上那朵素白的笑容看着卻還是充滿活力。
“嗯，這倒是！秦王府斷子絕孫這事一直都挺依仗你的，以後你可以放心了。”
商逸陽竟然意外配合她，笑了一下，就如同兩人還在秦王府裏過日子一樣。
莊眉蔻笑着點了一下頭。“讓你一直擔心，還真挺不好意思的。”
“你還有什麽事放不下心？”商逸陽微笑着緊緊盯着她問道。
“我的心事你都知道。商逸陽，如果你看在這麽多年我們還算旗鼓相當互相陷害的份上，你幫我做完它。”
說着，莊眉蔻繞過商逸陽的肩膀看了一下後面的周家人。
商逸陽看着莊眉蔻忽然伸出手将她額上掉下的發絲攏了一下，竟然第一次沒有反駁，然後輕聲說道：“好！”然後将手裏的酒杯緩慢遞給她。
莊眉蔻看着那杯酒，他到底還是親手将毒藥放在了她的面前，如同多年前他說的：她的賤命終有一天會斷在他手裏。看來，他果真是個守信的人，那麽，以後他也會守信為她報仇雪恨吧。
擡手将那杯酒接過，莊眉蔻給了商逸陽這一生最美的笑容，然後便緩緩将酒杯遞到自己的唇邊。
随着莊眉蔻的動作，整個大殿裏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似乎一不小心就會打碎這即将到來的死亡。
然而，就在莊眉蔻即将将毒酒放在嘴唇的一瞬間，商逸陽忽然将那杯酒搶過去，擡手一飲而盡。立時，大殿裏出來一片驚呼。
近在咫尺的莊眉蔻都被驚住了。
商逸陽轉過頭看着正被突來巨變驚呆的太後，詭谲的笑着說道：“太後，太子的事到此為止了！秦王府不欠您的命了！”
然後，轉過頭來抓住莊眉蔻，貼在她的耳邊說道：“莊眉蔻，和我鬥，你輸定了”說完，竟靠着她緩緩倒了下去。
“商逸陽！商逸陽！”莊眉蔻抱着那具倒在她懷裏的男人，忽然覺得整個世界都在颠覆，“你個卑鄙小人這次要沒兒子送終了，你知不知道？”
最後一句話，莊眉蔻幾乎是在嘶喊中吼出來的，她相信不了這個處處難為她，時時想她死的男人竟然就這樣替她走上了黃泉路。一瞬間，莊眉蔻覺得有一種崩潰的絕望鋪天蓋地的将她掩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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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貓提示大家一下，因為第一章人物比較多，我幫着大家捋順一下人物：太後，皇後水映之，貴妃周曼香，秦王商逸陽，秦王妃沈慕青，秦王府側妃周曦夢，秦王府側妃莊眉蔻。大家要有不太清楚的可以給醉貓留言，我們一起讨論劇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