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煮面
“小少爺那裏我自有分寸, 礙不着你什麽事。倒是簡先生您，背地裏搞那些小動作，手伸得未免太長了點。要是惹得小少爺生氣……可別怪我沒提醒你。”關敬自從聽說簡劍鋒想通過缺爺對明玉出手, 心裏就對他恨得不行, 覺得明玉會拒絕他，簡劍鋒占了很大的原因, 這會兒遇見連簡哥都不叫，竟像是仇人一樣。
“我跟缺爺平輩論交, 小少爺是缺爺的養子, 按理說我是他的長輩, 他又怎麽會生我的氣。”簡劍鋒搖了搖頭，一邊溫和地叫了明玉的名字，端的是一派長輩氣派。
簡劍鋒這就是倚老賣老了, 他确實是跟缺爺平輩，但論起手段地位，又怎麽能跟缺爺相提并論。關敬鼻子裏哼了兩聲，要是簡劍鋒知道小少爺和缺爺的真正關系, 只怕會後悔今天說出這句話。
謝梁見他們針尖對麥芒，卻是一臉興奮，看戲一樣, 在倆人臉上來回掃視。
紀林遠哪裏知道他們暗地裏那些彎彎繞繞，打了招呼就走到顧明玉面前，伸手捋了一下他的劉海：“你頭發翹起來了。”
“嗯——”顧明玉剛才躺在沙發上邊看小說邊等人，關敬一來他就光顧着怼了, 還真沒注意頭發。
或許是紀林遠的動作太過自然，另外三人的表情都有幾分怪異。
“你怎麽跟簡叔叔碰到一塊去了？”顧明玉撫平了頭發，把人請進來，紀林遠和顧明玉站在一起，緊接着是一起跟進來的簡劍鋒，關敬和謝梁站在最後。不大的玄關一下站了五個人，頓時擠得不行。
紀林遠摸着後腦勺傻笑，簡劍鋒不動聲色地接過話頭：“我在樓下遇見他，這傻小子找不到地方，問到我頭上，我一聽是你的朋友，就給帶上來了。”
他保持着和善地微笑，卻在看見關敬背着顧明玉把謝梁推出門外時，腳後跟往後踢了一腳。
謝梁哪想到這兩人這麽不要臉，他好好地站着，只覺得身側傳來一股巨大的力道，身不由己地摔了出去。剛站穩身子就看見簡劍鋒的腳後跟磕了下門背，綠色的鐵門眼睜睜在他面前被關上，他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他被關在了門外。
謝梁擡起手就瘋狂拍門，“卧槽！卧槽開門啊，快開門！關老三，簡賤人你們兩個欠艹老家夥，有你們這麽欺負人的嗎？！老子日你們仙人板板！”
不同于一臉茫然的紀林遠，顧明玉轉頭似笑非笑地睨了他們一眼，這一眼讓關敬和簡劍鋒兩個老江湖臉上都有些挂不住，這個不大的少年似乎擁有看穿一切的本事。
“要不要給謝叔叔開門？”顧明玉這樣問，腳下卻一點沒動。
“我去開。”那邊紀林遠卻以為是風把門關上了，他是個勤快的小夥子，加上也不跟顧明玉見外，邁開步子就要走過去開門。
關敬好不容易解決一個，他現在萬分後悔那天接風宴喊了他們幾個過來，簡劍鋒就不用說了，謝梁看着愛鬧，不太會發脾氣的樣子，其實最是睚眦必報。顧明玉敢灌他的酒，事後這人沒找人報複，只怕心裏也不是沒有想法。他側身擋在門前，讪笑道：“你謝叔叔要回去遛狗了，他那些狗都是寶貝，每天都要自己親自溜，我們別耽誤他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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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看着被敲得“砰砰”作響的門，顧明玉挑了挑眉，對紀林遠說，“阿遠別管了，我去廚房拿你的東西，你先坐。”
又對關敬和簡劍鋒道：“兩位叔叔也坐，我去泡茶。”說着就走進了廚房。
敲門聲沒一會兒就停了，紀林遠想了想還是決定聽顧明玉的，跟在關簡二人身後走進客廳。
客廳裏兩個沙發，一個三人，一個單人，簡劍鋒和關敬不約而同地選了三人座，他們一左一右，中間留了一個位置，然後用一種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紀林遠，直到他讷讷地在單人沙發上坐下。
簡劍鋒露出滿意的神情，長輩一樣打探：“明玉叫你阿遠？那我也跟着叫吧，你跟明玉是高中同學？什麽時候認識的？”
“不、不能算同學，只是同校，我高他一級。初中見過一次，後來就是高三了，來了這邊上學，在火車上遇見明玉。”紀林遠有種被明玉家長盤問的感覺，他連忙正襟危坐，一臉拘謹地回道。
“哦，這麽說我們也是老鄉了，我以前怎麽沒見過你？你家哪的？”關敬手撐着下颌，眼神有點陰冷，他可沒忘記就是這莽子翻他酒店的後牆，還躲過了保安的搜查，跑進了顧明玉所在的包廂。
紀林遠對關敬也沒什麽好感，剛才看見關敬在，他心裏就有幾分擔憂，本想等他們走後告誡明玉，卻沒想到關敬會主動跟他說話。他心裏不想答，但又怕不說話，會讓明玉為難。正躊躇間，顧明玉端了茶水過來，關簡二人面前各放了一杯，他看了眼拘束地紀林遠，對他說：“抱歉，杯子不夠了——”
“沒事，我不渴。”紀林遠笑笑，一點也不在意的樣子。
關敬發出一聲低沉的“嗤”笑，炫耀地端起了自己面前的茶水，簡劍鋒覺得他幼稚得不行，一邊喝茶一邊搖頭，嘴角卻隐隐帶着笑意。
顧明玉沒管那兩人，又走進去端出一杯水和一個大包來，他把杯子遞給紀林遠，“你用我的杯子吧，上次的保溫杯我給你裝包裏了，待會兒你走的時候別忘了拿。”
“噗——”
關敬一口水沒忍住噴了出來，眼睛噴火似的盯着紀林遠接杯子的手，看着他把顧明玉的杯子端到唇邊。就在他欲張口發怒時，卻見顧明玉目光淺淡地看着他。
那眼神刺痛了關敬，或許是對顧明玉區別對待的不滿，或許內心深處知道對方不可能走進他的世界，一股如火山噴發般洶湧的怒火席卷了關敬，他再也忍不住，放下手裏的茶杯，霍然起身。
“我還有事，先走了。”說罷就站起身，還順手把簡劍鋒提溜了起來，“老簡跟我一塊走。”
“唉？等等，我沒說要走啊！”簡劍鋒被關敬拖着，他力氣不如關敬，又要保持形象，只能跟着他往外面走，一邊走還一邊回頭對顧明玉說：“明玉，簡叔叔下次再來找你。”
顧明玉笑着點頭，小少爺沒告訴他簡劍鋒跟關敬一路貨色，他本人對簡劍鋒的觀感還不錯——雖然今天簡劍鋒來得莫名其妙。
外面很安靜，謝梁也不知道去了哪裏，大門打開又被關上，房間裏只剩下顧明玉和紀林遠。
紀林遠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捧着水杯喝了一口，然後才想起這是顧明玉的杯子，一張臉脹得通紅。
“你幾點回去？”顧明玉坐在沙發沿上，大腿距離紀林遠的手只有一毫米，紀林遠似乎能感覺到他肌肉的彈性。
“還早——明玉，那個關敬是你親戚嗎？”
“不算，我爸的朋友。”顧明玉頓了頓，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解釋。
“噢，那……如果我說錯了話，你別生氣行嗎？”紀林遠像只可憐兮兮的大狗，仰頭看着他。
顧明玉好奇他要說什麽，點點頭道：“你說，我不生氣。”
“關敬好像在外面名聲不是很好，聽說還涉黑，明玉你最好少跟他接觸。”紀林遠的擔憂太過明顯，以至于這樣交淺言深，顧明玉也沒有生氣，反而覺得這人待人很真誠。
他點點頭，笑了笑，“我知道，謝謝你。”
紀林遠見他答應下來，心裏的大石總算落了下來，心情一放松，肚子裏就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他連忙用手按住肚子，似乎想把聲音悶在手心裏，惹得顧明玉捂嘴偷笑。
“我去看看廚房還有什麽——煮個面？”顧明玉一邊笑一邊走進廚房，紀林遠哪裏會讓他動手，也跟着過去，“不用了，我不餓，真的！”
或許是為了印證紀林遠的話，他的肚子又“咕嚕”叫了兩聲，頓時把紀林遠鬧了個大臉紅。
“我、我真不……”
“是是是，你不餓，我餓總行了吧，待會兒面煮好你不許吃，就我一個人吃。”顧明玉翻出半袋挂面，從架子上拿出鍋剛要裝水，就被紀林遠搶了過去。
“我來我來，你別動，小心燙傷了。”紀林遠覺得顧明玉在家裏應該很受寵，廚房裏的事情只怕沒怎麽做過。
“你來？你煮的面有我煮的好吃？”顧明玉挑了挑眉，對于料理，他有着絕對的自信。
“呃——面，不就用水煮熟，然後落湯嗎？”一臉傲氣的顧明玉很可愛，像是一朵盛開在寒冬臘月的小花，倔強而又頑強。紀林遠覺得自己心跳像是漏了一拍，腦袋有些發暈，只知道傻傻地看着他笑。
“嗯，那湯裏你放什麽材料？”
“清水就行了吧，你這有鹹菜嗎，就着鹹菜吃也不錯。”紀林遠飯量大，但對飯菜的質量卻是沒什麽要求。
顧明玉嫌棄地撇了他一眼，又從冰箱裏拿出煮面用的高湯，還有豬肉青菜和兩顆雞蛋以及一根蔥。然後毫不客氣地指揮紀林遠去拿頭頂的櫃子上，他夠不着的罐子，裏面裝着胡椒和生粉等配料。
見顧明玉撸起袖子幹活，看他拿刀并不是很熟練的樣子，紀林遠怕他切到手又攔住他，“我來把，你在旁邊指揮就好了。”
眼見紀林遠并不相信他會做飯，顧明玉只是聳聳肩，他在家做飯的時候都是顧懷立洗菜切菜，他只需要翻炒就行，所以他能炒出一手好菜，刀工卻像個初學者。
紀林遠則剛好相反，他在飯店打工多半是端盤子或者給廚師打下手，洗菜切菜配菜的本事不錯，真要炒菜也能炒出來，畢竟見得多，只是味道卻是一般——料理這東西确實需要天賦。
紀林遠比顧明玉的父親還周到，整個過程，顧明玉只需要動動嘴皮子，一雙手連水都沒沾。紀林遠一個指令一個動作，面煮好後當真是色香味俱全，比顧明玉親自動手還要好看——細長的肉絲和煎得金黃的雞蛋配上青綠的青菜，再撒上一把蔥花和胡椒，賣相都快趕上店裏的宣傳畫了。
面的味道很好，完全不敢相信這是自己手裏出來的食物。紀林遠才吃了一口，就感嘆自己以前的清水面都是什麽垃圾，然後用崇拜憧憬的眼神看着顧明玉。紀林遠的臉上寫着老實，眼睛裏寫着真誠，被他這樣看着，即使顧明玉沒什麽虛榮心，也有幾分飄飄然。
倆人肩并肩坐在一起“呼嚕嚕”地吃面，一邊聊寫有趣的事情。
“對了，你們差不多要考試了吧？”顧明玉送紀林遠下樓，随口問他。外面很冷，顧明玉換了件厚厚的外套，帶了一條紅色羊絨圍巾，上面繡了只卡通麋鹿——顧明珠從深圳寄過來的聖誕禮物，明亮的配色讓顧明玉顯得活力十足，像個孩子。
“還有兩周。”紀林遠覺得顧明玉整個人都很奇妙，像是一本他從沒看過的童話書，每翻開一頁都有不同的驚喜，心裏臉上滿是控制不住的笑意。
“考試得一周，考完就放寒假了——你會回家嗎？”過完年顧明玉就要參加藝考了，任苒只給他們三天假期，重慶離家太遠，今年過年他是回不去了。
“應該……不會吧。”寒假短，又趕上春運，路費比平時貴了不少，紀林遠寧願留在重慶打工。
顧明玉看着他，忽然笑出聲來，“那你到時候可以過來跟我們一起過年，我們畫室的人都不回去。”
“好。”紀林遠看着他的笑顏，心裏像是被暖風吹過，熨帖得很。他停下腳步，跟顧明玉面對面站立，突然像是伸手想要擁抱顧明玉。顧明玉也張開雙手，只是兩人要抱上時卻出了問題。
紀林遠頭向左側，空出右邊的肩膀，顧明玉向右側，空出左邊的肩膀，面對面站立的情況下，卻是兩人側到一塊去了，差點就臉貼臉嘴貼嘴。
幸好顧明玉及時退了一步，兩人相視一笑，又不約而同地換了個方向再次擁抱，然後……重現剛才的場景。
這次比剛才還不如，兩人抱在一起，才反應過來對方也換了方向，兩張臉距離極近，近到對方的呼吸都打在唇邊。
“喂——”一道聲音從腳下傳來，顧明玉和紀林遠轉頭去看，就見謝梁毫無形象地蹲在他們腳下，雙手撐着下巴，目光好奇地看着他們，“你們這是要接吻？要的話能快點嗎，我等半天了。”
顧明玉、紀林遠：“……”
場面一度極其尴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