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理紗子走了。
忍拉着箱子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理紗子不再回頭。
到最後，她還是笑着和自己說了加油，只是轉過身的時候捂着臉小步跑起來。
到最後，才發現姐姐的眼角原來也已有了那麽多細小的紋，不管是在哭還是在笑的時候。想不起是不是曾經處的那麽不愉快，也記不清她當初是不是那麽霸道，姐姐最後的支持對自己來說，都是無比珍貴的。
有些恍惚，因為這是一個如此平常卻絕不平靜的早晨——因為今天突然的出走有點冒失，雖然說自己一直也在計劃着這件事。那時回來的目的也确實是為了搞清楚促使庸離開的真相，如果不找出真正困擾他的原因，他就真的永遠也不會再和自己在一起。最終目的找到了，該進行下一步了，而這一切來到自己面前的時刻，突然得猝不及防。
掏出手機，手指很快地寫下幾個字。
“這麽多年對不起了。謝謝你，姐姐，要開心地生活。”
她會知道的，雖然自己沒有寫下更多。那是一種叫做親情的情感，彼此相通，她會感受到自己寫出每一個字時心裏的感受。
短信發出，手指繼續向下滑着，最終停在一個名字上。忍深吸一口氣，随即很堅定地按了下去。
“喂，是我。”
還有就是這件事，必須要在此刻做完。
“！！......”
電話裏沒了聲音，但是很清楚地聽見那邊的呼吸聲沒有了。
“這麽突然不好意思，我只是想說，謝謝你。”忍笑了，轉身看着身後的航班顯示牌。
“...高槻......”
“謝謝你，在我最低谷的時候，一直陪在我的身邊。”
“......對不起...我......”
“謝謝你，喜歡上這樣的我。”像是搬走了這些天一直壓在心裏的大石頭，忍微微地笑了。
“......”
“對于我來說，井上君是一個溫柔的人——又溫柔，又細心，還很真誠，不管将來要走進你生活的那個人是誰，井上都一定可以，成為讓那個人幸福的人。”
電話那頭頓了一下，突然開始傳出一聲比一聲大的啜泣，忍也抿住嘴唇，眼底有些克制不住地泛出陣陣溫暖。
“還有，我要告訴你一件事：今天，我要離開家了！”看着不斷更新的航班信息，忍再一次深呼吸。
“因為有井上的幫助，有很多人的關心，我已經找到了自己要找的東西。謝謝你，真的，非常感謝！”
“...是嗎，太好了......”終于說出話來，但是聽得出井上還是在哭。接着他調整了自己的情緒，終于恢複了平時的嗓音，甚至帶着些雀躍，“高槻，不管怎麽樣，要加油！這次一定要抓緊那家夥，再也不要讓他逃了！”
“嗯！我一定會的！你也是，加油。”忍點點頭。
“再見了，井上！”
“嗯，再見。”
電話挂斷，屏幕上停留着井上琉輝的名字。
就像原來，和他打一通普通的電話，不必說更多的客套，因為明天還是會再次通話。只是這一次彼此都知道，也許不會再有下次了。
但還是會保留這個名字，這個號碼，因為他曾經那麽用力地在自己的生命中停留過。
“接下來。”自己的目的地，他給自己留下的方向，又在哪裏呢？
“要找到我‘丢失了的手機’了嗎？”忍吐出一口氣，滿懷信心地昂起頭看着航班顯示牌。
沒有明确的目的，所以也不着急。
即使一個人有些寂寞，庸也努力說服自己要享受這次旅行。可是始終沒有想好終點在哪兒，就幹脆一路走着把自己原來沒有體驗過的生活全部過一遍——手中的箱子，拉起來就該是自己全部的世界。
沒有雲的天空和自己一樣，放空一切去聽緞帶般的海潮每一次地登岸。在金色的天際間伸出胳膊，覺得手臂無限地延長，甚至可以抓住那下沉的落日。庸有些痛恨自己對大海的喜愛，可是面對這樣的海，誰又能夠拒絕呢？身邊一個小姑娘拽着三個彩色的氣球蹲在地上，用小鏟子在海水退去的濕軟泥沙上挖着什麽，突然看了庸一眼，有些害羞似的笑着跑開了。
也不會總那麽寂寞，因為總有這樣單純清澈的眼神。庸也沖小姑娘的方向笑笑，繼續抽自己的煙。
一輛出租車在海岸旁的公路上停下，忍從後備箱取出自己的箱子。
應該就在這裏了。車子開走，手機屏幕上一個紅色的點離自己的那個綠色的點只有不遠的幾毫米。把箱子扔在路邊，忍跳到路基石上仔細地來回巡視着海灘上為數不多的人。
心髒跳得飛快，不能再快，指尖濕潤而冰涼——這是一場自己絕對不能輸也絕對輸不起的賭局！
突然，呼吸的節拍被徹底地奪走了，嘴唇不再聽從自己的控制止不住地顫抖起來，眼角酸脹着漾出無比滾燙的液體。
就在離自己幾十米的正前方，一個白色的點孤零零地坐在沙上。海風吹過那寬闊的肩，挺拔的後背，被暮色緊裹着的是自己一眼就能認出的熟悉背影。
吐出最後一縷煙，庸在沙上熄滅了煙，頗有些奇怪的從口袋裏掏出震動的手機。
【高槻忍呼入】
心跳頓時亂了節拍，手指微顫，庸在心裏默默地數。
那個背影沒有接電話，只是低下了頭。聽着電話中的忙音，忍拉起箱子慢慢地向着他的方向邁步。
終于呼叫過期，屏幕暗了下來，庸松了口氣，可是那屏幕突然又亮了。
【高槻忍呼入】
呼叫過期，再一次暗淡下來。
【高槻忍呼入】
再次呼叫過期，緊接着又亮了起來。
【高槻忍呼入】
不要再打了...
【高槻忍呼入】
不要再打了！！
【高槻忍呼入】
“喂...”庸有些後悔，可是手指不小心點開了接聽鍵。
“最近，好嗎...”
找到了......
“嗯。”
最後的二十米。
“...你在幹什麽呢？”
“只是坐着。”
十五米。
“這樣啊。”
十米。
“你呢？在幹什麽呢？”
“媽——媽————”身旁剛才一直在挖泥的小姑娘突然打喊了一聲，庸聽到忍的電話裏竟然傳出了同樣的喊聲。
“媽媽，小惠在這裏————”
再一次傳出了同樣的喊聲。
手機落在沙上，庸怔怔地呆在那裏，身體瞬間僵硬到無法動彈。
三只彩色的氣球在自己的右側飄揚，庸随着小姑娘那歡快的步子慢慢地轉過臉。
藍色的小裙子一蹦一跳，手中的氣球擋住了一個身穿白色T恤的少年的臉；但是可以看見，他握着手機的手慢慢從耳邊劃了下來。
“當然，是在找你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