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送藥
其實江臨淵心裏很是沒底,這是他腦子一熱想出來的方法,畢竟他不可能此刻開了城門去把夏和瑜捉回來,只能依靠自己這半吊子的技能。屏住呼吸,江臨淵瞄着一個在夏和瑜身邊舉刀欲砍的敵兵脫放了手中的箭。
城下,夏和瑜只覺得耳邊一陣涼風吹過,緊接着一直冷箭就擦着他的臉頰飛了過去,正是射在他面前的一個敵軍的喉嚨上,卻仍是紮得不深,只是箭尖兒陷在了皮肉表面。那名士兵舉着刀愣了一下,似是不敢相信竟會有人在兩軍混殺之時,還敢不顧自己人地放箭。
夏和瑜趁着這兵士滞楞的功夫,連忙揮腕,将他的腦袋如切菜般切了下來。夏和瑜本是驚怒,兩軍相接,兵士混雜在一起,若是一方放了箭雨,那無疑是一種同歸于盡的做法,但轉頭回望城牆之上,卻只是見江臨淵拎着一張弓,目光也有些滞楞,他沒想到自己真能射得這般精準。
一瞬間,夏和瑜有些想笑,本是厮殺得氣喘的他竟是猛然間又來了力氣,沖着一片刀光血雨沖去了,腳步上竟然有一絲絲的歡愉,或許是因為他知道,敵人是成山般撞來還是成海般湧來,在他的背後都會有一支冷箭護着他,他便不需要怕什麽,只管着把眼前這些來自朝廷的敵軍殺光就好,他不知道這是否應該叫做信任,反正他的心裏很踏實。
但他沒想到的是,江臨淵在城牆上卻是氣不打一處來的,他本想暗示夏和瑜莫要拼得連自己的性命都不要。結果這厮可倒好,倒是更向敵人堆兒裏鑽了,還越砍越來勁了,簡直就像沒有腦子一樣。
江臨淵狠狠咬着後槽牙,真是沒辦法了,于是本來只在手裏拿了一支箭的他又從旁邊的兵士處捧了一筒子箭過來。
城上的戰鼓還在“咚咚”作響,城下有怒吼聲有哀嚎聲,更有噴湧着的血液和兵甲反射而來的寒光,只是這些東西,江臨淵都似聽不見,看不見,眼裏只是專注瞄着一個人,提醒自己讓他活着。
在江臨淵不知射光了多少個箭筒後,城下的厮殺聲總算是停了下來,穿着朝廷兵服的兵士,沒有一個是站起來的,夏和瑜和他殘留下來的手下都殺得跟個血葫蘆似的,身上的铠甲早已沒有了原來的顏色,還在一滴一滴地向下淌着血,敲在地上,濺起一朵小小的血花,吼聲不再,取而代之的則是滿地的□□。
守門的兵士見此情景才敢把城門打開,城內的守兵快步跑上,連扶帶拖地将夏和瑜連帶着剩餘的兵士擁進了城內。江臨淵看着夏和瑜進到了城內,也總算是松了一口氣,無力地垂下雙臂靠在了城牆上。他的左肩衣物上隐隐透出一點兒血色,怕是剛剛扯弓的時候,把肩上的傷口也一并扯開了。右臂也隐隐有些疼痛,估計一時半會兒是緩不過來的。
江臨淵額上滲出一些汗珠,心裏想着夏和瑜可真是他的冤家,自己也真是欠着夏和瑜的,這麽個還法可真夠他受的。
夏和瑜一進入城內,便需要扶着牆才能站穩了,先頭部隊之後的大批人馬會在大約兩日後趕到,這中間夏和瑜總歸能帶着一場勝利喘上一口氣兒。
可現在他卻沒顧得上休息,強撐着數了數剩下來的兵士。數着數着,夏和瑜的心裏也有點兒泛涼,今兒和他一同拼殺在城外的部下,轉眼間,加上傷兵就只剩下了三成。雖然在這場人數幾乎相等的對決中,他夏和瑜已經算是完勝了,但每每這時,他的心裏總還是有些不好受的。
低頭默了片刻,系上郭鴻拿給他的披風,夏和瑜向城牆上走去了。可踏上城牆找了一圈兒之後,夏和瑜卻并沒有見到江臨淵,他見牆邊一個兵士正在收着幾個空了的箭筒,心知那必定是江臨淵用過的,便走過去問道:“江臨淵去哪兒了。”
小兵士茫茫然擡了頭,見是夏和瑜,連忙行了一下禮,說道:“江公子早就下去了,具體去哪兒了,我也不知道。”
夏和瑜略微悵然地點了點頭,身上也實在沒什麽力氣了,就想着之後再找他,下了城牆,拄着郭鴻的一只肩膀,緩緩向自己的屋子去了。
回到了屋子,夏和瑜命郭鴻去燒了些熱水來,自己則脫了身上那套沾滿了血污的衣服。以為浸滿了血液,又在這一段兒時間裏被風吹幹了,所以衣物已經變得有些硬邦邦的了,夏和瑜很嫌棄地褪下衣服扔到一旁,鑽進了盛着熱水的木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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桶內的水溫度正好,激去了夏和瑜一身的疲累,他很放松地靠着桶沿兒躺下,閉着眼睛回憶着剛剛戰場上的情景,每一張倒在他刀下的臉,他似乎都有印象,他們死之前的表情有的猙獰,有的恐懼,令人膽寒,戰場上的血腥氣似乎還圍繞在他的身邊久久不肯散去。
“夏将軍。”
夏和瑜正滿天滿地地想着事情,忽聽有人喚他,驚得“啊”了一聲睜開眼,卻見江臨淵從屏風處探了個腦袋進來。
“誰讓你進來的,怎麽也不說一聲,郭鴻呢?”夏和瑜眼含愠意地說道。
江臨淵微晃着腦袋,若無其事地抱着一個紙包走了進來,他知道反正夏和瑜現在不能把他怎麽樣,“郭鴻去給你弄吃的了,外面也沒什麽人守着,我就進來了。”
“你……你怎麽還走進來了,你沒看到我在沐浴嗎?”夏和瑜皺眉道,竟伸手在自己的身前捂了一下。
“我看到了啊,我又不瞎。”江臨淵漫不經心地說道,将紙包放在了一旁的小桌上,解着上面的帶子。
“看到你還敢往裏面進,江臨淵你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你快出去。”夏和瑜有些氣急敗壞。
江臨淵本來就有意逗夏和瑜,見他如此就更收不下來了,原是背對着夏和瑜的他,停下正在解帶子的手轉過身來,擡腳踢了一下夏和瑜所在的木盆,乍着膽子說道:“你瞎叫喚什麽?你有的東西我也有,都是男人你害什麽臊。”
“什麽叫我害臊,是你不顧規矩闖進來的。”夏和瑜吼,拿手拍着水面,就差站起來揪上江臨淵的領子了。
江臨淵轉頭,拿手擋了一下從夏和瑜的木桶中濺出來的水花,這才笑道:“行了夏将軍,我可不是來跟你鬥嘴皮子的,你剛在戰場上不可能沒有受皮肉之傷,我去城裏的藥館抓了一些敷藥給你。”
江臨淵抓過那個紙包,邊向夏和瑜走近邊拆着,接着道:“後背上的傷我幫你敷好了,剩下的地方,将軍便自己來吧。”
夏和瑜聽聞江臨淵去給自己抓藥了,心中的火氣本是平靜下了的,結果見江臨淵這又向自己走過來要給自己敷藥,立刻又警覺了起來,向後縮着身子道:“不用!你別過來,再向我走一步我就殺了你。”
江臨淵聽夏和瑜這麽說,手上的動作停了片刻,擡眼冷冷地看着夏和瑜。
“幹......幹什麽?”夏和瑜開始結巴。
江臨淵将藥包摟在懷裏,竟邁上一大步,側坐在了木桶的桶沿兒上,側頭對夏和瑜說:“我可是好心好意幫你,你怎麽老是要殺我。”
夏和瑜就眼看着江臨淵離着自己這般近,眼睛都快瞪出來了,“你就欠殺,應該千刀萬剮。”只是狠狠地說完這句話後,夏和瑜別過頭,頓了片刻,輕聲道了一句:“多謝。”
江臨淵聽夏和瑜說完後,勾上唇角,微微有些得意,眼光輕掃,卻是無意間瞥到了夏和瑜水下的身子。水面沒有其他東西的遮擋,水裏也是清清亮亮的,故而夏和瑜的身子可以一覽無餘。
多年來的征戰使夏和瑜的身上有幾處大小不一,顏色略深的舊傷,雖然有些傷痕,卻掩不下夏和瑜體格的精壯,他身上的一塊兒塊兒肌肉線條很是優美。除了這些,江臨淵還注意到那簇毛發濃密的位置,不過他只是瞥了一眼,便識相般轉了頭去。
夏和瑜因為別着頭,并沒有注意到江臨淵在看他,更沒有注意到江臨淵眼神的細微變化,待他轉回頭來,江臨淵已然恢複了常态,嘴角含着若有若無的笑。
“行了,江大公子,我知道了,我自己會敷,您先回去行不行。”夏和瑜終于不像剛剛那般強橫了,而是換上揶揄的語氣說道。
江臨淵這才點點頭,從木桶沿兒上起身,将紙包放回了旁邊的小桌子上。
“等一下。”夏和瑜忽然道,“這藥你也拿回去一些吧,記得敷在左肩上。”夏和瑜注意到江臨淵左肩衣物上的血色,也知道他這是舊傷撕裂了,便如此說道。
江臨淵微笑,并不客氣地抽了一小包出來,說道:“那就多謝大将軍了,反正我也跟藥館說,會是夏将軍來付賬的。”
夏和瑜被這個算計精明的家夥氣得太陽穴發脹,他揮手道“知道了,去去去,快走。”
江臨淵樂了,乖乖地拿着藥走了,夏和瑜浸在熱水中,幽幽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