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哼（1）
“啊！！！”易子悠站在鏡子前，看着黑黑的熊貓眼，無奈地溢出了一聲哀嚎，拿出化妝品簡單地遮掩了一下，換上黑色的正裝，快速地紮了個馬尾，顯得愈發青春了一些。
到達公司大門口的時候，一股前所未有的心虛開始湧上心頭，說的難聽點，她是憑關系進去的，這種事情，即使再嚴密，也總會有人知道，也就免不了一些閑言閑語，她從來行得端坐得正，這種沒底氣的事情，她不屑于做。而且，要她淡定自若地面對顧梓修，她辦得到嗎？當初他一聲不響地離開，她的難過，她的委屈，沒有人知曉，只有獨自承擔，甚至，她連責怪他的資格都沒有，畢竟，倆人又不是情侶，她有什麽資格要求他什麽事情都要向她報備呢？
想了想，腳步開始無意識地後退，剛想轉身的一剎那，手機卻響了。易子悠拿出手機望了眼來電顯示，赫然顯示着兩個大字：梓修。
易子悠吓得差點把手機扔掉，她從來沒存過他的號碼呀！愣了好一會兒，這才想起，估計是昨晚趁她在洗碗的時候，他自己存的吧。
在她愣愣的表情中，鈴聲已響了二三十秒，易子悠這才慢吞吞地按下接聽鍵，還沒來得及開口，手機裏便傳來一聲斬釘截鐵的命令：“上來，我看到你了。”
易子悠頓時渾身一顫，手機嘭地一聲掉在了地上，她急匆匆擡頭，三四十層樓高的建築望都望不到頂，更不要說看清他在哪一層了。
手機的質量不錯，被摔在地上了，通話卻竟然還在繼續，易子悠撿起手機的時候，裏面又傳出了一句話：“我昨晚走的時候，一不小心……順手……拿了客廳裏你和周傑倫的合影。”
“混蛋！！！”
這下子易子悠憋不住了，按下結束鍵，撒開腿就往樓上沖，那是大學時去參加簽名會幸運得到的合影，昨晚她受刺激太大，他走後她也完全沒注意客廳裏的變化，沒想到他竟然這麽卑劣！易子悠一邊跑一邊用手捶了下自己的頭，也對，他以前不也這麽卑劣呢！怎麽不長記性！
今天的電梯似乎尤其慢，特別是當她想起，她不知道他在哪一層……
易子悠環視了一下四周，電梯裏只有三個人，一中年大叔，大腹便便、滿臉橫肉；一妙齡女子，花枝招展、香氣撲鼻。易子悠猶豫了一下，看向了最後一個年輕男人，他看起來和顧梓修差不多歲數，比顧梓修矮個那麽五六公分，比起顧梓修臉部剛硬的線條，他顯得更為溫和。
哎？她為什麽要把眼前這個男人和顧梓修作比較？
易子悠心裏一驚，難道現在她看男人的标準都只有“和顧梓修比起來”這一個了？
“小姐，請問你有事兒嗎？你已經看了我快有一分鐘了。”可能是受不了她的目光了，眼前的男人終于忍不住笑着打斷了她的深思。
“啊？啊……”易子悠不好意思地紅了臉，匆忙掃了眼他的臉色，似乎不像生氣的樣子，這才寬了點心回道：“不好意思啊……剛才想到了一些事情，其實我是想問你……你知不知道顧梓……呃，顧總經理在哪層？”
“顧總經理？你是指……顧梓修顧總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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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對對！就是他！”就是這個王八蛋！
“25層。”男人笑着伸手指了指亮着的25層按鈕，“我也正要去給顧總送文件，你是……？”
“啊，我……我是新來的總經理秘書。”聲音越來越輕，莫名地帶着一股心虛。
“原來是你啊？！”男人一下子笑開了顏，熱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就是那個筆試最高分？”
“呃……好像……是吧……你怎麽知道？”她是筆試最高分沒錯，但是筆試成績怎麽會衆人皆知？不是只是第一關而已嘛。
“聽說今年錄取的标準改了，除了最終面試，還參考了筆試成績和前兩次面試的綜合評價！員工內部八卦的時候都聊過呢，說今年錄取個秘書可真夠謹慎的。”
“呵呵……呵呵呵……”易子悠覺得滿頭冷汗，這……到底是她運氣太好，還是某些人夾帶私貨？還夾帶得聽上去沒有一絲夾帶私貨的感覺，也是一種能力。
叮咚一聲，電梯終于停在了25層，易子悠這才意識到電梯裏早已只剩兩個人，門開的一瞬間，一位西裝筆挺的男子直直地站在電梯口，他的手看似悠閑地插在西裝褲的口袋裏，眼神直直地看着電梯裏面對面站着的兩個人，臉上帶着一絲深沉的笑意。易子悠很難形容出那種笑容，只覺得……就像是屠夫要殺豬，給豬豬吃最後一頓時的那種溫柔。
不知道為什麽，易子悠突然有種被捉奸在床的不适感，明明倆人什麽都沒做呀！那為什麽他的眼神那麽令她不安？
“顧……顧總……您怎麽……”電梯裏的男人吓了一跳，以為他要進電梯，于是趕忙側身讓路，恭敬地微微彎腰。
“我急着用資料，剛想去找你要。”顧梓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從他手裏拿過文件，淡定自若地轉身離開，自始至終沒看她一眼。
易子悠看得一頭霧水，來回看了看兩人，趕忙沖出電梯跟了上去。兩步的距離，不近不遠，他挺拔的背影，比起多年前的瘦弱，更多了一份穩重。
那一年，最後一次相見，他也是如此，在她面前兩步的距離，可是卻越走越遠，最終與她隔了一片汪洋大海。這一次呢？他還會離開嗎？即使留下來，心的距離，又有多少呢？
“砰！”
易子悠吃痛地輕呼了一聲，伸手摸了摸額頭，才發現自己正抵着一個寬闊的胸膛。她愣愣地擡頭，看見兩枚泉水般深沉的瞳孔，一瞬間有些失神。
“你幹嘛不走啦……”明明應該是大聲的斥問，說出後的話卻意外的沒有底氣，甚至不自覺地帶着一絲撒嬌的意味。
光顧着埋怨，沒有意識到眼前的男人竟因為她剛才的語調而深沉了眼眸。他知道她是個怕生的人，對于不熟的人，說話永遠是那副疏離卻不冷漠的禮貌語調，他和她在高一開學初相識，高二期末相離，總共兩年的時間裏，她開始偶爾以這種語氣向他說話，是在高二下學期。
現在……他是不是可以……把這當做他還在她心裏的标志？
顧梓修指了指右側的大門，，易子悠側頭一看，門上的牌子上赫然刻着六個大字：總經理辦公室，這才明白，他停下來，是因為已經到了。
“你出什麽神？”
“我……”易子悠咬了咬唇，無聲地在心裏嘆了一口氣，“沒什麽，不好意思。”
顧梓修倒也沒有追問，只是淡淡地盯了她一會兒，便突然伸手扯住她的胳膊，動作不算粗魯卻帶着一絲局促地将她帶進辦公室。門啪嗒一聲被鎖上，窗簾本就拉着，這下徹底與外界隔絕了。
“你……想幹嘛？”手下意識地擡起護住領口。
顧梓修瞥了她一眼，突然低聲笑了出來，兩三秒過後，這才以一種異常閑适的語調笑道：“現在不想，以後吧，有的是機會。”
“啊？”易子悠愣了幾秒，這才明白他的意思，瞬間紅了臉，斥了一句：“不要臉！”
“對，我承認。”
“你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為什麽要不以為榮，反以為恥？”
“你……”
易子悠開了口又說不出話，于是只能安靜閉嘴，想來也是，就算是在五年前，她又哪一次說得過他呢？她氣呼呼地瞪了他一眼，走到沙發邊重重地坐下，總覺得這份怨氣來得特別快，似乎還夾雜着五年前的那份委屈。
是了，五年前他不說一句就走了，現在回來了，卻又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該聊天聊天，該調侃調侃，是她失憶了忘記他們已經和好，還是他失憶了，忘記了五年的分別？
“有話就說，你不說，永遠都沒有人會知道。”顧梓修最不喜歡看到的，就是她明明想說些什麽，卻又總是顧慮，結果往往就是活生生把想說出口的話吞回了肚子裏。
易子悠靜靜地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幾秒，低下頭微微嘆了口氣，說到：“我覺得我可能幹不了這份工作。”
“為什麽？你覺得你幹不了，那為什麽來面試？何況你筆試成績是最高的，我看過你的試卷，寫得很好。”
他平靜無波的反問卻讓她啞口無言。
“因為我？”
易子悠渾身一僵，還是誠實地點了頭。
顧梓修一瞬間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失落，她介意，至少說明他對她還存在一定的影響，但是她不想接近他，卻又宣告了她想要彼此再見的決心。
“讨厭我？”
幾乎是聽到這個問題的第一反應，易子悠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
“那是為什麽？”
“我不知道你重新接近我的原因是什麽，但是五年前，你一聲不響的離開這件事，我還是不能釋懷，至少就現在來講，我無法像五年前一樣面對你。”
原以為自己已經有足夠的勇氣說出這段話了，卻未想依舊像一根刺，刺在心裏最柔軟的地方。五年前，她在公園等了他一天，他說，他會來的，可是沒有。五年後的今天，他回來了，卻無法擦去她對那一天的記憶。
酷熱的夏天，發燙的座椅，空曠的草坪，她默默地坐在那裏，一整天，最終等來的，卻是父親嚴厲的一巴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