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商公子次日果然感冒。
要是被那誰知道,才離開他一晚就害相思病,免疫力下降到感冒,一定得意。
夏柯得意自己就牙癢。
商湯渾身骨頭都在痛,鼻子塞了,想要多睡一會兒再給夏柯發消息,卻一覺睡過頭。
醒來時身邊有人坐着,夏柯在看論文,伸手往商湯額頭上摸,用一種沒什麽大不了的口氣說:“沒事,有點低燒。”起身去給商湯沖了杯東西,遞給他:“感冒沖劑。先喝完我送你去醫院。”
商湯想開口說話,發不出聲。夏柯就又摸了把他的臉,深情款款:“不用說了,媳婦,我都知道。——萬一你不幸了我會找下家的。”
商湯恨不得掐死他,坐不起來只能捶床。
他們學校校醫,那屬于青春痘進去,皮膚癌出來的地界,曾經發生過學生拔牙,壞牙沒拔掉,好牙拔錯了的慘劇。事後還十分官僚主義的推诿責任。
于是學生但凡有點時間金錢,都選擇往外面的醫院跑。
夏柯開商湯的車送他去醫院,病怏怏的商公子有氣無力,眼裏水光閃動,面色蒼白又透出點紅暈,還倔強咬唇,靠在夏柯懷裏被他架進醫院,實在是前所未有的小鳥依人嬌弱可憐。
夏柯不舍得商湯折騰,厚臉皮找了上次認識他舅舅那醫生。診斷出來咽喉有炎症,先吊兩天水看看。
商湯昏昏沉沉一天,到晚上醒來,夏柯居然還陪在他身邊。
他坐在椅子上把書舉高了用小燈看,椅子四只腿只有兩只挨着地,天曉得怎麽保持平衡,卻偏偏搖搖欲墜又穩如泰山。
見商湯醒來就把保溫杯推出去:“快吃,菜肉粥,吃了再睡。”
那個保溫杯還是商湯在醫院順手買的,風水輪流轉。商湯去摸湯匙,卻被夏柯搶先一步抓起,笑嘻嘻把保溫杯扭開:“張嘴。”一勺粥被送到商湯嘴邊。
商湯從他的手看到他臉上戲谑的笑,心頭一種難言的悸動散開,竟不由自主低頭張嘴讓他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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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粥落到胃裏,他才覺出饑腸辘辘。
可他的視線始終移不開夏柯的臉。
商湯想起上一次夏柯住院,自己留八寶粥給他。
大概是感冒得意識模糊人就特別脆弱,要是他喂完自己就走,像自己當時對他一樣,自己獨自一人在病床上一定會失落。
商湯說:“對不起。”
夏柯同情:“燒傻了?”
商湯不好意思說我回過頭愛你太遲。
商公子有錢從不花在沒必要的地方,病房只是個普通雙人病房,中間挂着簾,另一床的老人家已經睡着。夏柯關了小燈,要打地鋪,卻被商湯拉住。
他向病床一側靠,空出位置,讓夏柯靠上來。
兩個人夜裏靠在一張病床上,夏柯忽然笑:“據說抽煙的人和不抽煙的人接吻,不抽煙的人是甜的,抽煙的人是苦的。”他就湊到商湯耳邊,兩個影子挨在一起,病房另一邊的老人家哪怕醒着也看不到他們在做什麽。夏柯親他發熱的耳垂,說:“寶貝,你确實是甜的。”
這兩天夏柯有空就來醫院陪床,其餘時間在學校裏。
現在的風聲是劉教授這事還是有人要整他。本來把外面視頻撤下來,睜一眼閉一眼過去的事,有人整他,就能弄到院黨委約談,暫時停課。
夏柯本來打算去探望師母,老馬端着茶缸手肘撞他,遞個眼色,夏柯順着他眼神看,徐棟梁在樓下躊躇。
夏柯就晃下去:“小同學,那麽巧?”
徐同學僵了一下:“夏學長。”又有些生硬地笑:“有件事我想跟夏學長說。”
他說的事是,周旻旻要搞學生聯名為老師請命,反對這個約談停課的流程。哪怕劉教授沒教過他,任何一位教授都不應該因為對一個敏感事件不慎說了幾句就被處置。
徐棟梁知道這不會是好事,學生聯名請願在上面看來就不可能是件好事。他們學校不搞扣人畢業證威脅那一套,但是這種事一開始就是滾雪球越滾越大,誰知道最後結果影響可能有多壞。
徐棟梁說:“聯名上我簽了名,我希望夏學長能攔住旻旻。”
夏柯笑:“你既然根本不想簽名,又何必簽名?”
徐棟梁咬得嘴唇發白,強笑說:“夏學長,背靠大樹好乘涼,我那麽難才交上旻旻這個朋友,他以為我和他是一種人,我怎麽能不簽。”
和周旻旻做朋友,他能拿到大牛的推薦信介紹信,有太多他自己夠不到好機會。周旻旻是個理想主義者,他為了繼續和周旻旻做朋友,也要做個理想主義者。寧願參加聯名,事後洩露給夏柯,都要在周旻旻面前把戲演到底。
夏柯拿着那名單,心裏想罵人,臉上卻只笑了下,拍一把徐棟梁肩膀說:“感謝你來告訴我啊。”
徐棟梁轉身,夏柯立馬給商湯打了個電話。商湯簡明扼要:“我過來。這事要壓下去。”
夏柯聽他掙紮爬起來的動靜就哄他:“乖,我第一時間通知你是看在你是學生會長和我男朋友份上。你安心待着,這事有我。”
這種感覺就像回到他還在學生會混的時候,隔三差五天上掉下一堆爛事。
學生,學生會幹部,團委,黨委,夾七夾八千絲萬縷。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對付勾心鬥角還好,就像他之前那任學生會楊粹媺的名言:“與天鬥與地鬥不如與人鬥,與人鬥其樂無窮。歡迎你加入學生會。”
但這回慘就慘在要搞個大新聞的都是熱血上腦的年輕人。周旻旻保密工作做得好,只等突然發作星星之火猛然燎原,院系老師還不知道,自己先挨個找人聊天,夏柯自己都覺得自己像個皇軍特務之類的,背叛革命了。
他掃了眼名單,邁開腿幹活。
這天下午一個個逮人,累得要死,辯得口幹舌燥。
半夜咬牙切齒,你們都熱血青年,你們都理想主義,行啊,壞人我做。
軟硬一起上,把參與聯名的骨幹全弄蔫了,名單上只剩最後兩三個。
這天晚上恰好在小禮堂後遇上薛朝陽。
薛師姐這陣子還在躲李穎小師弟,也就彩排稍露一小臉,彩排完溜得比叼雞的黃鼠狼還快。
晚上九點,小禮堂周圍早沒人了,薛朝陽手上也夾着煙,瞅他正摸打火機,笑了:“夏老,不是愛情大豐收麽,怎麽這副尊容哈?”
要說還是薛師姐朋克,偶爾抽支煙,點火還用火柴。夏柯從她那拿了火柴,兩個人老農似的窩花壇邊上抽。
把學生聯名這事跟薛朝陽一說,兩個人同仇敵忾,聲讨不懂事的師弟師妹。
“Naive!”
“唯恐天下不亂!”
“幼稚的理想主義!”
“自我感覺特別良好,把自己都感動壞了吧!”
聲讨了半天,薛朝陽沉吟片刻,說夏老,你看有個事,我順便告訴你哈。
“其實那個聯名,我也有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