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秦亦灏是一個驕傲的男人,驕傲的接近于自負,讓他開口主動托人辦事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秦戰接到秦亦灏的電話說讓他聯系白岐先拖住他的時候,心裏是十分詫異的,問原因他只敷衍着不肯說,秦戰就沒有多問。

可秦亦灏跟白岐之間是從來沒有過什麽交集的,于是當秦戰電話裏隐約聽到一個熟悉的女聲的時候,有那麽一瞬間懷疑過是自己聽錯了。

直到他見到白岐。

白岐的嘴唇上有明顯的傷痕,即使做過處理,也仍舊顯得有些觸目驚心,看着自己這個穩重又心機深重的部下,秦戰罕見的沉默了起來。

白岐到的匆忙,身上的軍裝穿的一絲不茍,面對秦戰的凝視打量,面上的神色沒有一分波動。

“這個月去中蒙邊境的帶隊人員裏,我向司令員舉薦了你,你去報道,然後整合人員名單交過來…”

秦戰盯住白岐的視線不緊不慢的移開,語氣平靜的交待着白岐,白岐仔細的聽着,不時的詢問兩句關鍵點,兩人之間看不出任何異樣。

白岐離開前,秦戰突然叫住了他。

“你是不是認識一個叫姜衫的女學生?”

白岐的腳步頓了頓,回答的不卑不亢,“父親和過世的姜伯父相熟,我和姜衫從小一起長大,政委怎麽想到問這個?”

秦戰威嚴的視線落在了白岐的嘴唇上,“對這個學生的印象很好,她最近也在t市,你見到她沒有。”

白岐眉眼舒展了幾分,“還沒來得及看去看她,等見了,會轉告政委對她的關心。”

他的表情很自然,自然到毫無破綻,秦戰颔了颔首,“去吧。”

白岐這才推門離開。

白岐的背影一消失,秦戰就對着身邊的副官沉聲道:“派人跟着他,我要知道他離開軍營後的行蹤。”

姜衫脖子上還挂着省賽得來的金牌,那些還來得及升起的愉悅已經完全被白岐的散了個徹徹底底。姜衫先是被關在了一個采光很好的房間裏,還沒來得及研究有沒有哪處漏洞能讓她利用着跑出去,姜衫就又被人客氣的‘請’到了走廊盡頭的一個小屋子裏。

白岐料定她耍不了什麽花樣,只派了一個人看着她,這人姜衫沒有在白岐身邊見過,看着斯斯文文的,那眼神裏卻閃着精光,一看就不是個好糊弄的。

這個看上去像是書房的房間裏只有一個通向樹叢的小窗戶,焊着銀白色的護欄,姜衫伸手試了試,那護欄的寬度堪堪能伸出去兩只手腕,想鑽出去一個人是絕對不可能的了。

樹林裏連個路都沒有,正常人根本不會從這裏經過。

姜衫在房間裏不停地走來走去,整個書房已經被她翻了個底兒朝天,一個看上去能用來脫身的工具都沒有。

她倒是在書桌的抽屜裏翻出來了個煙匣子和一個火機,可再看看窗外綿延不斷的樹林,她不想死,也不想引起森林大火。

眼見着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天色也逐漸開始轉黑,姜衫不知道白岐什麽時候能從軍營裏趕回來,一時間心急如焚。

正着急間,斯文男人突然進來了,手裏端着一個托盤,托盤上滿當當的放着各色點心,還有一杯冒着熱氣的牛奶。

“白先生還有半小時到家,吩咐了姜小姐您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等白先生回來了會和您一起用飯。”

姜衫的臉色頓時有些發白,看都不肯看跟前的男人和那托盤一眼。

斯文男人的脾氣很好,把托盤放在了桌子上,好聲好氣的對着姜衫道:“白先生說了,姜小姐您忙比賽忙了那麽久,一定又累又餓,吃點東西休息一會兒,安生的等着他回來就好。”

邊說邊拿起了熱牛奶,禮貌的遞向了姜衫,“況且您總要喝點東西,體力透支那麽大,會引起脫水。”

姜衫厭惡的躲開,“你放下吧,我暫時不想喝。”

斯文男人卻沒有退後的意思,反而又往前走了一步,“您別為難我,白先生交待下來的事情,我也是沒有辦法。”

姜衫這才感覺到哪裏不對,警惕的看了看斯文男人,視線又放在了那杯牛奶上,姜衫穩住聲音,“我知道了,我會喝的。”

斯文男人堅持的端着杯子,擺出了一副不看着姜衫喝下去決不罷休的陣勢,姜衫這會兒已經可以确定牛奶裏一定有問題了,憤怒的猛然間手一揚,牛奶杯應聲摔落,濺出來的牛奶撒了她一袖子,也澆了斯文男人一身。

斯文男人卻不生氣,依舊是恭恭敬敬的樣子,對着姜衫客氣的笑了笑,沒兩分鐘就又端進來了一杯牛奶。

“您還是喝了吧,熱的牛奶還有很多,您總不能全部灑了的。”斯文男人看着冷冷的看向他的姜衫,露出了溫和的笑容來,“況且您也知道,我總有辦法讓您喝下去,只是不想唐突了姜小姐,還請您配合些。”

姜衫握成拳頭的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半晌才道:“水裏有什麽。”

斯文男人就只是笑了,把杯子往前送了送,已經是要強制性的喂她喝下去了。

姜衫厭惡的撇過臉,視線正巧落在了那半開着的窗戶上,身子一頓,閉了閉眼強自按捺住憤怒,冷着臉從斯文男人手裏把牛奶杯拽了過來,杯子裏的牛奶又有小半杯撒了出來,不待斯文男人再說什麽,姜衫已經眼都不眨的把牛奶喝了個幹幹淨淨。

把空了的杯子往斯文男人身上一甩,姜衫啞着聲音道:“夠了嗎?”

斯文男人手忙腳亂的接好杯子,抱歉的對着姜衫彎了彎身子,虛僞道:“您別生氣,我也是奉命行事。”

姜衫嘲諷的看着他,“現在我不想再看見你,喝也喝了,不知道我有沒有權利去梳洗一下?”

斯文男人也瞧見了姜衫身上的狼藉,她沾滿了牛奶的袖子半貼在胳膊上,看上去黏噠噠的,可讓她出去梳洗卻是絕對不可能的,只能無奈的搖了搖頭,“白先生快回來了,您可以…”

“嗤。”姜衫冷笑着打斷他的話,“我知道了,不能就不能吧,那給我打盆溫水拿條毛巾過來總可以吧?”

斯文男人還想再說推脫的話,姜衫淩厲的視線就直直的看向了他,被那參雜着憤怒和冷然的眼神一看,斯文男人心裏就是一突,可再看看姜衫的小身板,也不覺得她能搞出什麽鬼來,那堅決的話頭就轉了轉。

“好的,我這就去給您端水來。”

斯文男人走後,姜衫快速的走到窗邊,狠狠的扣着喉嚨,胃部一陣惡心的痙攣,姜衫難受的反嘔着,可她就像是感覺不到難受一樣,探向喉嚨的動作狠厲至極,身子痛苦的彎成了蝦米狀,硬是把自己剛才喝下去的東西全部給吐了出來。

直到聽到腳步聲逐漸接近,姜衫才臉色蒼白的停了動作。

溫水端過來後,斯文男人就站在身邊看着,姜衫厲聲道:“怎麽,你還準備看着我脫衣服擦身子呢?要不要我一會兒順便跟白岐說一聲,吃飯的時候也帶着你一起吃?”

斯文男人的臉一僵,狼狽的向後退了兩步,“姜小姐言重了,您洗,我這就出去。”

姜衫黑幽幽的眸子盯着斯文男人,直到聽到他的腳步聲從門口處遠去才緩緩收回了視線,白岐的控制欲很強,能被視作心腹跟在他身邊的人裏面也鮮少有人會不怕他,這人自然也不例外。

時 間不等人,離剛才斯文男人說的半小時也沒多久了,也來不及再想他給自己到底喝的什麽東西姜衫迅速的跑到了窗戶邊,她極力的把胳膊整個伸了出去,快速的扒住 樹枝往自己的方向拉。已經是冬天了,枝幹和樹葉都幹巴巴的,很容易就能扯進來一堆,只是那樹枝剌人,姜衫使勁兒的拽了一會兒,手心裏就已經見了血痕,她不 敢停,血跡不一會兒就沾滿了枝條上。

房間裏就只有兩本英文書,姜衫迅速的把書本整個的浸在水裏,又把大把的樹枝和樹葉浸濕,手心火辣辣的疼,姜衫喘了口氣,頭就開始發暈。

房間的溫度像是在直線上升,激烈的動了這麽半天,熱的滿臉是汗的姜衫快速的把身上的外套也脫了下來。

可還是熱,那熱和運動過後的燥熱不同,從身體伸出泛上來,讓人熱的心裏發慌,頭也暈,姜衫咬着下唇把該浸泡的都浸泡完,暈乎乎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喘着氣掐了一把大腿,姜衫最壞的那個猜測逐漸湧上心頭…喝進去的東西還是沒有全部被吐出來。

小腹一陣一陣上湧的熱潮讓姜衫臉上的汗越來越多,連指尖都開始泛出了輕粉色,這時候才不明白白岐讓人給自己喝了什麽的姜衫,就真的可以去死了!上一世也是這樣,為了罰她,他一遍又一遍的給她灌這種藥。

直到她哭着求他,直到她不堪的死死的纏在他的身上,直到她所有的自尊和堅持都被自己一寸寸碾碎主動的奉到了他的腳下。

姜衫的動作更快了,她抖着手把所有浸濕過的樹枝和書本堆好,身體的反應讓她幾欲作嘔。姜衫深吸了一口氣,用顫抖的手從煙匣子裏抽出了一只煙,她并不會抽煙,第一口猛地被嗆了一下,一股子辛辣在喉管裏泛濫,姜衫難受的咳嗽起來,神智卻清晰了不少。

等把幹燥的樹枝全部點燃,姜衫才開始往上面堆浸濕的樹枝,竄的高高的火焰一下子就滅了下去,一股濃煙瞬間彌漫進整個房間。

站在窗口用浸濕的外衣蒙住口鼻的姜衫身子有些虛軟的扶着牆壁,等房間裏已經徹底被濃煙占據,才面無表情的猛然尖叫了起來。

“救命!着火了!”

一邊大聲的呼救,姜衫一邊快速的憑着記憶力走到了門口處的牆邊,果然,幾乎姜衫的尖叫聲剛落下,急促的腳步聲就快速的朝着這邊跑了過來。

“shit!”

門外的男人氣急敗壞的低罵了一聲,接着就是開門鎖的聲音,“姜小姐,您怎麽樣?”

斯文男人邊着急的叫着姜衫邊大力的推開房門,巨大的濃煙瞬間湧了過來!斯文男人被嗆的眼睛一陣強烈的酸澀,忍不住劇烈的咳嗽起來,他邊咳嗽邊慌張的往房間裏跑,可到處都是黑灰色的煙氣,姜衫早已經沒了動靜,斯文男人以為出了什麽事,直驚的三魂掉了七魄!

等斯文男人訓練有素的在房間裏快速的找了個遍兒,卻在牆角處踢到了冒着濃煙的一群濕木材時,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怕是被人耍了,當下更是臉色劇變,臉一白就朝着門口沖了出去!

原本緊閉着的大門大大的敞開着,斯文男人眼中還在不停的淌着淚,他往外四處眺望,可哪裏還有姜衫的影子,到處都是一片空曠。

斯文男人一直客客氣氣溫溫和和的臉當下就紫了,還沒等斯文男人決定好從哪個方向開始追,不遠處就開來了一輛熟悉的吉普,看到此刻并不該站在門口的斯文男人,吉普的車速陡然加快,斯文男人直恨不得能當場厥過去,也好過面對白岐接下來的雷霆巨怒!

天 空中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下起了雪,雪花落在臉上,卻絲毫不能減緩姜衫身子上的灼熱,身上染滿了煙氣灰塵的她顯得十分狼狽。身體入了藥性,又一直激烈的運 動,藥效反應的越來越強烈,姜衫腿已經不由自主的開始發軟,眼前的場景還是變得渾渾噩噩起來,臉色潮紅的姜衫面無表情的擡起手掌朝着樹幹上狠狠一劃!先前 留下來的血痕和傷口處頓時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疼痛!

靠着疼痛勉強清醒了一些的姜衫繼續咬牙往樹林深處跑去。

身後不遠處突然傳來了說話聲和急促的腳步聲,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姜衫使勁的咬了咬舌尖,在後面的人即将發現自己之前,身子迅速的一歪,倒在了一處半人高茂密的草叢裏!她捂住自己的嘴努力的把自己縮成一團,身子一動不敢動。

索性天色漸晚,追來的人又着急往前找,從草叢邊大致掃了眼就繼續往前面追了過去,人走遠後姜衫才敢悄悄的呼吸出聲。

氣息還沒來得及喘勻,後面又傳來了腳步聲,接着就是白岐那冷漠的聲音。

“看痕跡是朝着這個方向走的。”

接着是斯文男人的聲音,“應該是快追上了,姜小姐一個人是跑不遠的,更何況還喝了那樣的藥…”

“閉嘴!”白岐突然惱怒了起來,壓抑的聲音帶着滿滿的淩厲,斯文男人吓的身子一縮,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一個女孩子,喝了藥跑出來,要是能被找到也就罷了,萬一遇到了其他人,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白岐在姜衫藏身不遠處停住了腳步,斯文男人跟在身邊不敢吭聲,一股令人窒息的氣氛逐漸彌漫,姜衫閉緊了眼睛,連呼吸都忘記了,背上的汗毛一根根豎了起來。

這時候白岐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白岐拿在手裏看了看,又是秦政委打開的電話,秦戰握住電話的手逐漸收緊,卻到最後都沒有去沒接,電話再次響了起來,半晌,白岐才道:“先回去吧。”

白岐轉身大步的朝着來時的方向返了回去,斯文男人也不敢問原因,忙跟緊了白岐。

即使兩人的聲音遠到聽不到了,姜衫也沒敢動,又等了兩分鐘,見他們真的沒有再回來,姜衫才扶住樹幹站了起來。

看了看四周,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姜衫憑着記憶換了個方向,撐着越發虛軟的腿,往另一個方向悄無聲息的跑了過去。

不知道跑了有多久,姜衫的鞋子已經不知道跑到了哪裏去,頭發一片淩亂,手上早已經是血跡斑斑,她才終于再次看到了公路的影子。

這時候天色已經完全的黑了下來,姜衫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一處去,除了昏暗的路燈,周圍再沒有一點有光亮的地方,姜衫撐着疲憊到極點的腿努力的走到公路邊緣,走在亮光照不到的陰影處咬牙往前走。

這就只能盼着在白岐他們找到自己前能遇到一個過路車了。

姜衫黑幽幽的眼神中閃過狠辣,她從沒想過重生一世,自己竟然還會有一天能被逼到這種境地!只要她能逃過這一劫,她姜衫絕不會再給白岐一次再這樣對她的機會!

還有那所謂的檢查…姜衫閉了閉眼,白岐,我就入了你的願,讓你再不用來檢查我到底是不是能再完整而徹底的屬于你。

白岐,包括整個他敢這麽對她所倚仗為後盾白家,她姜衫就算不擇手段,也要一點點把他們給毀了,徹底的毀了。

姜衫的手掌心已經被她劃的血肉模糊,遠處才終于若隐若現的閃出車燈的痕跡來,姜衫面上的表情先是一松,接着又是一凝,快速的躲在了樹幹後面。

待離得近了一些,清楚的看到開來的車是輛陌生的軍車後,姜衫才終于放下心來,踉跄着沖到了馬路中間!猝不及防間車子差點撞到她,在堪堪離她身子只有一寸的距離才驟然停了下來!

另一邊的馬路上突然傳來了一陣鳴笛聲,閃爍的燈光在轉彎處刺眼的照着,倉促間第一輛開過來的那眼熟的車牌猛然間就躍入眼間,眼見着那車燈就要朝着姜衫這邊照過來,不等駕駛座的人發火,姜衫快速的走到了後門處,一拉車門鑽了進去!

“有人追我,開,開車。”姜衫聲音嘶啞。

姜衫半昏沉的身子在摔倒的前一刻,猛地被一個堅實溫暖的胳膊給托了起來,接着姜衫整個人被來人拉近了懷裏,來人迅速的伸出手摸向了姜衫的下巴,輕輕一擡。

那熟悉的輪廓驟然間撞進了眼裏!

秦戰聲音裏帶了些不敢置信,嗓音發幹,一字一句艱澀道:“姜衫?你怎麽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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