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學習

顧明玉初二上學期時,許剛回來了,他原本學在油畫村學油畫,過年時還特地帶了他的畫作回來,胡珍高興得不得了,請人裱起來挂在客廳裏。顧懷立雖然沒當面誇他,但有外人來時經常不着痕跡的炫耀這是自家兒子的作品。年後沒多久胡珍往他老師那打電話才知道許剛離開了畫室,跟幾個小年輕學電腦繪畫去了。

那時候電腦還是那種大頭的,沒有人懂電腦繪畫是什麽東西,許剛執意要學,胡珍也沒攔着,還打了五千塊給他買電腦。顧懷立不高興他招呼都不跟家裏打就放棄油畫,加上對當時國內的電腦技術不信任,直言許剛學不出成果。只是後爹到底不好當,有些話說得再好,許剛不聽也沒辦法。

只是還不到半年顧懷立就接到福建那邊朋友的電話,說是許剛欠了人電腦公司的錢跑了,電腦被押在公司抵債。顧懷立氣得不行,又沒辦法只好動身去福建尋人,顧明玉給周成家照顧幾天。

自從發現周成可能喜歡自己後,顧明玉心裏就有些說不出來的感覺,他平時沒有表現出來,等到跟周成睡一個被窩就顯露出來了。

顧明玉睡覺一直都是平躺,老老實實地也不怎麽動彈,周成習慣側身抱住他。但那天顧明玉卻扯開周成的手臂,側着身子睡覺。一開始周成以為他熱,畢竟是南方,快11月了氣溫還很高。

“明玉你會熱嗎?要不要開電扇?”周明在東莞開旅館賺了一些錢,雖然比不上胡珍但家裏也沒那麽緊巴巴了,搬進新房後購置了許多新家電。

顧明玉不說話,睜着眼看着木地板上那一抹月光。

周成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他的回答,以為顧明玉睡了,悄悄靠過去把臉貼在他背上。安靜的夜色中倆人的呼吸清晰可聞,周成輕輕蹭着顧明玉的背,心裏像是吃了蜜一樣甜。

當他伸手想将他以為睡着的顧明玉圈在懷裏時,身邊的人卻突然翻了個身,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被當場抓包的周成帶着自己也說不清楚的慌亂,躲閃着顧明玉的目光。

“周成——”顧明玉輕聲叫他的名字。

周成不敢應,他甚至閉上了眼睛,呼吸急促,仿佛被推上刑場的囚徒。

“周成,”顧明玉再次開口,他看着周成的臉,初三的男生已經和成人一樣高了,顧明玉也已經開始發育,聲音不像小時候那樣甜糯,“你看着我。”

周成沒有動作,但顧明玉很有耐性,周成的心跳得很快,一下一下敲擊着耳膜,他睜開眼看着月光下的顧明玉。

少年被月光照得瑩白,像他們前不久租的那套電影《魔戒》裏的精靈王子,周成只覺得內心悸動,顧明玉的雙眼似乎有魔力般讓他移不開視線。慢慢地周成緩緩湊了過去,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雙唇緊貼,點燃了身體的熱度,他們緊緊地擁抱在一起,某種他們還弄不清楚的感情像幼苗一樣悄然破土。

顧懷立找了許剛三天,終于在福州汽車站附近一家破旅館找到了他,顧懷立來之前想着找到人要狠狠罵一頓,但看着已經二十歲的許剛頹廢地坐在破舊的房間內,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就那樣在門口站了許久,等到許剛終于擡頭看他時對他說:“走吧,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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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懷立不是刑偵人員,但他查案也很有一手,許剛的事他人還沒到福州就弄清楚了,不過就是小年輕談朋友一朝眼瞎被人欺騙感情還騙了錢,或許是代溝的原因,顧懷立很難理解許剛這幅要死要活的樣子。心裏只覺得許剛耳根子軟,一個大男人還能被女人騙錢。

顧懷立對孩子的教育非常看重,因為許剛生性頑劣,比起明珠明玉兩姐弟花費的精力還多。從小到大許剛挨打挨罵幾乎是家常便飯,并不是顧懷立偏疼親生對繼子不好,正好相反,便是因為顧懷立對許剛寄予厚望才對他那麽嚴厲,那年代家長教育孩子基本都是棍棒加身,只覺得不打不成材。

但他忘記了,後媽後爹都不好當,如果他是許剛的親身父親許剛或許不會覺得如何。偏偏他并不是,許剛甚至并不在他名下,他們家兩本戶口,胡珍和許剛,顧懷立和明珠明玉。在法律上,許剛和他沒有任何關系。

許剛對顧懷立又懼又怕,要說親近卻也不是沒有,只是以許剛的角度看,顧懷立是那種只愛聰明人的父親,家裏三個孩子只對顧明玉有所偏愛,對他和明珠一向是恨鐵不成鋼,只是他比姐姐要更慘,不管做什麽父親都覺得不滿意。許剛記得前年過年他花了自己賣畫賺到的第一筆錢,買了當時電視裏常常做廣告的腦白金——廣告詞寫得好:孝敬爸媽腦白金。

許剛不知道顧懷立喜歡什麽,想着他年紀也不小了,要好好保養。那會兒腦白金銷量很好,許剛特地托了朋友搶購了兩盒。沒想到回了家顧懷立見了不僅不高興,還發了大脾氣,說他太笨那種虛假廣告也信,反正就是一堆聰明人的言論。許剛知道自己笨,但那種真心被人踩在腳底的感覺實在太難受,他再沒心沒肺也受不了,從那以後許剛便再也不買東西回家了。到了現在不僅是顧懷立對他有所偏見,許剛的內心對顧懷立也早已築起了高牆。

即使這次顧懷立放下工作趕過來找他,許剛也只是擔心回去會被打。

一路上這對不是父子的父子相顧無言。

許剛回家後每天沒什麽事做,顧懷立沒過多久就把他送到扇子廠畫扇子。許剛哪裏受得了那個,扇子廠裏都是女人,捏着個毛筆畫些花鳥白蓮,五大三粗的許剛跟那裏格格不入,沒呆幾天就喊着不幹。顧懷立又給他找了鞋廠,許剛覺得自己學了那麽多年的油畫,出來就在鞋廠打工太跌份也不肯去,顧懷立很不高興,覺得他好吃懶做才故意挑三揀四不肯做工賺錢。

許剛說要買畫具自己在家畫畫,顧懷立拿了錢給他買,轉頭對顧明玉說不信許剛能堅持下去。

顧明玉不知道該說什麽,自從許剛回來後家裏幾乎沒個消停,顧懷立三天兩頭訓他,許剛不敢頂嘴,心情越來越低落,畫畫的事也開始三天打魚兩天嗮網。

顧懷立對明玉提起時,一臉“我早說過”。顧明玉想幫許剛反駁,顧懷立卻成見已深,反而把顧明玉給訓了一頓,讓他不許跟着許剛學壞。

家裏待着煩躁,顧明玉就整天往周成那跑,倆人都是青春萌動的年紀,對那種事好奇得不得了,只是不管是學校發的生物書上,還是電視或現實裏都沒見過兩個男孩在一起。顧明玉和周成不知道那年代同性戀是禁忌,他們甚至連同性戀這個詞都沒聽過,便也不覺得如何。去了書店把兩年前看過的那本灌籃同人又翻出來仔仔細細研究。

那家書店什麽類型的書都有,不知道文宏的父母從哪進的書,或許他們也不會看書的內容,只一股腦的拿來就是。

書店連廣告牌都沒有,就文宏的爸爸用馬克筆在硬殼紙上寫了租書店三個字挂在門口,後來聽文宏說顧明玉毛筆字寫得好,便請他給寫了一張。

顧明玉提筆時想了想,起了個文藝的名字“時光書店”。

文宏的爸爸搖了搖手,“不好不好,我這不賣,只租,你這樣寫別人哪知道這是租書店,而且時光——我這店才開了幾年,要是等以後傳給文宏,文宏再傳給他兒子用這名字才好。”

“那就只寫租書店?用不用加個文氏?”顧明玉歪了歪頭,目光剛好瞄到周成在瞪文宏,心裏覺得好笑,文宏跟周成從小學就同班,到了初中還成了同桌,前段時間學校組織足球比賽,文宏也參加了,好像表現不錯,周成對他略有改觀,提起他時也跟好朋友似的。現在不過人家多看了顧明玉兩眼,周成便又故态萌發,比熊貓還護食。

“加加加!”

顧明玉早在心裏預想好了,緩了口氣提筆寫就,不一會兒“文氏租書店”五個大字便躍然紙上。

文宏的爸爸捧着顧明玉的字如獲珍寶,大手一揮免了他今天租書的錢,然後說是要去找人用框裱起來,留下兒子在店裏看店。

顧明玉看店裏除了他們沒別人,就問文宏:“你知道還有哪些書跟這本一樣嗎?”

顧明玉放在桌上的正是那本《灌籃高手》的同人本,文宏也看過,此時一看那書臉就漲得通紅。周成站在顧明玉背後,見明玉就這樣光明正大的詢問,比文宏還害羞,躲到角落裏假裝看書,眼神都不敢往這邊瞄。

文宏白皙的耳朵紅得滴血,他低着頭說話都結巴:“還、還有本足球小将的,講、講長大後的大空翼和日向……”

顧明玉原本也有點害羞,但見在場這兩人都小媳婦一樣羞答答的,他覺得好笑,有心逗他們,“還有別的嗎?最好是文字的,比較有想象空間。”

霎時店內另外兩人都發出了抽氣聲,顧明玉說的想象,周成和文宏都懂,不同的是周成腦海裏閃過的是他和顧明玉,文宏卻只有個模糊的身影,像是身邊所有男性朋友的結合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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