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情書
高敏敏在班上的人緣不太好，她長得不算漂亮，她皮膚有些黑，頭很大，學習成績也不算拔尖，卻偏偏跟班上最優秀的兩個男同學關系很好——顧明玉和胡一葦。顧明玉就不用說了，整個初中部找不出比他更好看學習更好的男生了，保持了三年的年級第一，甩開第二名幾十分的差距，當之無愧的男神。胡一葦也不比他差，一直在年級前十名左右徘徊，長得也白皙俊秀，只是比起顧明玉的雍容多了些小家子氣。
出乎意料的，胡一葦跟高敏敏雖然整天拌嘴打打鬧鬧，但真較真起來，其實他們關系還真不壞。胡一葦這人很喜歡打小報告，班上人稱中隊長。他跟高敏敏同桌三年，除去剛開始那學期，後來卻是再也沒打過高敏敏的小報告。
而高敏敏跟兩個學霸坐在一起，考試的時候伸長了脖子看看左右，分數也就差不到哪去了。
胡一葦每次都把自己卷子捂得嚴嚴實實，奈何高敏敏見縫插針，眼神好得不得了。胡一葦就跟她較上勁了，也不舉報告老師，而是每次開考兩個人都要打賭，到底是被高敏敏抄到，還是胡一葦成功防守，結果每次都是胡一葦輸。
“他真笨，真的。”高敏敏很少在智商上有優越感，胡一葦是她第一個手下敗将，“我只是假裝抄他的卷子，其實每次都是你給我傳小抄，就他那樣卷子都埋在手臂裏了，除了他自己沒人能看見吧？”
“你注意點分寸，別把他惹毛了。”顧明玉傳答案的時候就算好高敏敏會得多少分，成績盡量不太離譜，這才讓這持續了三年的作弊沒被除他們外的第四個人發現。
雖說真要對高敏敏好就不應該幫她作弊，奈何顧明玉老師遇上高敏敏這樣的學生也差點被氣的掀了桌子，而高敏敏的父母規定如果每門考試不能考到八十分以上，高敏敏就要天天被鎖在家裏，不能外出。顧明玉經不住她的哀求，只好答應幫她。
顧明玉覺得高敏敏這人特奇怪，因為跟顧明玉和胡一葦關系好，班上的女生有一半多都在排擠她，但偏偏高敏敏一點也感覺不到。除了父母極端地控制欲讓她難受外，不在意的人，她好像從來都不會放在心上。
“其實一葦蠻可愛的，特別是炸毛的時候，像只小貓咪。”高敏敏笑彎了眼，只是很快她的笑容就轉淡了，年輕的女孩像大人一樣嘆了口氣，“我們什麽時候才能長大啊？”
“距離高考還有三年，你可以試着努力一下，到時候去外面的大城市上大學，你爸媽管不到你。”顧明玉的眼中也略帶惆悵，母親回家本是件喜事，但不知為何顧明玉卻發現家裏的氣氛越來越怪異，就連許剛也不敢到處亂跑了，乖乖待在家裏畫畫。
“就我這成績，能考上大學才怪了，要不是明玉你給我傳答案——”
“噓！”顧明玉瞪了她一眼。現在是課間十分鐘，胡一葦上廁所去了，周圍人雖然不多，但也不是沒有。
高敏敏吐了吐舌頭，“反正大學我跟他是不用想了，說不定——我們私奔怎麽樣？”
顧明玉嘴角牽起一個高傲到極致的弧度，“別說得好像我跟你私奔一樣，我對你沒興趣。”
“哎呀，居然沒騙到你，真可惜。”高敏敏聳了聳肩，“待會兒騙胡一葦去。”
顧明玉：“……”你就不怕那傻孩子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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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敏敏和她男友一直有聯系，兩個少男少女把戀愛談得跟地下黨接頭一樣，即使阻力再大也攔不住那顆年輕熾熱的心。高敏敏想了個主意，讓她男友把情書寄給顧明玉，信封上收件人寫顧明玉，再由顧明玉轉給高敏敏。其實這也沒什麽，壞就壞在高敏敏男友叫做安佳璇，一個非常女性化的名字。
胡一葦三年來一直想找顧明玉麻煩，但顧明玉學習好人緣好，除了運動因為身體原因有點差之外，幾乎找不出缺點，而且他性格循規蹈矩，從來都是家長老師眼中的好學生，就連高敏敏的父母——放假時高敏敏不被允許外出，但只要說是去顧明玉家，高敏敏的父母就會放行，雖然随後還是會打電話确認，但總比別的同學多了幾分信任。
當上完廁所回來的胡一葦看到顧明玉抽屜裏掉出來的信，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趕在顧明玉之前彎腰撿起那封粉紅色的信封。
“安佳璇，明玉這是哪個女生寫給你的情書？”胡一葦聲音很大，頓時整個教室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看着他們，暗戀顧明玉的女生很多，但因為顧明玉外表溫和實則高傲的性子，沒有人敢表明自己的心意，漸漸的女生們便組成了一個聯盟——聯手打壓那些想沖動表白的女生。
這會兒見一個漏網之魚竟然把情書都塞到顧明玉抽屜了，一個個氣得牙癢癢——其實是顧明玉下課的時候自己去傳達室取的，安佳璇的信來得很規律，兩天一封雷打不動。
“還給我！”顧明玉冷眼看着他，一旁的高敏敏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老師說學校不讓傳情書，這裏是念書的地方，不是你們早戀親親我我的地方。”胡一葦一臉得意，他晃了晃手裏的信。上課鈴聲快響了，同學們都一個個回到了教室，見有熱鬧可看都圍了過來。
信封還沒拆，顧明玉除了擔當收發信的中間人，還肩負着放學回家後假裝電話教學，把情書念給高敏敏聽的任務。
周圍竊竊私語，胡一葦沒注意到被顧明玉擋在身後臉色慘白的高敏敏，見賺足了關注他“刺啦”一聲把信封撕掉，拿出裏面的信紙開始大聲朗讀起來，“好久不見，明明兩天前才給你寫過信，我卻覺得像是過了一個寒冷而又漫長的冬天，不過只要想到你被冷風一吹就變成紅蘋果的臉，我就想親親你……哇，好惡心——顧明玉有女生想親你耶！”
高敏敏手腳冰涼，坐在那動也不敢動。
顧明玉擡起頭來，目光冷凝，如同冰錐一樣，胡一葦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顧明玉站起身，伸手去搶那封信。胡一葦一時不查被他捏住信紙的一頭，正待搶回就聽到門口傳來一聲嚴厲的呵斥。
“上課鈴都響了，你們還不回座位？！”語文老師走進了教室，圍觀的同學刷地一下回了座位，便把中間僵持着的兩人露了出來。
“顧明玉胡一葦你們在做什麽？班幹部帶頭搗亂？是不是想讓我叫家長？”語文老師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整天板着臉兇巴巴的，沒有一絲笑容，不管是上課還是監考都非常嚴厲，被譽為初中部四大魔王之一。
胡一葦也有些怕他，雖然看不慣顧明玉，但胡一葦也知道如果情書被大魔王拿到手，那可跟交給班主任不一樣，班主任是顧明玉家的親戚，最多也就批評一頓，寫個檢讨。落在大魔王手裏……胡一葦也不知道會怎麽樣。
顧明玉率先松手，他已看出胡一葦不想鬧大，目光淡淡地坐回了原位。胡一葦便待坐下，冷不丁地就聽到大魔王說：“胡一葦，你手裏拿的什麽東西？交上來！”
這下不止他們三人，整個班上的學生都吃了一驚，其中最緊張的要數高敏敏，她身子前傾，越過顧明玉看向胡一葦，眼神帶着祈求。胡一葦沒看到她，只大魔王就讓他倍感壓力，恨不得自己手裏的東西立馬憑空消失。
“嗯？還不交上來？”大魔王的催促令胡一葦驚醒，他看了看講臺，又看了看正擡頭看着他的顧明玉，在對方冷峻的眼神中，胡一葦露出一個勝利的微笑——其實他心裏也後悔得不行，但他別無選擇。
大魔王沒有等待，直接走下講臺，來到胡一葦身邊，将他手裏的信奪了過去。高敏敏已經吓得垂頭掉眼淚，手指緊緊揪着校服的衣擺。顧明玉的目光一直落在胡一葦臉上，那其中的冷漠，讓胡一葦心裏空落落的，全然沒有曾經以為惡整顧明玉後應有的快樂。
打開迅速掃了一遍，大魔王冷笑一聲，轉身回到講臺。就在他們以為大魔王會将此事暫時揭過時，大魔王揚了揚手裏的信，對下面噤若寒蟬的學生說：“今天就讓我們來鑒賞一篇‘偉作’。”
當大魔王念到高敏敏的名字時，胡一葦傻眼了，他只看了第一段話，怎麽也想不到那封信竟然不是女生寫給顧明玉的，而是高敏敏的男友寫給她的！
胡一葦只覺得天旋地轉，難以置信。
随着大魔王在衆人面前将自己的情書一點點深入“剖析”，用講作文的方法指出其中的語法标點錯誤，高敏敏就像是被人在鬧市區中心一件件剝下衣服，撕下柔嫩的皮膚，露出裏面脆弱的血肉。她忍不住低聲抽泣起來，下完這節課，所有人包括老師和她的父母，都會知道她不僅早戀，還跟男友接吻。
顧明玉同樣垂下了眼，他攥緊了手，心頭像是有滾燙的岩漿在翻滾，他不明白為什麽他們要受到這樣屈辱的對待，難道就因為他們還未成年，于是便連尊嚴也不需要？
顧明玉霍然起身，打斷了大魔王的“講課”，他的目光緩緩在教室裏其他同學臉上掃過，他看到了大多數幸災樂禍、嘲笑的臉，只有少部分人露出不忍、同情的神色。
顧明玉沒有說話，他伸出手，抓住高敏敏的手，在她驚訝的眼神中，拉着她頭也不回的離開教室。
全然不顧背後炸窩的三年五班，以及大魔王嚴厲的警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