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
酒會這種場合看起來和褚星格格不入。
事實上褚星端了杯酒幾乎是在倉皇失措中“逃”到了陽臺的角落才得以喘息。而他名義上的姐姐褚月在觥籌交錯間談笑自如,仿若一位高貴的公主。
然而誰也不知道他們家已經快破産了。
褚星收回目光默默嘆了口氣。
黑暗中有人問:“為什麽嘆氣?”
褚星吓了一跳,手一抖,原本就只剩半杯的香槟差點一滴都不剩。這時候他才看到原本被他當做“安靜角落”的地方,早已經被人霸占。而對方指尖點燃的那一抹猩紅顯眼到不能更顯眼,也不知道自己剛剛是在想什麽這麽入迷,竟然都沒注意到。
褚星忙道歉:“抱歉,我不知道這裏有人。”
屋內金碧輝煌,僅僅隔了一層玻璃的陽臺卻一片漆黑。
然而從屋內透出的一點燈光也讓魏以宸足以在黑暗中看清楚褚星的長相。
面色紅潤,看起來已經有些微醺了。
褚星道完歉就準備回到屋裏接着自己一個人尴尬下去,沒成想一直在默默吸煙的那位,又一次開了口:“公共場所,不必抱歉。”
雖然對方聲音聽起來似乎是個不好相處又很冷的人,但褚星無端就是覺得這個人沒那麽讓人難以接近。
稍微放松了點的褚星伸出手靠在露天陽臺的欄杆上,仰着臉感受了會春日裏夜風的洗禮。
黑暗中的人慢慢走過來,燈光映射在對方臉上,冷峻又優雅。
如果說剛剛的褚月仿若一位高貴的公主的話,那麽眼前這位便是名副其實的國王。
即便是不說話,渾身的氣質也不容忽略。
褚星有些腼腆地笑了一下:“打擾到您了吧,不好意思。”
魏以宸看了他好一會,問道:“褚星?”
褚星心裏吃驚,面上倒還稍顯淡定:“您認得我?”
魏以宸在他臉上多停留了片刻,似乎笑了一下:“很可愛。”
褚星被這一出搞得略迷茫,剛準備開口詢問,對方已經伸手推開了陽臺和房間連接的推拉門。
扭頭看過來道:“春日的夜風還是有些涼的,回來吧。”
鬼使神差,褚星跟着他的腳步重新走進了房間。
這個人一出現似乎就帶着莫名的光環,幾乎馬上就被各類捧着酒杯的人埋沒。褚星看着這畫面心裏想着:估計是哪個特別niubility的大佬,自帶出場效果簡直不能更酷炫。
想着想着,反倒把自己逗笑了。
褚月剛剛應酬完一波,扭頭就看到褚星和魏以宸一起出現在酒會。于是推下了身邊幾個想搭讪的人,往褚星這邊走過來。
褚月:“剛剛跑哪去了?”
對這個姐姐,褚星時時刻刻都透露着疏離:“去陽臺吹了會風。”
褚月看了看陽臺的方向,兩邊的窗簾被風吹得鼓脹起來。
褚月:“你認識魏以宸?”
褚星很茫然:“誰?”
褚月冷笑了一聲,擡了擡下巴,指向被衆人擁簇着的男人:“他,魏氏集團現任掌權者。從他手裏漏下來的一點金豆都夠咱爸的公司渡過難關了。”
褚星聽了,放下手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空掉的酒杯,不鹹不淡地“哦”了一聲。
褚月:“如果你認得他,不如好好求求他救救咱家。”
褚星放在身側的手握得死緊,低垂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褚月接着道:“反正現在你要那可憐的自尊也沒有用,俗話怎麽說,落難鳳凰不如雞。”
忍了忍,褚星實在受不了那些刺耳的話,淡淡道:“你是,我可不是。”
說完扭頭就走出了大門。
反正這種無聊又勢力的場合,他也呆不下去,不如早點回家睡覺。
褚月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一直任人欺負絕不反抗的褚星是在暗諷她是“雞”,氣急敗壞地想把手上的杯子給砸了。殘存的最後一絲冷靜讓她意識到這是什麽場合,又硬生生給忍了回去。
但是褚星絕對別想好過。
話是頂回去了,然而褚星并不傻,知道今晚那個所謂的“家”估計是回不成了,出了酒店門口直接打了個車回學校。
到宿舍門口的時候将将趕上門禁,剛進他們宿舍大門,一整個屋子的男生就此起彼伏地響起了口哨聲。
在酒會上即便尴尬也應對如常的褚星,突然漲紅了臉,不看這群屌絲們明顯八卦的眼神,收拾幾件換洗衣服趕緊沖進了洗手間。
春夜還是有點冷的,褚星沖了熱水澡出來,被風一吹,身上立馬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也不知道剛剛在酒會上是怎麽覺得春風溫柔的。
可能是因為宿舍裏的環境比春風更溫柔,所以倒顯得風有些冷了。
可是風又做錯了什麽?
褚星擦着頭發被自己自說自話講段子的行為逗得笑出聲,也就沒感覺到室友們投射在他身上如狼似虎的目光。
何想眼神示意其他兩位男生:這絕壁是去談戀愛了!
褚星收拾好自己,坐在凳子上一副乖寶寶的樣子:“今晚去吃了頓飯。”
何想點頭:“然後呢?”
褚星:“吃飯太無聊了,還不如跟你們一起好玩,所以我就回來了。”
何想和另外兩個男生立馬唏噓起來,順便模仿着褚星的表情,自導自演了一段“約會之後思春的場合”。
褚星看得尴尬癌都要犯了:“我真的沒有談戀愛啊!”
何想見人都要被逗急了,趕緊招呼大家收手:“我感覺你今晚回來情緒不是很高,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褚星猶豫了一下,掐頭去尾地把褚月的那番話複述了一遍,最後結尾:“所以我沒敢回家,直接就躲宿舍來了。”
褚星家裏的事情在宿舍并不算是秘密。大學同窗三年,褚星在他們心裏已經是個弟弟一樣需要保護的人。這一群大老爺們就想不通了,怎麽會有小三上位帶的女兒這麽不要臉,跟原配兒子不和就算了,居然還敢親自下場撕,到底是臉多大。
何想氣了半天,覺得簡直肺都要炸了。
反倒是褚星反過來安慰他們:“沒事啊,我都已經習慣啦。有時候想,我爸的公司要是早點破産就好了,她們沒什麽可圖的自然就會離我遠一點。”
何想被這個邏輯震了震,想了想發自內心道:“那祈禱你爸的公司早點破産?”
褚星回給了他一個雙手合十的動作,一群人笑出聲。
原本褚星以為他和魏以宸的交集就在那場酒會了,雖然很莫名其妙對方知道自己的名字,但是這并不是什麽大事,回來過後兩三天這件事也被他抛之腦後。
直到一個星期之後,在繼母和名義上姐姐褚月的陪伴下去吃了一頓飯,他才再一次見到了魏以宸。
白天見到這個人比夜晚給人的感覺更強烈,他似乎就是個行走的荷爾蒙,氣勢強到讓人不敢擡頭再看第二眼。
不知道是不是褚星的錯覺,在他看過去的時候,魏以宸似乎微微翹了下嘴角,算是一個真誠的微笑。
本來被繼母和褚月鬧騰的情緒并不高昂的褚星,突然平靜了一點。
管他是鴻門宴還是什麽,反正他人已經來了,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呗。
原本褚星以為這麽大一個房間和桌子他們還要等等其他人到來。然而他坐下還沒五分鐘服務生已經開始有條不紊地上菜。
褚星看着席間的其他三個人,越發不明白這是要幹什麽。
陳美華作為打倒原配上位的成功案例,在獲得成功之後保養地更是細致,此時她撐着一張格外燦爛的笑臉對魏以宸道:“魏總您看,小星您還滿意嗎?”
褚星雖然沒聽懂陳美華話裏的意思,但也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
他有些想走了。
褚月在旁邊死死按住他,跟她媽一起殷勤道:“小星很聽話的,魏總您就是平時在外面有些其他應酬,小星也不會多問一句。”
話說到這個份上,褚星要是再猜不出來發生了什麽,可就真的是個傻子。整個商圈會有送人到合作商手裏的腌臜事,可他萬萬沒想到這種事情會發生在他自己身上,而且還是被他的繼母和他的姐姐聯手送到對方的手裏。褚星整個人不正常地發起抖來,臉被氣得煞白,牙齒間一直發出“咯咯”的碰撞聲。
魏以宸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其他兩個人,慢悠悠開口:“小星我自然是滿意的,只要能保證聯姻,褚家的公司就不會有問題。”
母子倆交換了一個欣喜若狂的眼神,就聽魏以宸又問道:“這件事你們家褚總知道嗎?”
聽到這句話,褚星幾乎是在一片黑暗中突然看到了光明的夜行人,他在心裏替自己尋找一點希望:爸爸肯定不會答應的,爸爸是心疼我的,爸爸跟她們不一樣。
似乎只有用這種方式才能讓他更有些底氣。
然而陳美華接下來說的話,讓他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希望瞬間土崩瓦解。
陳美華:“建國是知道的,他對這場婚事非常贊同,只不過今天場合有些不方便他才沒能到場,不然我相信他會很開心能和魏總一起共進午餐。”
魏以宸冷冷看了她一眼:“我不喜歡過于複雜的家庭關系。”
陳美華很上道,馬上接道:“只要魏總幫我們渡過難關,我們家就當做沒有小星這個人,這點您可以放心。”
之前所有的不甘和憤怒都在這一刻突然平靜,坐在這裏半個小時,褚星終于明白了自己對于這個“家”的定義。
——一個随時随地可以抛棄的,可有可無的棋子。
作者有話要說: 有沒有人?
要是沒有人等會我再來問一遍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