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嗨（2）
失眠中夾雜着模模糊糊的睡意，隐隐約約中，那曾經青澀懵懂的夢，似乎也變得那麽清晰，許久不曾在她夢中出現的那一段時光，今天卻因為他的出現而再次泛濫。
遇到他，是在高一，那時的老師，還喜歡按學習成績來排座位，學習成績好的坐前面。于是那時，易子悠坐在了第一排，而顧梓修坐在最後一排。
照理說，這樣天南地北的差距，兩人應該是沒什麽交集的，更何況那時候的易子悠，在同學的口中也就是：“挺漂亮但只會死讀書的班長兼語文課代表”。但要怪也只能怪當時的顧梓修風光太甚，饒是她這種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書呆子也沒辦法不注意到班級裏這個一開學就頻頻闖禍的小男生。
大多數女生的記憶裏，總會有一段年少輕狂的時光，那時候的我們，會覺得打架的男生特別帥，會覺得天天與老師作對的男生特有個性，當然，這裏面不包括小部分好好學習的乖寶寶，比如易子悠。
所以對于易子悠而言，那時候的顧梓修，也就僅僅是個她所知曉的名字而已。
高一的生活，還算比較輕松，對于那個年紀的孩子而言，生活無聊了，春心，也就開始萌動了。
在高一生活的第43天，易子悠收到了高中以來的第一封情書。那時候，大概七年前，手機還沒有那麽不值錢，情書，也還是當時的學生們表達心意的首選方式。
易子悠不認識那人，只是按照署名，知道是隔壁4班的一位男生，她看到那封信的時候，它只是靜靜地躺在自己的課桌裏，随着她抽書的動作，啪嗒一聲，掉落在了地板上。
易子悠眨了眨眼睛，了然于心，但還是緩緩地撿起，打開粉色的信紙看了一眼，用詞很平常，無外乎第一次見到你就很喜歡你，希望有更深的接觸雲雲。
這種東西，要是留着被嚴厲的父親看到，肯定躲不過一陣訊問，易子悠嘆了口氣，一如初中時那樣，将它輕輕地揉做一團，拿着紙團往放在教室後方的垃圾桶那兒走。
顧梓修坐在她這排的最後一個位置，要走到垃圾桶旁邊，勢必就要經過顧梓修身旁的過道，她目視前方，安靜地走過他身旁，心裏對他還有一絲戒懼，扔下紙團，回到座位，一切都平靜如常。
兩天後，易子悠到語文老師，也就是班主任辦公室教收全的語文作業，卻見班主任似乎正在和顧梓修談話，她不便打擾，便只能靜靜地站在門外等待。
從窗戶裏看進去，他穿着白色的校服，頭微低着，劉海有些遮住了眼睛，她只能看到他的側臉，一片平靜無波，似乎班主任的嚴厲責罵完全進不到他耳朵裏。
啪嗒一聲，易子悠這才清醒，她低頭一看，原來是最上面的一本作業本掉在了地上，蹲下撿起作業本放好，起身的那一瞬間，感覺到辦公室的門被一下打開。
易子悠擡頭，只見顧梓修冷冷地盯着她，沒有任何表情，估計是班主任聽到書本落地的聲音才叫他來開門的吧。她顫顫巍巍地吞了口唾沫，輕輕地說：“那個……我來交作業……”
“子悠啊，快進來。”班主任坐在座位上，估計是剛才說得累了，拿起桌上的茶杯大大地喝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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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子悠快步走進去，将一疊作業本放在桌上，耳邊還聽到班主任重新開始的教誨：“你說，到底要老師拿你怎麽辦？我們可是重點班，不能因為你一個人影響了全班。”
易子悠微弓着身子，笑着向班主任無聲道別，轉身剛想離開，便聽到身後班主任提了一句：“再過不久就是期中考了，要不找位成績好的同學幫你補習補習？”
易子悠原以為按照他那種冷淡的個性，一定會拒絕這種建議的，卻不想他雲淡風輕地回了一句：“好。”
“什麽？”班主任頓時以為自己聽錯了，等回過神來之後，立即喜笑顏開，“你同意了？好好好，老師就知道，你也不是真的不想學！這樣吧，等老師看看名單，幫你找位小老師！”
“不用找了，就她吧。”顧梓修淡淡地擡手一指。
“哈？”易子悠聽到聲音轉身，看到的，已是他的背影。
“子悠？”班主任思索了一下，似乎也确實沒有比易子悠更好的人選了，“行行行！子悠啊？你都聽見了？你能幫老師這個忙嗎？”
“我……”易子悠輕輕地瞥了他一眼，還是只有一個背影，“可是我……”
“這次期中考的成績是要全校排名的，我們是重點班，要是出了考得特別差的同學，老師也很難交代啊！”
易子悠在心裏微微嘆了口氣，無奈應道：“好吧……”
“哈哈哈那就好，子悠，老師相信你，也不用太有壓力，只要他比上次有進步就可以了。”
易子悠明白，話是這樣說，也不過是客套，要是沒個70分以上，她可就難交代了。
兩人走出辦公室的時候，顧梓修一臉輕松，而易子悠卻滿臉惆悵，長長的走廊，兩人并肩走着，卻沒人主動開口。
“要是覺得麻煩的話，不用幫我也沒關系，反正老師也不會知道到底有沒有補習的。”
易子悠側過頭看他，盯着他的眼神，似乎第一次在裏面看到了真誠兩個字。她思考了一會兒，微笑着說：“沒關系，答應了老師，我就會好好做的，反正也耽誤不了多少時間，五點放學，以後每天放學後我幫你補習一個小時，六點回家，你有空不？”
“可以。”顧梓修淡淡地笑，擡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頭頂，“謝謝啦。”
易子悠頓時愣在了走廊上，連他走了都沒有意識到，為什麽他的話、他的動作……都讓她覺得那麽……暧昧呢？
瞎想什麽呢！易子悠搖搖頭，把一切都歸于自己的小題大做，也許男女之間這種行為是很正常的吧，只是她沒什麽與男生接觸的經驗罷了。
那天放學，同學們或快或慢地走光了，易子悠坐在座位上整理好自己的學習用品，轉頭看了看正趴在桌上睡覺的顧梓修，無奈地嘆了口氣，抱着課本慢吞吞地做到他課桌前面的椅子上。
“喂……”易子悠伸手輕輕推了推他的肩膀。
毫無回應……
“喂！”易子悠再次推了推他的肩膀，“起床啦！！！”
她難得一次的大喊終于換來了他的回應，他揉了揉眼睛，語氣帶着一絲笑意：“班長，我好像是第一次聽你這麽大聲說話。”
“呃……”易子悠有些尴尬，于是只能轉移話題，“那個，不要叫我班長啦。”
“那叫什麽？”
“別人都叫我子悠。”
“哦。”顧梓修的嘴角露出了她所見過的他臉上最大的笑意，笑得讓她覺得似乎蘊含着一絲邪惡，他的臉湊近了一些，輕聲開口：“那我叫你悠悠？”
“咳……”易子悠吓得被口水嗆住，順了順胸口，尴尬地重複：“我說……別人都叫我子悠。”意思是讓他也叫她子悠啊！
“我知道啊。”顧梓修點了點頭，嘴角依舊挂着那絲邪惡的笑意，“可是我不喜歡和別人一樣。”
易子悠囧，這笑得花兒般燦爛的人……還是之前她有所戒懼的顧梓修嗎？她假咳了一聲，再次尴尬地轉移話題：“随便你吧，我們先複習一下今天的內容。”
顧梓修輕笑着點了點頭，翻開書本，聽着她悅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看着她白皙小巧的指尖在書本上輕輕滑過，心裏湧起了一絲滿足。一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易子悠收拾好書本，放進書包，開口道別：“今天就到這裏吧，我要回家了，媽媽應該在等我吃飯了。”
“嗯。”顧梓修點了點頭，也開始收拾自己的書本。
十月多的天，夜色開始籠罩地越來越早，兩人走出教室的時候才不過六點出頭，天色卻已經蒙上了一層墨色。顧梓修徑自取下她肩上的書包，一甩手背在自己的肩上，淡淡地說：“天黑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啦。”易子悠伸手想取回自己的書包，卻在他堅定的眼神裏看到了拒絕，于是悻悻然伸回手，不好意思地推辭：“我家住很近，不過就十幾分鐘的路程。”
“天黑了不安全，你幫我補習，就當我報答你吧。”顧梓修淡淡一笑，徑自往前走，易子悠愣了愣，趕忙小跑着追上他，安安靜靜地跟着他的腳步，沒有再說話。
十幾分鐘後，兩人果然到達了易子悠家所在的小區門口，顧梓修瞥了眼小區名字，輕笑了一聲說：“你說的竟然是真的。”
“啊？”易子悠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他說的是什麽，“你以為我說我家很近是騙你的？”
“我以為你是不想讓我送你，一般女生的拒絕理由不都這樣。”
易子悠也不由得笑了，接過他遞來的書包，回道：“我才沒這麽無聊。”
“現在知道了。”顧梓修淡笑。
“我回去啦，拜拜。”
易子悠擡手晃了晃，轉身剛想走，顧梓修卻突然伸手，再次輕輕地拍了拍她的頭頂，笑道：“拜拜……悠悠。”
易子悠愣愣地看着他離去的背影，耳邊不斷重複着他剛才的輕喚。悠悠、悠悠、悠悠……娘嘞，這輩子除了她娘，連她爸都沒叫過這個昵稱啊！
顧梓修走了一段路，再回頭時，小區門口已不見了她的身影，他微微一笑，愣愣地遠望剛才兩人站立的那一小塊水泥地。
今天，是他走近她的第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