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木桃
這兩日,執骨一心處理自己的事,因無邪宣戰的原因,他也總是心不在焉的。皇帝不讓他離京,要他擇日啓程去绮州城幫垂文君處理水患。
老實說,心底是異常煩躁。最重要的就是放心不下爺爺,但皇帝谕旨以下,這輕易是改變不了的。還有就是那晚,他丢人丢大發了的事……該死!
這時,他正房門大開,大爺似的坐在案桌上,一腿支在旁,一臉黑線的望着門外放空。
元盛和廉城進門的時候,就看見執骨臉上大大的“不爽”二字。
“咳……”元盛自認為的小聲咳嗽,差點震壞了廉城的耳朵。
不知是廉城幼時那番經歷之故還是長久以來的習慣,亦或是他面向偏陰柔,他的行為舉止都是柔美入骨,不大像個男人。
時刻捏着扇子扇着風,喜好豔麗又繁複的服飾。
幸好他長的白淨,再鮮豔的色彩穿在他身上只覺明亮,不覺庸俗。
發上簡單插着柄木釵,黑亮的發自然垂下,倒也別具一番風采。
廉城被元盛吓了一跳,手上的請柬拍到元盛腦袋上,掉下來一張精致小巧的竹葉。
竹葉展平無痕,風幹了水分,還殘餘着絲絲清香。上頭用小楷寫着一行字,上道:“邀君酒仙人小聚。”
字體幹淨利落,結尾那一筆微微上挑,有些調皮的意味在其中。
執骨伸掌一吸,竹葉落在了他手中,看着那幾個字,無聲間冒了個白眼:“這垂文君,玩兒什麽稀奇。”
“酒仙人是哪兒?新開的酒肆?”執骨問道。
元盛剛想說話,廉城扇着扇子,笑眯眯的跺了他一腳,然後從容答道:“是的将軍,聽說這酒仙人有各種上好的酒,也有異域而來的,五毒國的絕世養生酒裏頭也有,我見你這幾日煩的很,趁還沒去绮州城,不如就應了垂文君的約,去放松一下也好。”
“垂文君不是已經動身出發了?”執骨思索了番,垂文君的約,怎麽總是覺得背後發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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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已經走了,還請我作甚?
廉城道:“哎,垂文君身在绮州,身系将軍,想必也是因最近這事知道将軍心中不快,特地給你準備的宴席,将軍那日從卿塵君房中出來後,就再沒出過門,今晚去喝喝小酒也是好的。”
一說道韓棧衣,執骨的臉色就突然變得古怪。
廉城和元盛都疑惑的對視了一眼,紛紛問道:“将軍,你可還好?”
耳根一紅,執骨铿锵堅定道:“非常特別好。”
“那,廉城這就給将軍準備外出的行頭,你穿着內衫也好些天了。”
執骨低頭看了眼自己連穿了兩日的衣服,伸手就解開了系帶,習慣性的扔給了廉城。
這一身在戰場上策馬奔馳的身體,果真是練的叫人臉紅。廉城咳了咳,臨走時食指在執骨腰間捏了一把,執骨腰間吃癢,耐不住的彎下了身體。他瞪着廉城,廉城笑的咯咯的。
“将軍好誘惑啊。”廉城跨出房門,扇子搖了搖:“我可豔羨韓公子喽。”
“廉城!——”執骨脫了鞋就往外扔,廉城早就跑的沒影了,房中徒留傻笑的元盛。
“笑什麽笑。”他瞪着元盛,元盛一臉懵,憋着笑,一張臉都是黑紅黑紅的。
“還不快去打盆洗澡水來。”
“是!”元盛傻笑着站了個軍姿,執骨也不知該說他什麽好。擺了擺手攆他走,又想到了什麽,卻欲言又止。
“将軍還有何吩咐?”元盛一臉認真的看着他,靜待下文。
裝着不耐煩的樣子,執骨漫不經心問:“這幾天韓棧衣怎麽樣了。”
“哦,韓公子啊,還是那樣,在柴房待着,這幾天都沒出來,聽說送飯的人也就送到了房門口,沒見過他。”
“恩。”把玩解下的袖箭,放在手中飛快的轉着。執骨眼角餘光望向某處,想着那夜自己對他,總覺得過分了。
那日事多,他脾氣急,一時就下手重了些。那幾鞭子,或許是不好受了。
也确實明白自己下手沒輕沒重,但誰叫自己在氣頭上呢。
“恩……人呢?人怎麽樣?”他随意問道。
“什麽人怎麽樣?”元盛傻愣愣的:“沒見到啊。”
“沒見到你不知道進去見?”執骨沒好氣的道。
“呃,不是将軍你說不讓人靠近的嗎,除了送飯的人。”實在不知道将軍在說什麽,元盛很無奈。
“這麽多天人都不出來,你也不知道派人去查探查探?人出事了怎麽辦?!”
那幾鞭子可是真要人命的!
元盛好委屈啊!
執骨解下高束的馬尾,披散着頭發連忙擺手:“你現在準備兩桶水,一桶給他,一桶給我。再給他準備一件新衣裳,從裏到外,就用他喜歡的煙青色。去。”
“哦。”憋了憋嘴,一臉郁悶的元盛離開了。
“麻煩。”執骨罵了一句,赤|裸着勁瘦的上身走進了裏屋。
“韓公子?”元盛敲了幾下門:“卿塵君?”
良久,門後才傳來一聲虛弱的:“誰啊?”
“是我。元盛。”
吱嘎——
門開了,裏頭漆黑一片,似乎是受不了這麽明亮的光線,韓棧衣捂了捂眼睛,強光刺激的眼睛酸澀,沁出了一點珠光。元盛望着他,啞巴了一下,看着他一身青紫髒亂的模樣,驚的瞪直了眼睛。
“公子你這是怎麽了?”
身上的衣服已無完好,頸間到處是點點紅痕,頭發也早就散亂了下來,垂在肩上。唇腫了起來,還帶着些血色。
待習慣強光後,他與元盛視線相對,那雙清澈而又黑白分明的眼睛朝他輕輕笑了笑,彎起了一點弧度,盡管模樣狼狽,神情卻是溫和有禮,直瞧的元盛全然忘了要說什麽。
“并無事,元公子有何吩咐?”聲音有些低啞,韓棧衣不舒服的摸了摸脖子,那上頭奪目的銀鏈子吸引了元盛的注意。然而随之元盛的臉便紅了……他不好意思的趕緊推着木桶進了柴門,又給他帶上了幹淨的衣服,道:“這是将軍特別吩咐的,公子快好好洗洗吧,一身……是傷。”然後頭也不回的逃了。
韓棧衣幾分疑惑,關上了門,沐浴更衣。
執骨等了好久,等來了元盛和廉城。
“你們倆幹嘛呢,去了這麽久。”執骨閉着眼睛,伸手墊在腦袋底下,不見人都知是他們倆。
但是沒聽見回音。
皺眉睜眼,卻瞧見笑的一臉諱莫如深,神經兮兮的廉城和抵禦外敵似的元盛。
“你們倆過來。”執骨坐起身來:“離我那麽遠是怕我吃了你?”
“你看你看!我就說将軍吃人的吧!”元盛一嗓子吼了出來,急的團團轉:“這可怎麽辦!怎麽辦!”
“……哈?”執骨頭頂一個大大的問號。
廉城走近一步,彎腰在執骨身上找了半天,也不知在找什麽。
“沒有,這裏也沒有,哎,難道真是上頭的?”廉城竊竊私語。
元盛連連附和:“禍害人啊!簡直禽獸!”
執骨:“……?”
廉城一邊伺候執骨脫了衣服進木桶,一邊端正坐好搖着扇子望他。
對元盛道:“你看咱們将軍,雖然脾氣臭,大大咧咧,一天到晚舞刀弄槍。但是他身材好呀,你見他面相,眼尾上挑,下巴瘦削,鼻骨高直,唇形飽滿又帶着弧度,那膚色曬了那麽久也沒曬黑,比我都白。頂上細看會瞧見一個隐形的美人尖。腰雖瘦卻肌理分明,腿長,恩,很長,連腳踝都是纖細的。怎麽看,怎麽都像……”廉城歪着頭,思索的很是痛苦。
“像什麽?”執骨躺在木桶邊緣,不知廉城在叨叨些什麽玩意兒,沒好氣的跟了一句。
廉城對元盛望了一眼,元盛點了點頭:“我也覺得像。但那人身上的怎麽解釋?”
“恩,讓我想想……”廉城道:“大概是讓着他吧。”
“哦。”元盛明白了:“所以他這幾天才把自己關着?”
“你們到底在說些什麽?”一個字也聽不懂,執骨威脅道:“幾天不打皮癢了是嗎?在我面前賣關子?”
廉城和元盛站起身來,走到房門口,廉城關門時苦口婆心道:“将軍好好洗個澡,以後那事過後,還是要清潔清潔的,不然多難受。還有,下次輕點兒,元盛都看見了,韓公子身上全是傷,我知你并未真的拖他在馬後奔跑,那日搶來房中,早就拎他上了馬。只是韓公子那身上嘛,實在不能見人,尤其是脖子,到處是紅痕,是人是獸都吃不消的,反正時日尚久,将軍來日方長啦。該疼惜的時候,就好好疼惜。将軍好好洗澡,告辭!”
說完,砰的一聲,跑了。
執骨保持着回頭的姿勢,愣了幾秒,他在說什麽?
……
傍晚時分,執骨披上披風,別好佩劍,頭也不回的大步朝門外去,翻身上馬一氣呵成。
此去應垂文君之邀,去一個主人遠在天邊的宴席。
執骨心想,大約自己這些時日過的最為莫名奇妙了。
臨走前,他吩咐道:“元盛,帶韓棧衣同去。”
“去酒仙人?”
“不然呢?”執骨懷疑的看着他:“飲酒一番有何不可?”
“是!将軍說什麽就是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像什麽?
執骨懵逼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