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明天盡早奉上,麽麽噠
暴雨,據說,地面上都覆了一層半米高的雪。”
說完,他就一臉愧意看向老夫人,悄悄的瞥了一眼杜雅汐。
老夫人的臉色很是不好看,不禁有些犯愁了。
藥苗沒有了?
那整好的藥田該怎麽辦?
那一片一片的山該怎麽辦?
這些都還是好辦的,最重要的是環山村的村民,沒有藥田,他們上工就有些勉強了。如果有些人上工,有些人上不了,那人與人之間的矛盾就現出來了。
往後,無論他們姚家再誓誓旦旦的說什麽,村民也不會再相信了。這并不是她願意看到的局面。
“老夫人,實在是對不起!我打算明天趕去探個究竟,看看能不能救出一些藥苗來。實在不行,我們顧家一定會賠會老夫人相當的毀約金。”
顧懷遠帶着歉意和誠意的道。
杜雅汐沉吟了一會,就道:“說是大暴雪,相信也是真的了。畢竟是這擺明了可以拿來掙錢的東西,他們沒有必要撒謊。”
“那杜當家的有什麽想法?”顧懷遠忙問。
“顧少爺也別親自去了,就差個親信去打探一番便是。藥園這邊,我們姚家會按最壞的結果做打算。”聽到藥苗被大雪毀了,杜雅汐心急之下,很快就平靜了下來。
天災人禍都是避免不了的。
幸好,她留了一手。
實在不行,她就先做一些本地的藥材,老君山本身就是一個藥材豐富的地方,她若是想就山擴種,也不是不可能,只是頗費精力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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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你放心!我會想辦法的。”杜雅汐扭頭輕聲安撫老夫人,“我不會讓村裏的人涼了心。”
老夫人看她知道自己的心事,又聽她充滿自信的語氣,緊蹙的眉頭就舒展開來,笑眯眯的點頭,“好!祖母不擔心。”
顧懷遠有些好奇她的自信來自哪裏?
一雙眼睛就不時的落在她的身上,今天上門要談的事情都談完了,幾個人的話題就漸漸的少了。
顧懷遠起身請辭,老夫人就讓錢媽媽代為送客。
錢媽媽返回松院時,神情頗為擔憂的看向老夫人,杜雅汐瞧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樣,就知她有事不想讓自己知道,便借着想睡覺回了宸院。
杜雅汐一走,老夫人的臉就冷了下來。
“查出來了?”
錢媽媽就一臉不齒的道:“竟是不知從哪撿了個孩子,從小養在身邊,一直被告之是姚家的骨肉。我就說她這麽高調回來不懷好意,果然不出我所料。前些日子,那些假藥也是她慫恿夫人做的。”
老夫人握着扶手的不由緊了緊,薄唇緊抿,眸中怒火滾滾,“我瞧着顧懷遠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怕是一直都對她的話深信不疑,不然也不會意有所指的拿湖心島來說事。這個賤人,當初念她因愛而癡,放她出府,卻萬萬沒有想到她竟背後做出這樣的腌臜事來。”
自從上次,顧懷遠有意無意在錢媽媽面前指着湖心島說了一些意有所指的話後,錢媽媽送了人之後,就立刻禀了老夫人。
老夫人一聽,便從中猜到了一些事情,着手就讓人去查周海芬這些年的行蹤,想不到她竟來了這麽一招。
想到她慫恿了姚靈芝賣假藥,又想到徐寶玉和顧懷遠的婚事,老夫人只覺心煩意亂,一時竟也想不到什麽好的辦法。
徐寶玉是在她的身邊長大的,老夫人待她親厚,自然不願意讓她嫁去給周海芬當兒媳婦。當初出了那樣的事情,又見顧懷遠人不錯,也沒有想到周海芬做了這些事,只道她是遇到好人家嫁了。
這才沒有反對這門親事。
現在想想,老夫人心裏很是自責。
“老夫人,咱們該怎麽辦?”錢媽媽不由着急。
老夫人單手撫額,有些頭痛,錢媽媽連忙站到她的身後,動手輕輕的給她按摩,一改剛剛的焦急,柔聲的安撫:“老夫人也別擔心,我們防着點她就是了。她再怎麽嚣張,也定不敢得罪老夫人背後的閣老府。”
“燕子,我若是讓錢海留在蘇城替我打理藥堂,你可願意?”老夫人有些牛頭不對馬嘴的問了一句,她閉着眼睛享受錢媽媽的手指帶來的舒适。
“一切聽老夫人和少夫人的安排。”
“前幾天,雅汐說她院裏的忍冬已到了放出去的年齡,她想讓我幫着做個保山,把忍冬那丫頭指給錢明,你的意思呢?”老夫人又問。
“這個?”
“不要顧及我和雅汐,這是你們家的大事,你們覺得好就好。”老夫人怕她因為自己做了保山就勉強應了下來,便補充了一句。
這大半輩子過來,她倒是看清一件事,什麽都可以勉強,這終身大事就絲毫勉強不得。
想到這裏,她又不由的想到了徐寶玉和徐惜玉。
他們兄妹倆跟着這麽一對爹娘,婚事怕是也就被拿來當利益工具使用了。她要怎麽做才能幫到自己的孫兒們呢?
錢媽媽想到忍冬那眉清目秀,說話溫溫柔柔的樣子,就笑着點頭,“那就托老夫人的福了,改天我得好好謝謝少夫人才是。”
“不用問錢明的意思?”老夫人睜開了眼睛,嘴角溢出了笑容,被這麽一樁喜事給沖淡不少心裏的憂慮。
錢媽媽就笑了起來,“那渾小子早就盯着人家看了,我本想着少夫人身邊不能沒有得力的人照顧,所以就想過幾年再提這事。倒是沒有想到少夫人如此照顧,自己把這事給提了出來。”
“哈哈!雅汐這丫頭的眼光倒是極厲害的。”
“老夫人,這話怎麽說?”
老夫人就擡頭看着好奇的錢媽媽,道:“她說瞧着兩人見面都紅了臉,彼此都有些手腳放不開,便就留了意,探了口風,這才讓我來問問你的意思。”
錢媽媽聽着忍冬對錢明有意,心裏就更是高興了,忙道:“要說眼光好的,就屬老夫人。瞧給少爺找的少夫人,真是一等一的好。”
老夫人開心的笑着附合:“雅汐是真的好,這是宸之的福氣。”
……
窗外的樹發了新芽葉兒,點點綠意,告訴着人們春天到了。
已經是正月二十了,姚宸之還是沒有回來。
杜雅汐和老夫人雖然嘴上都不說什麽,可彼此心裏都開始着急的起來,二十天都過去了,人卻還沒回來。
她們擔心事态的進展,更擔心他的身體。
這天傍晚,杜雅汐從蘇夫人她們看中的店鋪回來,剛下馬車,便見豆蔻候在門口,見到杜雅光主,豆蔻連忙迎上來,笑着道:“少夫人,少爺回來了。”
姚宸之回來了?
杜雅汐雙眼一亮,一顆心忽的加快跳動起來。她有一種沖動,恨不得立刻飛奔進去,可卻又生生地硬壓下這股沖動。
她盡量的表現得鎮定從容,一邊向裏走,一邊問豆蔻:“少爺是時候回來的?怎麽沒有差人來告訴我一聲?”
豆蔻歡快的道:“未時初就到家了,風塵仆仆的往宸院跑。見少夫人不在家,就沐浴更衣,到松院陪着老夫人說了一個下午的話。”
未時被就到家了?
前天還收到他的信,信中并沒有提及要回來,想不到這兩天人就到家了。他這是想給自己一個意外,一個驚喜嗎?
豆蔻看了杜雅汐一眼,笑了笑又道:“錢媽媽說讓人去通報少夫人,可是,少爺沒同意。說是讓少夫人辦事完先,他可以先陪老夫人說說話。”
杜雅汐聽着,想起兩人在離別前的怪異氣氛,心裏就不由的輕嘆了一口氣。
他是一時不知該怎麽面對自己吧?
還是怪自己生了氣,不知該怎麽辦?
唉——
他不會離家的這些日子,心裏都一直揣着這件事吧?
☆、121章 和好
杜雅汐腳步略急的趕到了松院,老夫人看到她回來十分的高興,連忙朝她招招手,道:“丫頭,今日出去,累壞了吧?”
屋裏只有老夫人和幾個屋裏的丫環,姚宸之并不在。
杜雅汐的目光掃過,眸中湧現了淡淡了失落,不是說人回來了嗎?人呢?哪裏去了?
老夫人瞧着她若有所失的樣子,心情很好,笑道:“宸之剛剛回宸院去取東西,待會就回來。”她這麽一解釋,屋裏的丫環們就捂着嘴笑,瞧着杜雅汐的目光趣味盎然。
杜雅汐不由的紅了臉,挨着老夫人坐了下來,攙着她的手臂輕輕的搖晃了幾下,“祖母,那鋪就在東大街上,位置極好,說是風夫人的陪嫁。原先是租給人家做糧店的,後來這家人舉家遷去了京城。風夫人聽蘇夫人說起想開女子醫館的事情,她們想着這事是好事,最是有益于咱們這些女人家,便就起了意要一起合夥。其她幾位私下交情好,聽了就紛紛要投一份。”
軟言細語的講起了自己的到外面的事情,不像是報備,而是在溫馨的閑聊。
老夫人聽着頻頻點頭,嘴角就有了笑意,“那些個都是一樣的脾性,所以,私下感情的确不錯。”意思很明确的告訴杜雅汐,此幾人是可以深交的。
“我婉言說了自己願意給方子,但沒有精力合夥,待真正有了可以獨當一面的女大夫時,女子醫館我一定湊一份。可夫人們說着都不願意,說是也不能白拿了我的方子,就從以後每月的得利中給我抽兩成。我瞧着大家都是一片誠心,不好拂了她們的好意,也就應了下來。”杜雅汐想起那些夫人聽說自己不合股,無償給方子時,一個個輪流炮轟自己耳朵的場面,嘴角就不禁露出了笑容。
不管她們待其他人如何,幾個助她于危急之際,倒是真心的對她好。
想起自己雖遇了一些人渣中的極品,現在想想倒是遇到的好人要多很多。
“這是你該得的,心裏不必有負擔,她們讓你收着,你就收着,推來推去倒讓人覺得矯情了。”老夫人聽着她這樣對自己巨細無隐,心裏很是欣慰,也很喜歡這樣的相處氣氛的。
杜雅汐抿唇輕笑,“雅汐也是這麽想的。”
“呵呵!”
兩人正聊着,姚宸之就領着胡荽和老何從外面走了進來,他看着面前溫馨的畫面,竟就那樣站在門口怔怔的看着,不舍得打破這副畫面。兩人嘴角的笑都是那麽溫暖,将他這些日子在外的辛苦和思念一掃而空。
胸口暖意湧現。
或許是感受到了炙熱的目光,杜雅汐擡眸朝門口望去,兩人的目光就撞在了一起。
姚宸之穿了一件水藍色錦緞長袍,面色已不見往日的蒼白,嘴角帶着微笑,只是人好像又清瘦了一些。杜雅汐就微微的心疼起來,在外在總歸是沒有在家裏舒坦,又想起自己在蘇城受到的挫折,想必在京城的他,一定更是舉步艱難。
老夫人順着她的目光看去,見小兩口子眼神交彙,難舍難分,懸着的心就放了下來。
看來,小別過後,離別前的小別扭也該煙消雲散了。
她笑着對一旁的豆蔻的吩咐:“去看看錢媽媽飯菜都好了沒有?”
“是,老夫人。”豆蔻福了福身子,轉身去了花廳。
老夫人朝姚宸之招招手,“過來坐下,待會就可以開飯了。”
姚宸之抽回目光,面色微赧,走到老夫人的左邊坐了下來。
老夫人一手握着杜雅汐的手,一手握着姚宸之的人,扭頭看看這個,扭頭看看那個,一臉的欣慰和喜悅。
這時,豆蔻就回來禀報,“老夫人,錢媽媽說飯菜已經好了,是不是開始布菜?”
“讓她布菜。”老夫人點點頭。
杜雅汐和姚宸之就一左一右的扶着她起身,三人移步去花廳。
錢媽媽讓廚房做了一大桌子的好菜,幾乎都是姚宸之和杜雅汐愛吃的。飯桌上,姚宸之撿了各自喜歡吃的菜不停的往老夫人和杜雅汐面前的碟子裏夾,不一會兒就被他堆成了小山。
老夫人笑着阻止,“宸之,你吃你吃。祖母自己來就好,你在外面這麽久,一定很想念家裏的飯菜了吧?今天這些菜都陽燕子和茯苓親自下廚特意為你做的,你要多吃點。”
姚宸之就擡頭看着錢媽媽和茯苓,道:“辛苦你們了。”
“少爺,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丫環們在旁邊捂嘴笑,一室溫馨。
杜雅汐心中也是暖融融的,姚宸之與別人不同,他是個內斂的,對別人的關心都是用行動來表示的,不過,這卻是最讓人感動。
杜雅汐懷着投桃報李的心思夾了一塊當歸雞肉放到他的碗裏,“你也吃。”她看着他,眸中染着暖暖的笑。
姚宸之将當歸雞肉送入嘴裏,覺得今天的當歸雞肉卻是格外的美味,他低下頭,嘴角的笑容忍不住地溢出來。
老夫人看着笑不攏嘴,比往日多吃了半碗飯。
飯後,幾人就坐在一起喝茶,姚宸之給大家講起了這次到京城的事,“我們去了京城,就按着送貨單的人家一一上門道歉,多虧了錢明,找這些人家時,一點彎路都沒能走,節省了不少時間。後來,舅公就差人來找了我,我知道這事瞞不過他老人家了,便上門細細的将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他老太家聽。舅公當晚就進了宮,回到家時,他身邊多了一個蔡禦醫。他老太家把我叫進了書房,細細的交待,也就是有了舅公的幫助,我們這次才能這麽順利的過關。”
多半都是順利的,沒有提這中間碰到什麽棘手的事情。
“唉,想說不要麻煩舅公,沒想到還是把他給牽扯了進來。”杜雅汐輕嘆了一口氣。
老夫人笑着看向他們夫婦,“沒事!你舅公既然出面了,就一定是有對應之策。”老夫人想起娘家人對自己的關愛,心裏暖烘烘的,也有着淡淡的歉意。她是個好強的,自從搬回姚家祖籍,尤其是在守寡之後,她不管出了什麽事都自己挺着,就想連累的娘家。
但她心裏清楚,家裏的兄長弟弟們知道她的性子,雖然表面上沒說什麽,背地裏也是替她打理疏通了不少關系。若是不然,她一個寡婦要付出的艱辛又豈是只有那些。
“你舅公可有讓你帶話回來?”老夫人問。
“舅公說,藥園之事,可為之。他說先試種幾年,若是成效好,讓我再做打算。至于分家之事,舅公倒沒有多說什麽,沉默過後就說,這事委屈你祖母了,分了也好。”
姚宸之說完就偏頭看向老夫人,見她臉色略微沉重,心不由的嘆息一聲。
從松院回來,姚宸之去了他原先住的客房,杜雅汐喊他出去喝茶,他也是支支吾吾的紅着臉走了。
這麽奇怪的反應?杜雅汐的好奇心被他的舉止給吊了起來,她就扭頭看向胡荽,“少爺是怎麽了?”
胡荽笑着指了指正屋的方向,道:“少夫人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杜雅汐再也忍不住,推開房門,立刻就被裏面的情形給驚住了。
竟是滿室的玉蘭花,花香滿屋。
她緩緩地走進房間,雙眼睜得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就怕一眨眼,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就都沒有了。
她捂住胸口,嘴角輕翹,滿目驚喜。
這些全都是送給她的嗎?
她走了進去,愉快的在屋裏轉了一個圈,目光所及之處,全部都是她最喜歡的玉蘭花。
這個時候怎麽會有玉蘭花?
京城比這裏更冷。
驚喜過後,杜雅汐緩過神來,疑惑的走近,從案臺上拿起一朵玉蘭花,仔細的看了看,這才發現這并不是真的玉蘭花,而是由白色絹布制成的。她湊近聞了聞,的的确确是玉蘭花的香味。
她又細細的聞了聞,很是意外竟有這麽高的技術來提取這麽純正的香味。
這是姚宸之從京城看到給自己帶回來的?
怪不得剛剛叫他進來,他支支吾吾一臉通紅。
原來屋裏暗藏玄機。
杜雅汐不由的想,想到他一邊在京城焦頭爛額的處理假藥的事情,一邊還能記得給自己帶些喜歡的東西回來,心時就有種說不出來的喜悅。
她很喜歡玉蘭花,因為在孤兒院的院子裏有一棵玉蘭花樹,從小她就愛在玉蘭樹下玩耍,特別喜歡那種香味。
她将手裏的玉蘭花別在發髻上,轉身有些着急的往外走,“呃?”在房門前差點撞進了一個懷抱,一雙有力的手已經扶穩了她,關切的聲音就從頭頂傳了下來,“怎麽毛毛燥燥的?傷到了怎麽辦?”
杜雅汐只覺心急速跳了幾下,她緩緩的擡起頭,看着那張俊逸的臉龐,忽的彎起嘴角就甜甜的笑了起來。不知為何,此刻看着他,杜雅汐就覺得這段時間心底那種怪異的浮躁就一掃而空,一顆心像是被什麽頃刻就填滿了一樣。
杜雅汐心裏有許多想要跟他說,可是看着眼前他,她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屬于他的那種熟悉的氣息鋪天蓋地地侵襲着她,滿室的玉蘭花味也掩蓋不了他身上獨特青草帶藥香的味道,她穩了穩情緒,吶吶的道:“宸之,你清瘦了不少……”
說完,她就垂首看着兩人的鞋面,一時之間,只覺千言萬語都不知該怎麽說起?
許久也等不到他的回答,杜雅汐就擡頭看了他一眼,見他正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看,眼神是那麽的專注,那麽炙熱,仿佛此時此刻除了她以外,再也沒有什麽東西能躍入他的眼中。
不知不覺中,她的心,漏了一拍。
他如此炙熱的目光,讓她不由的低下頭,臉紅如霞。
此刻,姚宸之的心情是萬分的激動,他握着她肩膀的手微微顫抖。離開家之後,他才發現自己是多麽的想念她,可以說,那天剛上馬車放下車簾,如潮水般的思念就湧上他的心頭,從未退下去過。她不在自己身邊的這些個日日夜夜,他徹夜難眠,輾轉反側,腦海裏全是她。
此刻看着她那雙明澈的眼睛,溫暖的笑容,他恨不得将她摟入懷裏。可一想起臨別前那天晚上,她雖然嘴上沒有說什麽,可不經意間拉開的距離,就讓他不想再有所行動,生生的忍下了心裏的躁動。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手從她的肩膀上放了下來,問道:“雅汐,你過得好嗎?”說着,他的目光就定在了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上,不禁蹙眉。
肚子怎麽這麽大?
懷孕七個月都這麽大的肚子嗎?
杜雅汐點點頭,道:“我很好!在自己家裏又怎麽會不好呢?你倒是清瘦了不少,出門在外很辛苦吧?”
姚宸之看見她的發髻上別着一朵玉蘭花,心情不由就飛揚起來,搖搖頭,道:“這些玉蘭花喜歡嗎?”
提起這件事,杜雅汐嘴角的笑意就更濃了,她笑容如花般的燦爛,看得姚宸之一時竟是愣在了那裏,久久無法移不開眼。
“嗯,我很喜歡!剛開始我還以為是真的呢,後來剛剛現在不是開花的季節,便拿了一朵來看,這才發現原來是用絹布做的。真的很好看,栩栩如生,香味也跟真的玉蘭花一般。你在外處理這麽急的事情,卻還記得給我帶禮物回來,我真的很開心。”
姚宸之見她眉宇間全是笑,頰邊的梨渦一直在蕩漾,看樣子是真的很開心。看着這樣的她,姚宸之發自內心的滿足,嘴角也高高的翹了起來。
“這些花你是從哪裏買的?京城嗎?”杜雅汐又道:“你倒是提醒了我,過兩天咱們回環山村時,我也要上街去賣一些小禮物帶回去,送給那些上學堂的孩子們,還有一些老人家。”
姚宸之笑了笑,點點頭,“一切依你。你把要買的東西開個單子出來,我讓胡荽他們上街去買。”
“為什麽不是我自己去?”杜雅汐覺得有些奇怪,挑禮貌講究的是眼緣,碰到的喜歡的就是了,她一般不會事先想要買什麽。
“你的身子不方便,剛過完年,街上人多,若是被從不知輕重的撞了可怎麽辦?”姚宸之瞄了一眼她的肚子,看着她微微的笑着,目光似乎一刻都不想離開她,卻不知道接下來又該說些什麽?
杜雅汐也同樣有這種感覺,明明看到他歸來,滿心的歡喜,可是兩人之間又像是有一層看不見的隔膜,無法真正觸及對方。
這是一種淡淡地疏離感,既熟悉又陌生。
有種讓人無力的感覺。
“進來坐吧,這樣站着有點冷。”杜雅汐只要尋了個理由,話剛說完,身子就不由的輕抖了一下,這才感覺是真的冷。
姚宸之聽着立刻緊張了起來,連忙從袖中掏出一個小匣子,塞進了她的手就,就道:“這個給你,你快進屋去,我先回去了。”
“你這是要去哪裏?”杜雅汐喊住了她,蹙眉看着他轉過身來,不悅的問道:“你不回房是要去哪裏?不睡覺了嗎?”
“我…我是要…”突然,姚宸之的眼睛就亮了起來,他覺得杜雅汐是要留他過夜的意思,可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會錯意了,就站在那裏緊張的看着她,吞吞吐吐的問道:“雅汐,你…我…”
“你再不進來,我就關門睡覺了。”杜雅汐忍住了笑意,板着臉擡頭看着他。
姚宸之終于确認了她的意思,立刻就閃身進了房,順手就關上了門,“我進來了,那咱們是不是…”
“坐!你先坐着。”杜雅汐牽過他的手,一直牽着他走到內室的貴妃椅前,“我去讓紫蘇煮藥水過來,你先泡泡腳。這在外面這麽久,一定把這些事都撂下了吧?”
“雅汐,我去喊胡荽吧?”
“沒事!我去!你坐着。”杜雅汐轉身出了房門,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黑暗中她的一雙眸子晶瑩閃爍。
冷風一吹,意識就清晰了不少,杜雅汐轉身往院子的小廚房走去,就見紫蘇和麗嬸相伴從廚房裏走了出來。
她們看到杜雅汐站在屋檐下,不禁一愣,“少夫人,你怎麽出來了?”
杜雅汐就笑着應道:“我來讓紫蘇煮宸之泡腳的藥水,想不到你們已經煮好了。”她的嘴角輕翹,內心的喜悅不溢言表。
“哦,我們這就送進去。”
三人一起回到房裏,麗嬸和紫蘇放下東西就結伴離去,兩人站在房門口,相視一笑,紫蘇就忍不住的道:“麗嬸,少夫人終于要和少爺合好了,真是開心。”
紫蘇的話傳進了屋裏。
杜雅汐聽着一愣,呆呆看向同樣愣愣的姚宸之,兩個看着看着,突然‘噗’的一聲,杜雅汐就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
一張粉臉不由紅透,嘟囔着道:“我哪有怎樣?她們想不太多了。”真是沒有想到,他們之間就那麽一點氣氛不對勁,這些人都看在了眼裏。
一定都暗暗的擔心了很久吧?
“就是啊,我們又沒有。”姚宸之也是面色微赧。
杜雅汐就不再說什麽,想要蹲下身去替他按摩一下,肩膀就被姚宸之锢住了,他一臉不贊同的看着她,道:“我自己來就好,你一旁坐着休息。”
這麽大的肚子,她還蹲得下去了?
若是摔倒了可怎麽辦?
真是不知道愛惜自己。
“你現在月份大了,少做事,多休息。”姚宸之說完,就彎腰下去自己替自己按摩腳底,那白皙的手指在黑稠的藥中,若隐若現,煞是好看。
就這樣坐着,似乎也有些無聊,可杜雅汐一下子又不知該怎麽向他說,自己就是那個黃裙女子?
這樣沉默着氣氛又開始變得壓抑起來,杜雅汐想了想,就問:“這次去京城可有碰到什麽趣事?”
姚宸之就擡頭看了她一眼,有些苦惱的道:“趣事這些,我倒是沒有關注。不過,在順路的地方,錢明帶着我我走訪了一些藥農,我想着和一些誠實可靠的藥農簽訂長期契約,約定他們的采的藥只能賣給我們。”
杜雅汐顯然沒有想到他還做了這件事,就感興趣的問道:“他們同意嗎?你又許了他們什麽條件?”
燭光下,姚宸之的目光堅定,神情認真,給人一種睿智沉穩的感覺。然而,這樣的姚宸之就像是太陽下的一顆鑽石,爍爍生輝。
杜雅汐看着有些移不開視線,覺得此刻姚宸之身上有一種足以蠱惑人心的魅力。
“我許下的條件便是,以後除了價錢公道之外,如果是遇到了天災年,我們也會保證他們一定的收入。”
“這樣的條件,他們一定都應下了吧?”
“應下了,也簽了契約。”姚宸之的情緒卻沒有高漲,而是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山上的藥草終是會被采完的,在一個大山下的村子裏,我們遇到了一個正在發喪的人家。聽說,就是大雪天,路滑,上山采藥時滑下了懸崖。”
姚宸之想到那天看到的場面,心裏就沉甸甸的。
那是一個有着七旬老母,五個孩子的家庭,一個男主人就這麽撒手去了,一家老小哭得催人淚下。
如果生活過得去,誰又會有大雪天上山去采藥?
說到底還是生活過得不好。
“宸之,天下間,這麽不幸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我們只能是遇上一個幫一個,遇上一雙幫一雙。怎樣讓百姓安居樂業,這是朝廷的事情,我們也無能為力。你就不要再想這事了。”
杜雅汐不知該怎麽安慰這個善良的男人,這麽類似勸慰的話,此刻,顯得蒼白無力。
自己怎麽就沒有站在他的立場去想過那件發生在老君山的事情呢?這麽一個善良的男人,當時知道自己無意識中毀了一個姑娘的清白,心裏面一定自責得無地自容吧?
她伸手主動攬過他,讓他的頭靠在自己的肚子上,撫着他的頭發。
雖是沉默不言,但姚宸之卻是感受到了比語言更為強烈且有用的安慰。
姚宸之靠在她的身上,低低的道:“雅汐,你知道嗎?那一刻,我才真正的知道你提議在環山村買山種草藥的用意,有了藥園就村民就能有工可上,他們就不用怕沒有了來活來源。”
聞言,杜雅汐忍不住暴汗。
她哪有那麽偉大?她就只是為了讓家裏的情況變好,讓自己繼續從事自己喜歡的工作而已。
現在聽他說來,倒像是認為她是一心為村中百姓着想。
他難道想再買山種藥?
“哎喲——”姚宸之叫了一聲,然後一臉驚喜的擡頭看着杜雅汐,指間顫顫的指着她的肚子,道:“這個小家夥,他剛剛摸我的臉了。”
“不是踢的嗎?”杜雅汐瞧着他的樣子,忍不住的打趣。
姚宸之的眉頭輕擰了一下,然後,神神氣氣的道:“怎麽可能是踢?我可是他爹。他哪會這般不孝?你可不能誤會我的兒子。”
我可是他爹。
你可不能誤會我的兒子。
杜雅汐定定的看着他,見他眸光璀璨,臉上綻開笑容,沒有一絲一毫的虛僞,更沒有一點一滴的勉強。
他的語氣,他的神情,竟是這麽的真摯,這麽的自豪。
你可不能誤會我的兒子。這話說得多麽的讓人暖心啊,就是她這個做娘的欺負了他的孩子,他立刻就站在孩子那邊維護。
立場是那麽的堅定。
清清楚楚的告訴別人,他的孩子不容許被人誤會。
他這個做爹的,不允許!
“如果不是兒子呢?”杜雅汐斂住了快要溢出來的情緒,又問:“女兒你也這麽維護嗎?”
“真是女兒?”姚宸之臉上的笑容就更加燦爛了,忙道:“那就更該細心維護了,女兒可是貼心的小棉襖。”
“宸之,他們一定會很愛你的。”杜雅汐的眼角不禁濕潤,深深的看着他,道:“因為你給了他們生命。”
濃眉輕蹙,姚宸之愣愣的看着她,似乎沒有聽明白她話裏的意思。
“是雙生子。”
姚宸之的眼睛一亮,嘴巴微張,傻傻的看着杜雅汐。
杜雅汐瞧着就更是感動,這個傻瓜,一個喜當爹,他也當得如此開心,如此心無芥蒂。
這麽善良的他,她舍不得繼續看着他自責,看着他對黃裙姑娘充滿愧疚,對自己體內的無憂蠱絕望。
主意打定,杜雅汐就拿起一旁的幹棉布遞給他,“你把腳擦幹,我先去洗梳一下,待會我有話要對你說。”
姚宸之愣愣的看着她進了淨房,又低頭看着自己手裏的幹棉布,突然就咧開嘴,無聲的笑了。
笑容,璀璨如花。
待杜雅汐從淨房出來,他泡腳的盆已經被人收了出去,擺在窗前案臺上的景秦藍三足立鼎香爐,袅袅升煙。
而姚宸之已經寬衣擁被躺在床上,見她出來,立刻就坐了起來,面色微赧的道:“我知道你怕冷,所以就先上來幫你把被子暖着。”
杜雅汐彎唇一笑,轉身就去了屏風後。
房間裏靜悄悄的,落針可聞。
不一會兒,杜雅汐就穿着單衣從屏風裏走了進來,一邊走,一邊搓着手臂,道:“沒道理啊,今天明明就出了太陽,怎麽感覺比昨天還冷呢?”
當然,這是杜雅汐為了緩解彼此的窘迫而胡說的。
姚宸之連忙鑽進了外面的冷被子裏,指着裏邊已經暖和的床被,道:“快點進去,蓋好被子,萬萬不能着涼了。”一副緊張的模樣。
杜雅汐的動作已經沒有以前那麽敏捷了,顯得有些笨拙,姚宸之看着,又揿被下了床,急急忙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