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Chapter 11
每個人都能聽見娃娃在哭。
娃娃裸/着的身體對着鏡頭,身上翻來覆去的壓着一個又一個男人,糾//纏的身體以一種極端作惡的方式出現在陳志眼前,讓陳志心裏發寒。
“媽的……笑啊!你哭什麽!誰要看你哭!”說着男人就伸手掴在娃娃的臉上,順便身下發了狠的頂,娃娃疼的直打晃,可那些人根本不會停手,他們毫不節制的摧殘着一個孩子,直想把他活活逼瘋。
陳志不知道娃娃到底身在何處,他只能透過手機的音筒聽見他已經喊到嘶啞的嗓音。
椅子被男人撞得“吱嘎吱嘎”響,娃娃的兩只胳膊被綁在扶手上,陳志能看見他疼到極處時用手指抓木頭的樣子,他的那雙手骨節分明,卻因為疼痛變得淩厲扭曲。
陳志親耳聽着娃娃從最初的悶/哼,慢慢變成哭喊,再到聲嘶力竭的尖叫,最終消沉成喑啞的低吟,他似乎連淚都流不出了。
他聽他哭着說:“不要了……求求你……我好疼……啊啊……我不要了……”
到最後陳志什麽都聽不見,什麽都看不清,只有椅子上露出來的長發,搖搖欲墜的晃在他的眼前。
從開始到最後,娃娃都在經受着如同下地獄的懲罰。
而陳洲就是那個把他活生生剝皮給他看的人,看一個人的生命是如何被人為的磨滅,這種殘忍已經超出了陳志的底線。
陳志在和自己作鬥争,沒人能在這時救他,就像沒人能救另一邊的娃娃一樣。
某種時刻,他們三個人都是一樣的,沒有出路,沒有盡頭。
一個如同巨龍般的企業,管理層的父子三人,名不見經傳的小鴨子……一個個籌碼被人心安理得的放在陳志天平的兩端,讓他覺得窒息般的難受。
而讓他最難受的是那個一直被迫受苦的孩子,那些人逼着他讨饒,逼着他說好聽的話,可娃娃只是紅着眼睛透過冰冷的鏡頭看看他,然後咬着牙撐下去。
他一句求他的話都沒說。
陳志看着從他腿裏流出的血,認命的閉上眼睛,停頓了幾秒。然後背對着坐在沙發上的男人就聽見一道消沉而堅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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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份我只能給你百分之五,別以為公司法務是吃幹飯的,到時候弄砸了咱倆誰都別想好。剩餘的百分之三我以現金的方式給你。”
“好。”陳洲出乎他意料的應答下來,整個人似乎很累了,微皺着眉頭問他,“你打算給我多少?”
“一個億。”
“呵呵……”陳洲疲累的笑的起來,似乎在嘲笑着什麽,“陳志,一個億買一個鴨子……你知不知道,只要你能冷得下心,我就拿你一點辦法都沒有。”
“我不是你,我冷不下心。“陳志顫抖着手拿起放在茶幾上好久的紅酒杯,如同飲鸩般的喝了下去,“這一個億不只是救他,也是救我自己,我和你不一樣,陳洲。我永遠都不會讓我變成你,我不會因為外在的原因而成為惡龍,我想做屠龍的人。”
陳洲突然覺得有點累了,“那你想怎麽辦?”
“把人給我,股份我周一轉給你,剩下的錢我見到人後用我的私人賬號轉賬,你用這筆錢可以買任何東西。但是哥……”陳志突然的叫了他一聲,嗓音有一瞬間的沙啞。陳志的眼眶驀地深邃,背光處顯得整個人面部淩厲,“我不欠你的了,爸不欠你的了,你以後想怎麽樣随你的便吧,但是你記住,只要有我陳志在一天,你就絕不會有好日子過,你若是害怕,大可以來對付我。”
說罷他轉身就走。
兩秒後一個短信進來,上面是一串地址。
一路的風馳電掣,陳志不知道闖了幾個紅燈,他并不是個輕狂的人,就在他最招搖的時候依舊遵循着最基本的公序良俗,何況是現在。但是陳志等不了,他打開車載音響,逼着自己不去想他。
陳志的車開的飛快,他整個人坐在車裏有一種與世隔絕般的孤獨感,安全帶束縛着他,車窗外的景色一閃而過,行人匆匆,輕鳴的引擎聲似乎隔着很遠,繞在耳邊的時候充盈着固執而冷漠的聲音。
陳志從來沒有如這一刻般,渴望被救贖。
車子開了不到半個小時,按照陳洲發給他的地址,一片老工業小區,窗玻璃碎着,小區的牆皮掉了好些,一眼望過去有種失落之城的味道。
可陳志知道那個孩子就在這裏,他的哭聲曾回蕩在這片風中,卻無人來救。
陳志沉着氣走過去,地址最終的方向是一道防盜門,那道門虛關着,裏面沒開燈。
陳志其實心裏根本就沒準備好,他怕陳洲為了報複他真的做出一些傷天害理的事來,他怕他一推開門就看見裏面滿是鮮血淋淋,而地上躺着那個小孩兒的屍體,他怕那個小娃娃就這麽死了,他什麽都怕。
陳志盯着那個門把手好久,甚至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如果陳洲精心為他設置了一個圈套,那他也心甘情願的折在這裏,到最後無非就是一個死,只要讓他死之前看看他就好。
人總是能夠輕而易舉的欺騙自己,但唯有在獨自一人的時候,所有的佯裝和逞強都褪的無影無蹤,無人能在寂寞的對視中裝糊塗,誰也不能。
陳志咬着後槽牙,用手推開門,一只腳邁了進去……
陳志适應着黑暗,随後他就聞到了那股淫/糜的氣味,他試探的睜開眼,就看見了那個一動不動的孩子。
娃娃依舊維持這那個姿勢被綁在椅子上,他身上的衣服已經碎的不成形了,頭發蓋在臉旁,被汗浸的一绺一绺的。在那麝香般的味道裏,夾雜着一絲絲不死不滅的血腥氣。
陳志有那麽一刻不敢看過去。
可能是開門的聲音驚擾了綁在椅子上的人,陳志眼睜睜的看那個小孩兒下意識的往後躲了一下,随後笨拙的試圖縮起身體,怕的渾身發抖。
陳志靜靜的看着他,他的目光看着他瘦削的側臉,看到娃娃覺得有什麽不對,擰着身子擡起臉看他。
而他所有的表情都在看到陳志的那刻變了。
娃娃全身上下遍布淤青,他的嘴唇被自己咬的鮮血淋漓,一張慘白的臉,黑色的大眼睛失神的看過來,似乎有剎那的遲鈍,幾秒後,那雙如同被秋風掃過的眼睛眨了一下。
然後他就哭了。
在很多年後陳志都記得這一刻,男孩的淚水嘩啦啦的流下來,會在尖細的下巴尖,像初春的雨。
陳志看着他撇下來的嘴角心就開始疼,疼的他受不了。
娃娃自從長大後就再沒這麽哭過,就算身上再疼,日子再難熬他都沒有。因為他知道,所有的不甘心都是用來折磨自己的,只要眼淚不流出來,就總能騙自己一切都會好,但如果他哭了,他就騙不了自己了。
可他看向陳志,到底沒忍住。
陳志紅着眼睛看娃娃哭的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他可憐的目光似乎能剜進他的心裏去,讓他難受的想去抱抱他。
而他就這麽做了。
陳志走上前,試圖穩住自己顫抖的手,他慢慢的解開束在娃娃身上的繩子,甚至害怕碰到他的傷口。解到腿時,娃娃下意識的就想躲,他覺得自己髒。他記得那些男人看他的目光,他們拍着他的身體,叫他“乖孩子”,然後把他按在身子下面狠狠的做。他們喜歡聽他走投無路的哭聲。
陳志看他腿/間的鮮血淋漓,瞬間就濕/了眼眶,他低下頭,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膝蓋,娃娃“嗚嗚”的哭聲像是某個被迫離開媽媽的小動物,陳志把他抱在懷裏。
他可真輕啊,瘦的好像就剩一把骨頭,觸到他的脊背就像是能觸到他的靈魂。
陳志把他放在床/上,娃娃抱着自己,陳志摸着他的頭發,第一次對他說:“乖……”
不帶有一絲情/欲,也無關這世上所有的風花雪月,就像是一個不知所措的人為愛發出的一句诰命。
娃娃把臉埋進頭發裏,肩膀在片刻後壓抑的抖了起來。
他終于有人疼了。
陳志用被單将他裹好,抱着他一步一步從樓梯走下去。
這條路似乎別樣的長,足夠陳志摸索完與他的前世今生。那些不久前才剛剛發生的故事,在陳志的心裏被塗上了日久生情的标簽,好似所有的山窮水盡都只為這一刻的相擁。
殘陽如血。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