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野貓貪魚

“這是……給我的?”江臨淵望着盤子裏的魚,頗為疑惑地問道。那條魚因為太長,所以被切成了兩段,滿滿地盛在盤子裏,上面澆着湯汁,綴着一點兒蔥花,隐隐可以聞到魚肉的鮮香味。

郭鴻點點頭,卻道:“今兒晚上将軍和老将軍不知怎的都沒動這魚,飯後将軍就命我給江公子送過來了。”

江臨淵再仔細一看,果見這魚上的湯汁都有些凝固了,煞時感覺哭笑不得,敢情這是人家兩位吃剩下的,江臨淵本還以為夏和瑜是發了好大善心呢。

心裏雖然感到既可笑又無奈,江臨淵卻沒在面上表現出來,而是雙手接過郭鴻手裏的盤子,道:“那就辛苦你送一趟了,替我謝謝夏将軍和夏老将軍。”

江臨淵雖然愛吃肉,卻是不喜歡吃魚肉的,因為他比較讨厭魚身上的那股子腥味兒。于是一盤子肥美的魚就被江臨淵冷落在桌子上。

不過江臨淵圍着桌子走了一圈兒,心裏也是覺得這魚就這麽放着也忒浪費了,便拿起筷子,撥開了上面濃濃的湯汁和蔥花,倒了一碗白水在上面,清了清魚上的鹽分便端着盤子向屋後去了。

屋後是一畦長寬僅僅幾步大的野田,田內長滿了雜草。江臨淵将魚盤子放在地上,自己則蹲在一旁靜悄悄地等着,他依稀記得今日傍晚時分聽到了幾聲貓叫,便想着晚上過來碰碰運氣。

結果江臨淵蹲在那裏腿都快蹲麻了,這才聽見兩步外的雜草間傳來窸窸窣窣的摩擦聲,接着從草叢裏鑽出一只毛茸茸的小腦袋來。江臨淵忙屏住呼吸,生怕吓到這只貓兒。

月色下,貓兒用泛着幽幽綠光的眼睛盯着江臨淵看了片刻,才試探性地邁出步子,一步一挪,小心地來到了地面上放着的大肥魚跟前,抻長脖子,向着那魚舔了一口,又轉頭望着江臨淵,見他沒有什麽反應,便放了膽子張口咬上了。

江臨淵眨着眼看着這貓兒,聽着它啃魚時細微的“咕囔”聲,心生憐愛,輕輕挪着腳步蹭過去。貓兒聽見聲音,從魚肉裏擡起了臉,望着江臨淵舔了舔嘴巴,又埋下了頭去。

江臨淵見它不懼自己,便也大膽了起來,挪到那小貓兒的身邊坐下,薅了一根手邊的草葉子。入秋,草葉已經泛黃了,摸起來有些脆,江臨淵兩指小心地捏着草葉子在貓兒的腦殼上輕輕點了一點。

“你說他拿我當什麽了?”江臨淵沖着貓兒嘟囔,語氣有些恹恹的,“我本來以為夏和瑜是個不太一樣的人,怎麽感覺到現在還是拿我當小貓小狗的。”

貓兒當然聽不懂,只是感覺江臨淵在說話,便擡頭沖他“喵嗚”了一聲,惹得江臨淵默默笑起來,扔掉手裏的草葉子,輕輕揉了揉小貓兒絨絨的腦袋。

在這之後,這貓兒就會時不時地從江臨淵門口經過一下,也不去擾江臨淵,只是淡淡地看他一眼就又不知道跑到何處去了。江臨淵心疼這貓兒,便總是想辦法弄一些魚兒擺在屋後,有時候會看着它來吃,有時候也就擺在那裏不管了。

一段時日後,前方探子來報,說朝廷的大軍已經在路上了,浩浩蕩蕩的,多是步兵和弓箭手,加起來大約有三萬人。

夏和瑜一收到消息就命人嚴把城門了,青、揚、宛三城,不管是城頭還是城尾,都是夏和瑜親自選了人過去把守,生怕放進來什麽雜人。三城之間早已挖通了地道,為的是在戰時互相聯系時不必打開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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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夏和瑜的意思,是他和張翎、蔔承嗣分別據守三座城池。其實夏和瑜對蔔承嗣也不是完全信任,但是這人确實對自己父親護得周全,又懂一些帶兵之法,總歸是個能夠派得上用場的人,便也就當他是一半的自己人了。待這一切應有的準備都做好之後,夏和瑜要做的,就是等着朝廷軍隊的到來。

這日江臨淵正站在城牆上吹着風,饒有興致地看着城門下的士兵盤問着過往的百姓,江臨淵依稀可以聽到一點兒他們之間的談話聲,卻并不真切,混着風吹過耳邊,有那麽一點點的惬意。

其實夏和瑜也來到了城牆上,這兩天的事情有些亂,他是想來這裏吹吹風的,只是踏上最後一個臺階後,夏和瑜望見了江臨淵,秋風吹鬓,滿目的雲淡風輕。

“戰事在即,你倒是悠閑得很,還有心思在這兒吹風。”夏和瑜盯了江臨淵片刻後向他走去,腳步略微拖沓,剛從練兵場過來的他,鞋子上還積了一層塵土未曾拂去,走起路來會微微卷起一些煙塵。

江臨淵聽見聲音也未轉頭,仍然是拄在城牆上看着城門下的人來人往,微微挑着語氣說道:“将軍已經都安排妥當了,別人還有什麽可操心的?”

夏和瑜已走到江臨淵的身邊,也拄上城牆,城牆上吹過的風涼涼的,染着些說不上來的味道,卻讓人無比舒服。這風也吹散了夏和瑜的縷縷疲累,令他的心情好了些,便有了精神調戲江臨淵。

“你不必說得這麽輕松。”夏和瑜半睜着眼睛道:“等敵軍來了我就先派你上陣,讓你做死士中打頭的第一個,等你被亂箭射成刺猬了再拖回來?”

“那樣也好。”江臨淵接招,說道,“只求到那時夏将軍能記得把我寫到史書裏,我一介草民,最終也算是能在青史裏留個名,光耀門楣了。”

夏和瑜勾着唇輕“嗤”了一聲,将腦袋低下,枕在胳膊上眯起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繼續道:“你覺得,我的安排可有什麽疏漏之處?”

江臨淵用手指沿着一塊兒青磚的磚縫處劃過,蹙眉想了一會兒說道:“将軍想得已然很周全了,只是要記得安撫留守在城中的百姓,莫要使城裏出現危機才好。”

夏和瑜的腦袋上下地蹭了蹭胳膊算是應了。

“我随将軍留守宛州城吧,或許可以幫上将軍什麽。”江臨淵見夏和瑜這般無精打采,便替他寬着心說道。

“你能幹什麽?你大概只能給我添堵。”夏和瑜雖這樣揶揄着江臨淵,卻掩不下嘴角的些許笑意。

“剛才還說派我去打頭陣呢,這會兒倒嫌我沒用了。”江臨淵摸了一下耳朵笑道。

夏和瑜瞟了江臨淵一眼,緩了一會兒才道:“也好。”

江臨淵聽他應了,便不再提這些話了,而是說道:“對了,将軍前兩天送我那條魚,我還沒向将軍道謝。”

“魚?什麽魚?”夏和瑜疑惑地問道。

“才回來的那天晚上,将軍讓郭鴻拿給我的那條魚,怎麽?将軍你忘了?”江臨淵道。

“你說那個啊。”夏和瑜語氣懶懶的,“那個哪裏是我要給你的,是我本來想吃結果被我那老爹罵了回去,那魚是他留下來要給你的,要謝你也謝他去。”

江臨淵有些愣,“夏老将軍?”

“嗯。”夏和瑜接着道,“他說你那名字若是取的‘臨淵羨魚’之意,或許是會喜歡吃魚的,這才讓我派人給你送過去的。”

江臨淵笑出了聲音,當真覺得這個夏老将軍可愛得很,也笑話着自己何時變得這般敏感。

“你笑什麽?”夏和瑜問道。

“沒什麽。”江臨淵搖頭,“只是覺得,将軍有個好父親。”

夏和瑜轉頭沒再理他,自顧自地吹着風,卻又隐約覺得心裏有些話想對江臨淵說,只是千頭萬緒,淩亂地雜在一起,将應該給江臨淵的那根線和其他事情揉在一起分不出來了。

五日後,朝廷的先鋒部隊已經趕到離宛州城不遠的地方了,登上城樓就可以看見遠處行來的一隊人馬。

這支先鋒部隊約莫着只有兩千人,沒有騎兵弓兵而多是步兵。夏和瑜早已領着一隊人馬候在城外了,他在心裏給自己下了死命令,必要戮盡這支先頭部隊壯壯士氣。

雖然按照道理,身為将軍的他不必親自出戰,但夏和瑜還是去了,橫戟站在隊伍最前方,看得跟着他的兵士各個熱血沸騰,躍躍欲試。

江臨淵站在城牆上看着遠方的敵軍慢慢移近,表面上平平靜靜的他卻也在心裏為夏和瑜捏了一把汗,畢竟在江臨淵看來,這場仗并不好打。

不消一炷香的功夫,敵軍的先鋒已然移近,夏和瑜一翻腕子,将手中的鐵戟直直地立在了地面上,鐵戟上反射的寒光映得人心驚膽戰。

城上的兵士看到了夏和瑜的這個動作,便開始揮起臂膀狠敲戰鼓。戰鼓聲響,猶如驚雷一般,城下兵士嘶吼,喊殺聲沖天。夏和瑜拔戟緊握在手中,向敵軍方向一指,幾千人便怒吼着沖了過去,不過眨眼間,已是短兵相接,血光乍現。

江臨淵立在城牆上,一雙眼急急地在殺成一團的人中尋找着夏和瑜的影子。夏和瑜卻和無數普通士兵一樣戰在人群中,不過片刻的功夫,臉頰上已染上了不知是誰的血。

江臨淵忽然有些氣夏和瑜的莽撞,也不思量一下,他若死這一仗就戰死了,接下來的人該怎麽辦?呆立着想了片刻,江臨淵在城牆上借過一個兵士的弓箭,咬着牙沖着夏和瑜的方向拉開了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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