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重慶火鍋
聽到對方說小顧先生, 紀林遠松了口氣，沒想到他運氣這麽好，一找就找對了地方。
女經理走進了包廂, 門虛掩着, 紀林遠遲疑着到底是跟進去還是在外面等着，最後選擇等在外面——如果顧明玉出來見他的話, 他可以拉上他就跑。
在火車站與關敬對視的那一眼，紀林遠覺得自己只怕一輩子都忘不了, 那眼神非常可怕, 紀林遠長這麽大只在他們村一個殺妻兇手的眼裏看過, 再聽出租車司機的話，紀林遠更是認定了關敬是一個手上沾染了人命的兇徒。
別看他現在一副修身養性，脾氣很好的樣子, 傳說他剛來重慶的時候不知道惹到了什麽人，一夥人計劃在十八梯堵他個正着，卻沒想到走漏了風聲，被關敬來了個反圍剿——他只有一個人。當時很多人都看見他眼神兇狠, 像是一個殺豬的屠夫，渾身是血拿着刀追了幾十層階梯，那人最後是抱着頭一路滾下去才保住性命。
關敬因此打出了名頭, 得名閻王眼，還聽說他手上真的有人命案子，只不過人失蹤了，找不到屍體, 警方沒辦法立案，這才不了了之。
雖說這些只是傳聞，紀林遠一時也辨不出真假，但關敬這人是個狠角色這點應該沒錯，顧明玉跟這樣的人混在一起，結果可想而知。
紀林遠站在門外，對即将發生的事有些緊張，視線忍不住四下游移。只是這一看才讓他發現，原來這包廂頂上就有一個監控探頭，位置安裝得比較隐秘，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到。
這令他大吃一驚，連忙轉頭看向電梯方向。
無獨有偶，電梯門剛好“叮”的一聲打開，關敬陰着一張臉出現在那裏，他雙手插兜，兜裏鼓鼓囊囊似乎放了別的什麽東西，身後是三名穿着保安制服的壯漢。
紀林遠一看關敬放在口袋裏的手，腦海裏出現各種電影鏡頭，頓時吓得魂都沒了，轉頭就慌不擇路地跑進顧明玉所在的包廂。
顧明玉聽說有朋友找他，剛巧謝梁突然滾到桌子底下抱着桌腳狂吐，味道非常難聞，顧明玉雖然疑惑，卻也放下碗筷走出來查看。簡劍鋒跟在他身後。
剛好走到門口拉開包廂門，就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沖了進來。
顧明玉瞪大了眼睛，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呼，兩人就面對面撞在一起。對方沒頭沒腦地沖進來，身材又是高大健壯，顧明玉只覺得撞到了一堵又高又厚的牆上，腳下站立不穩，一下子往後倒去。
顧明玉的身後就是簡劍鋒，簡大叔身材中等偏瘦，哪裏護得住比他高大的顧明玉，也跟着一起往後倒。本想伸手去接，卻不料那一米九的高個子反應倒是快，一手撈起顧明玉的腰，抱着他旋轉半圈，卸了那股沖勁，兩人得以保持站立。
只是簡劍鋒卻沒那麽好運，一屁股坐在地上，尾椎骨摔得生疼，心心念念的美人兒卻到了別人懷裏。
是真的抱在懷裏，紀林遠一手撈着顧明玉的腰，另一只手下意識地往屁股上一兜……顧明玉就被他穩穩抱起，雙腿夾着他的腰，像個孩子一樣被他抱在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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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敬此時也沖了過來，站在門口一看，張着嘴一時說不出話來。
顧明玉：“……”
為什麽有種熟悉的感覺，仿佛曾經也發生過類似的事情。
靜，極度的安靜，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他們，每個人都跟見了鬼似的。顧明玉忍不住漲紅了臉，他動了動身子，想悄悄落地，卻不想那人發現他亂動，又往上兜了兜。
“……”顧明玉忍不住低聲道：“放我下來！”
紀林遠只覺得耳邊有熱氣吹來，瞬間從耳朵尖紅到了耳根，他也學着顧明玉低聲說：“我抱着你跑得更快，等下我們看準時機，趁他們還沒反應過來溜出去就跑。”
“為什麽要跑？”顧明玉詫異地看着他，然後皺了皺眉，“你的意思是我跑得慢？”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紀林遠覺得每次面對顧明玉他就嘴笨，腼腆的毛病又犯了，總覺得怎麽說都是錯，“那個開跑車的不是好人——”
“你先放我下來。”顧明玉挑了挑眉，關敬當然不是好人，但關鍵是——這人怎麽知道？又是怎麽會在這種地方見到他——顧明玉已經想起他就是之前替自己贖回熊貓，并把生病暈倒的他送到診所的人。
“哦。”紀林遠很聽話，松手後雙手老老實實地放在褲腿兩旁，跟站軍姿似的。
他們這邊竊竊私語，顯得親密無間，那邊關敬卻有些沉默，低着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小顧，這是你朋友嗎？”簡劍鋒被經理和那幾個充當服務生的年輕人七手八腳地扶起，屁股上的疼痛令他完美的表情有些微裂痕。
顧明玉連紀林遠的名字都不知道，卻笑着點點頭牽起他的手，“我朋友找我有急事，幾位叔叔能否容明玉先行離去，明玉下次再找機會向幾位賠罪。”
說完就拉着紀林遠往外走，路過關敬時喊了聲，“關叔叔，對不住，謝謝你給我接風，趕明兒——”
“沒事，”關敬擡起頭露出一個“和煦”的微笑，“下次我打你電話，你那畫室的老師我也認識，等你放假再找你玩兒。”
顧明玉注意到關敬笑的時候，紀林遠顫了一下，随即滿身戒備，像是炸毛的小動物。
雖然用“小”動物來形容他，有點不大貼切。
關敬原本的打算是讓顧明玉住在他這，明天一早再送他去畫室報道，只是不知道為什麽他現在改變了注意，竟是提也沒提就放他們走。
顧明玉保持着微笑，心裏卻有些提防，一路頭也不回地走出酒店。外面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一盞盞燈光照亮了整個山城，因為特殊的地貌，山城的建築落差很大，白天還不覺得怎麽樣，這會兒看卻宛如身在童話。
“我看宮崎駿的動畫時，覺得大師描繪的場景太過夢幻，夢幻到只存在人的想象中，但看到這座城市，我才真的相信世界上會有那樣的地方，”顧明玉轉頭對紀林遠笑道，長而翹的睫毛像是畫布上勾勒的完美線條，“希望以後有機會去一趟日本，童話變成真實，一定會非常美妙。”
紀林遠愣愣地點頭，只覺得在五彩的霓虹燈下，那個少年如鎏金般瑰麗。
然後他才想到要問：“呃……宮崎駿是誰？百家姓裏有姓宮的嗎？”
顧明玉：“……百家姓裏有宮姓，但是宮崎駿是日本人，他不姓宮，姓宮崎。”
“哦，日本啊，聽說那裏的魚很好吃。”
“……”
顧明玉找了個atm機取了五百塊錢還給紀林遠，說是多了的算利息，沒想到紀林遠不肯收，硬是一筆筆算給顧明玉聽，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一堆皺巴巴的零錢，一張張攤平了找給他。
大概是從小沒怎麽缺錢，顧明玉不喜歡跟人計較錢財，紀林遠不收他也就懶得再塞，接過來放進錢包。
剛才的飯菜只吃了一半，紀林遠也還沒吃，顧明玉就尋思着找個地方兩人坐下好好聊聊，順便吃頓晚飯。
“吃火鍋吧？”顧明玉雖然是問，但腳下卻已經往裏走了，鼻端嗅到濃郁的辣味，讓他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
紀林遠覺得無所謂，顧明玉說什麽就是什麽，只是當點完菜，火鍋湯底送上來，看着那滿是紅油辣椒的鍋，紀林遠一下子傻了眼。
記得剛才好像服務員問了他們是要鴛鴦鍋還是麻辣鍋，紀林遠第一次吃火鍋，不知道什麽是鴛鴦鍋，只覺得這名字聽着像情侶專屬。聽顧明玉說要麻辣鍋他也跟着點頭，心裏還在奇怪為什麽服務員會問他們兩個男生要不要鴛鴦鍋……難道他們看着像情侶嗎？
現在一看隔壁桌的鴛鴦鍋和自己桌上看着就辣死人的麻辣鍋，紀林遠只想抱頭痛哭。
菜一上來，顧明玉就認真地往鍋裏下肉，他點了很多毛肚和肥牛肥羊卷——吃火鍋就是要吃肉才過瘾！
還有一盤豬腦子，顧明玉用筷子夾成兩半，拿了兩個漏勺裝了，遞給紀林遠一個
紀林遠接在手裏，跟着他一起放進鍋裏。
煮了一會兒顧明玉就夾到碗裏，一邊對紀林遠說：“豬腦子不能煮久了，不然老了碎了，就不好吃了。”紀林遠卻不敢夾起來吃，只愣愣地看着翻滾的辣湯發呆。
碗裏的辣醬很足，顧明玉将豬腦子沾滿了醬料，用筷子輕輕夾下一點放進嘴裏，嫩豆腐一樣的口感和一股濃郁的辣醬味瞬間在唇舌間散開，味蕾被充分的滿足，只覺得人生最幸福莫過于此。
紀林遠被他的表情感染，忍不住也嘗試了一口——沒有蘸醬。瞬間一股可怕的辣味從嘴裏炸裂，他發出嘶嘶的叫聲，連忙放下筷子，拿起一旁倒滿了雪碧的杯子一口飲盡。
辣味像是沖擊波一樣，舌頭又麻又辣，口腔裏熱到不敢閉嘴，紀林遠覺得自己耳朵裏都能感受到辣味。
顧明玉從剛才起就一臉好笑地看着他，紀林遠雖然人高馬大，但卻不會顯得憨憨傻傻，臉上的表情非常豐富，他鼻梁額頭很高，眼睛是細長的丹鳳眼，不算小，但眯起眼時卻顯得像只狐貍。
見他被辣得嘶嘶叫，顧明玉又給他倒了一杯雪碧放在他手邊，哭笑不得道：“不能吃辣早說啊，不是有鴛鴦鍋嗎？”
“忘了……”
自己能不能吃辣心裏沒點數嗎？這也能忘？顧明玉對這人已經無語，只覺得這輩子沒見過這麽奇葩的人，再聯想到剛才紀林遠做自我介紹時開頭那句——還記得你上初中時被人抱起來就跑那事嗎？我就是那個人。
對了我叫紀林遠。
要不是想起紀林遠後來救了熊貓的命，顧明玉差點就舉起拳頭揍了過去——有這樣拉仇恨的自我介紹嗎？完全就是洗幹淨脖子，往歹徒手裏遞刀子！
紀林遠喝完第二杯雪碧，還覺得不夠，拿起瓶子就往嘴裏倒，鄰座傳來幾聲壓低了的笑聲，紀林遠沒好意思說自己以為鴛鴦鍋是情侶鍋，這店裏桌子挨得近，萬一被人聽到豈不是笑掉大牙。
只是笑他不要緊，要是連累顧明玉也被人嘲笑，那他真是萬死沒辭了。
顧明玉本想撤了鍋換一個鴛鴦鍋，紀林遠死活不讓，說是浪費，顧明玉沒辦法，服務員給了他一杯清水，讓他水裏涮涮再吃。
雖然顧明玉覺得清水涮過就失了味，紀林遠倒是吃得開心，他胃口很大，狼吞虎咽地，只是他光撿那些便宜的青菜或丸子，肉卷都留給顧明玉，一頓火鍋吃完已經是一小時後了。
看着外面已經完全黑透的天，顧明玉想了想問道：“這麽晚了你還去學校報到？”
雖然紀林遠這人夠奇葩，但了解了前因後果，知道他是為了自己才錯過去學校報到的時間，看他身無長物的樣子，顧明玉就想着幹脆請他住一晚酒店。
“啊！？”紀林遠突然大叫，倒把顧明玉吓了一跳，“我的行李！跟師傅說好了在那酒店附近等的……我、我給忘了……”他們已經離之前的酒店很遠了，倒回去不大現實。
顧明玉：“……那你記下了司機的電話或者車牌號嗎？”
紀林遠傻傻地搖頭。
“那……出租車公司的名字？”
紀林遠還是搖頭，顧明玉無力地扶額，剛誇他不憨不傻，這人就暴露了傻的一面，實在是……
“不過我只給了一半的車費，老師傅應該會來找我吧？”
“你告訴他你哪個學校的了？”
“沒有。”紀林遠搖搖頭，“但是……我剛剛發現我的入取通知書和身份證也放在背包裏了。”
顧明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