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小姑娘跑了幾步，歪着小腦袋看了看立在那裏的兩個人，又在家人的呼喚聲裏繼續大步地跑起來。

庸微張着嘴，眼睛有些呆滞地盯着忍。白色的襯衣角被海風輕柔地掀動，身後的金燦燦的夕陽給他的側臉塗上了濃重的陰影。

手很自然地放開了箱子，忍徑直向着庸的方向走去。

一步，兩步，他走得很慢，每一次擡腳都像是在沖破阻隔在二人心中的牆。

臉上帶着橙紅色的耀眼光輝，他的樣子早已不再是那個大男孩；堅定的嘴角，沉穩有力的腳步，結實的胸膛，在庸的眼中逐漸模糊起來。

海依舊泛着銀色的浪，吹進襯衣裏的海風也變得清涼，臉上滾落的淚珠在胸前熱得發疼。

漸漸的，波浪聲徹底聽不見了，整個世界都沉浸在自己的心髒撞擊着胸口的聲音裏。

咚咚，咚咚，每一次的跳動都像是合着他的步伐，一步步走近，一點點逼近。

終于，那個比自己矮小很多的身體來到自己面前。

無比清晰地站在自己面前。

有點想要碰觸，哪怕只是一個簡單的擁抱。

庸捏緊了褲腿，不敢松手。

已經抛棄了他兩次，現在若是伸出手前面的所有努力便是白費，自己一直想要保護的，無論如何都想要保護的他，一定會受到更多的傷。

“聽着，”捏住庸胸口的襯衣，忍用額頭頂着他的胸膛，“不管誰同意不同意，我要和你在一起。”

“不管你會不會先我老去，我要和你在一起。”

拳頭攥得那麽緊，指縫中因為充血而變得很紅，骨節發出的聲音堅硬。

“不管你是不是能一直陪着我走完這一生，我要和你在一起。”

語氣依舊堅定，只是腰已微顫着彎下來。漸漸的，他的聲音也不再清晰，還漸漸帶出着濃重的鼻音。

“不管你會不會生病，生什麽樣的病，我要和你在一起。”

一樣的......

“不管你會不會記得我......”

和那一天的你，一模一樣。

“哪怕你有一天會不認識我也好......”

如果，這是你最終的選擇。

“要我陪着你，好不好......”

對不起，忍。

【“就算你死了，我也一樣會喜歡你！”】

對不起，神明。

請讓我，再任性一次。

“不要說了！”宮城用盡全身的力氣把忍擁進懷裏。

“你冷了，我用毛毯裹住你，你走不動了，我就用輪椅推你...”

“你看不清了，我讀給你聽......”

不敢松手，好像現在放開他就會再一次離開自己，忍依舊攥緊着庸的襯衣。

“對不起...對不起......”

“你聽不清了，我就說很多很多遍直到你聽清...”

“對不起......”

“......”

“只是別再...”忍用力地錘了一下庸的胸口，“別再不要......”

“我要你！”

太陽深深地沉進海裏，天被染成了青灰色。海失去了溫暖的色彩，卻用深黯的綿綿微波，一層層剝開了兩人心裏的結。

“我要你...”庸捧起忍的臉，用力地吻了下去。忍嗚咽着，嗚咽着，唇微微地張開，完全發不出任何聲音。

一個漫長的吻，融化在晚風中的海岸。兩個人連在一起的身影，像是永久伫立在海邊的銅像。

庸和忍都哭着。嘴角不斷嘗到鹹澀的淚水，臉頰因為彼此的淚水而濕潤，之後粘合在一起。

一生都不會再有這樣一個人，令自己如此瘋狂。痛着去笑，絕望着去感謝，自己絕對不會對除了他之外的第二個人這樣。

誰也不行，什麽都不能，再讓自己再離開。

“原諒我，原諒我...絕對，再也不會離開你了！”庸捧着忍的臉，很認真地看着。

“真的？”

“嗯，我發誓。”

公路上的街燈亮了，兩人漸漸平靜下來。松開手，手指和腳尖都麻木了。庸彎下腰，用手指擦拭忍臉上有些幹涸的淚痕。

“啊...”不遠處的一個箱子孤零零地立着。

“怎麽了？”

“箱子。”

“嗯，我從家裏逃出來了。”忍說得很平淡。

“怎麽這麽亂來...”他越是平淡，庸越是心酸。庸很輕地說着，再一次想要把忍拉進懷裏，誰知卻被他掙脫了。

“其實，還沒有完全逃出來。”忍松開庸的手向着海走去，不知其意的庸忙跟了幾步上去。

海面平靜，月亮在海面上鋪起了一條閃動着銀光的路。

突然，忍把手機從口袋裏拿了出來。

一道弧線劃破了月光，在海水中消失不見了。

“我從今天開始，”忍轉過臉看着愣在那裏的庸，“就只有你了。”

所以我才離不開你。

“宮——城——庸，我——喜——歡——你，永——遠——最——喜——歡——你！！！”忍對着海的深處大喊。

因為你，總是對我一點點的投入。

“所以，別再躲到我找不到的地方去了，好嗎？”

報以最熱烈的回應。

“嗯。”

然後讓膽小的我，最終能夠勇敢地抛下一切，追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