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明戀

司機大哥方向盤一歪, 差點撞到旁邊那輛車的屁股，刺耳的喇叭聲中，司機以高超的技術把車子開回原道。

“差點走錯路, 你們是要去大學城吧。”司機抹了把汗強行挽尊, 從後視鏡可以看到，後座的上那個瘦一點的男生點點頭, 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而另一個眼裏似乎只有那個男生。

好不容易到達目的地, 将兩人放下後司機腳下猛踩油門, 飛也似的逃了。

從剛才起, 紀林遠就一臉激動地看着他，要不是他們正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只怕這人就撲過來抱住他轉上幾圈也說不定。即使是現在, 也像是一條等主人投喂的阿拉斯加，屁股後面的尾巴搖得比熊貓還快。

顧明玉遲疑了，他真的不想傷害紀林遠，剛才他只是描述自己的理想型, 說完以後才發現，剛才說的那幾點紀林遠可不就完全符合，特別是他強調的挺翹多肉的臀部紀林遠也不差。

“走走吧。”顧明玉沿着重大的外牆慢慢前行, 紀林遠見他神色不對，雀躍的心思一下如過山車一樣墜入深谷，他跟在顧明玉身後，越想越覺得自己自作多情想太多, 又難過又尴尬，頭都不敢擡。

走出數十米後，人漸漸少了，顧明玉便停下了腳步轉身面對他，紀林遠先是低着頭沒看見，等到發現時連忙急剎車，可是已經晚了，為了不撞到顧明玉，紀林遠強行拐了下身子，然後就上演了自己左腳踩右腳“啪叽”一聲摔地上的慘劇。

“……”

剎那間周圍仿佛一片死寂，來往的路人被紀林遠砸在地上那一聲巨響吓住了，怔楞着看着他們。

顧明玉看着地上趴着的男人縮着肩膀用雙手捂住臉，那動作就像是幼兒園的小朋友玩捉迷藏，站在牆邊捂住雙眼嘴裏默念‘你看不見我’。

顧明玉忍着笑把人從地上拉起，路人早已離去，現在這條路除了他們沒有別人，只是沒想到大個子并不是想象中羞得滿臉通紅，他皺着臉，眼角有些濕潤。

“你……怎麽了？”

“你喜歡男生，但是不喜歡我對嗎？”紀林遠本是個感情遲鈍的人，但面對顧明玉，卻像是安裝了雷達，只要他一蹙眉紀林遠心裏就在想為什麽。

顧明玉沉默了一下，先是點頭，然後又搖頭，“我是喜歡男生，我也不讨厭你，但是我們不适合。”

“什麽叫做不适合？”紀林遠心髒狂跳，顧明玉的意思好像他并不是沒有機會。

“就是……如果我愛上一個人必定是要跟他一輩子在一起的，我們不會結婚，不會有孩子，得不到親戚家人的認同，得不到社會的認同，可能還會因為性向而遭到不公正的對待，沒有人會支持我們，那種與世界對抗的壓力會把人壓垮，在我不确定，你也不确定能不能承受時，我不想草率的決定。”

紀林遠皺了皺眉，在他的認知裏，戀愛應該是雙方互相喜歡，然後交往、同居，等到感情差不多了，再帶回家見家長，顧明玉說的那些他都有想過，但那些事情應該在他們交往過幾年後再一起面對，那時的他們更加成熟，感情肯定也更加深厚，或許對那時的他們來說，顧明玉的那些問題都不算問題了。

可是顧明玉現在就把事情橫在他們面前，自己築起一座高牆，這在紀林遠看來有些本末倒置。

“現在我們都才上大學，還有很多時間，可以試着忘記那些苦惱，只單純的因為愛情而在一起，”紀林遠說出這句話時，總覺得自己像是要騙小女生身子的猥瑣大叔，“如果以後因為現實的問題而分離，也不要緊，我們曾經努力過曾經相愛過，這就足夠了。”

顧明玉的想法和他完全相反，他搖了搖頭，說：“一段感情雙方投入得越多，分開時受到的傷害就越大……如果抱着随時能抽身而走的想法，那麽這段虛假的感情不要也罷。”

紀林遠摸了摸後腦勺，雙方誰也說服不了誰，看着顧明玉越說越來氣的樣子，紀林遠打算把事情先放一放，反正他完全理解不了顧明玉拒絕他的理由，他比較在意的是，“那明玉你其實有喜歡我一點點對嗎？”

“……”

顧明玉轉身就走，對于講不通的人說再多都沒用。

紀林遠看着他遠去的背影慢慢露出了笑容，至少知道了明玉是喜歡男生的，而且還知道他的理想型就是自己的樣，那麽只要他锲而不舍、防微杜漸——把一切情敵扼殺在搖籃裏，他成功抱得美人歸的概率還是蠻高的。

至于顧明玉那些顧慮，紀林遠現在也沒有很好的辦法，想來拿出十二分的耐心，總會兩全其美的。

顧明玉并不知道紀林遠的想法，他最近剛用自己存下來的壓歲錢買了電腦和數位板，自己對着網上的視頻學習板繪——大學第一個學期只是鞏固繪畫基礎，課餘時間很多，顧明玉不想浪費，便自己自學。正好高敏敏迷上了一款古風網游，顧明玉答應了她過生日時送一副她的游戲形象的畫給她。

高敏敏運氣很好，高考超常發揮，考上了綿陽市一所二本院校，只是她男友安佳璇就沒那麽好運了。名落孫山後安佳璇沒有選擇複讀，而是進了家裏的廠子，當起了學徒。因為這事高敏敏跟安佳璇吵了好幾次，高敏敏是覺得她一個本科生男友只是高中畢業怎麽也拿不出手，而且她也怕兩人長期異地，生活的環境又相差太大，感情會變得越變越淡，到最後維持不下去遺憾分手。

但是安佳璇實在不是學習的料，高考沖刺他跟高敏敏兩人互相監督，大家一樣盡力，高敏敏的進步眼睛看得見，而他卻始終停留在原地，甚至還出現過下滑的情況。勉強複讀除了浪費時間，得不到任何想要的結果。

高敏敏已經和安佳璇冷戰很久了，她對顧明玉的課程表了如指掌，每天在顧明玉沒課的時候按時戳他抱怨自己男友，顧明玉帶着耳機，一邊聽她絮絮叨叨，一邊畫畫，腦子裏想的卻是——果然不輕易在一起才是對的，因為年輕，根本經歷不起風浪。

“阿嚏！”正在校外找房子的紀林遠狠狠打了個噴嚏，他的室友鄒騎雲猛地往旁邊一跳，“好險，差點被你口水噴到。”

“老大你感冒了？”

“沒，大概誰在念叨我。”紀林遠吸了吸鼻子，臉上樂滋滋的。房子挑好了，距離重大和川美都不遠，兩室一廳，價格算是比較優惠的了，就是樓層高沒有電梯不太方便。

“哦，你是說你家明玉弟弟？”鄒騎雲瞥了他一眼，見這家夥看着房間那張大床一張臉笑成了菊花，腦袋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不可描述的東西，當下忍不住打擊道，“人都還沒追上，就想學人同居，就不怕你明玉弟弟拒絕？”

“去去去，明玉弟弟也是你能叫的？”紀林遠前段時間糾結自己是不是喜歡男生時被室友們看出來了，相處一年多，幾個年輕人已經好到能穿一條褲子，紀林遠也很坦誠，自己想不通的問題，大家一起想。好在室友們都接受了他的性向——反正紀林遠只喜歡那一個男生，對他們毫無興趣，他們用不着擔心自己菊花不保。

這次鄒騎雲奉命幫老大找房子，原來紀林遠打算約暗戀的男生——啊不，明戀的男生同居了。花言巧語半年才拐了女票出來同居的鄒騎雲很好奇紀林遠用什麽理由說服對方。

“前幾天他半夜發了條失眠的說說，好像是被打呼嚕的室友吵得睡不着。”距離那次攤牌又過去了一個多月，顧明玉照常回他的微信扣扣，但卻就是把關系卡死在那一步甚至還往回退了些許，紀林遠開始有些着急了，“而且我記得他說過從小到大都習慣開電熱毯到天亮，不然會冷醒，馬上就入冬了，天氣越來越冷，宿舍裏面十一點熄燈，我不信他不想搬出來住。”

“可是搬出來住，跟搬來和你住，差別很大吧。”

“我會做飯洗衣買菜還能扛米扛煤氣罐，多好的選擇，明玉為什麽要拒絕？”紀林遠不解地問。

“可是你對人家有企圖。”鄒騎雲斜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好像看禽獸一樣，“你敢說你不是打着近水樓臺先得月的想法？”

“唔……”紀林遠眼珠子一轉，一張老實的臉上頓時寫滿了狡黠，他伸手勾過鄒騎雲的肩膀，把他拉到身邊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我去！看不出啊，老大，你真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