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 10
陳志連坐都坐不下,整個人站着,脊梁挺得像棵小白楊。
陳洲知道,那就是他認真的樣子。
電話只是撥了過去,随後陳洲就把電話撂了,而屏幕裏的人似乎得到了什麽無需多言的暗示,把房間的燈瞬間打開,明亮的燈光劈頭蓋臉的照下來,屋內簡陋,一張不大的單人床,一臺老式的電視機,牆上有一張應該是為了糊牆而貼上去的地圖,然而,最讓人覺得怪異的是那張擺在正中間的寬大木椅。
木椅是深棕色的,雕紋陳普,色澤暗麗。正擺在燈下,閃的那椅背有種異樣明亮的光感。
陳洲似乎覺得心情很好,自顧自的走到茶幾邊兒又倒了一杯紅酒,紅酒色澤紅潤,他舉着杯子站到陳志身邊,散漫的将酒杯對準屏幕裏的光影,似乎是想從這如血般的殷/紅中窺得什麽秘密。
“你就真的不想來一杯嗎?”陳洲好笑的對陳志說。陳志的閉着嘴唇,臉色有一種因為緊張而産生的缺血似的白,這讓陳洲絕對有意思。
“你還記得小時候嗎?”陳洲深深的嘆了一口氣,語氣裏有種鮮少的認真,“就是我們唯一一次一同去公園玩,那天你偏要去劃船,我又不敢得罪你這個小少爺,只能陪着你去,結果也算是倒黴,正好劃到湖中心船漏了。呵,你不知道,你那時候的臉色有多吓人,就和現在一樣。”
陳志側頭,看向這個比自己高一個頭發尖兒的男人。陳志記得那天,那天應該是周五,陳洲剛到陳家沒兩年,而陳志也沒被他爸放到國外。陳志下午沒課就想着偷溜出去玩兒,可是他爸異常放心的讓陳洲看着他不讓他亂跑。小時候的男孩基本都有一種對抗父親的本能,陳志也不意外,他從自己卧室的抽屜裏随便抽了一疊百元大鈔,他下樓的時候就看見陳洲靜靜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略微的低着頭不知道想些什麽。
他聽見聲音擡頭看向樓梯,就看見穿着一身棒球服的男孩。
陳志形容不出那一刻陳洲看他的眼神,陳洲大他八歲,很多時候他覺得他就像是另一個父親,同樣的不近人情,同樣的固執冷漠,讓人無端的生出距離感。但那個下午的陳洲就那麽寂寥的坐在空無一人的客廳裏,他的白襯衫熨燙的沒有一絲褶皺,連同他的那顆心也一樣,抹平了所有七情六欲。
陳志鬼使神差的搭了一句話,卻沒想就此和冰面人陳洲開啓了一次春季郊游。
那次郊游顯得很別扭,陳志沒和他這個哥哥如此近距離的接觸過,他在前面走,陳洲就在後面慢騰騰的跟着,兩人也不說話,似乎是無話可說又像是難以開口,就當陳志覺得是因為自己無知的善良才使得這次郊游變得無趣時,他和陳洲從小販手裏用一百元租了一艘破到不能再破的船。
陳志盯了那船好一會兒,正在猶豫着到底要不要退錢時就看陳洲邁着步子坐上去了。
他們兄弟兩個人一人拿着一支船槳,陳志沒力氣,船身跟着陳洲的力飄去,不知什麽時候就劃到了湖中心。湖水泛着風波,水下的綠藻輕盈,但陳志知道這湖很深,就在不久前還淹死過兩個偷偷出來野泳的男孩。
所有的意外都發生的恰到好處。陳志用力的劃了兩下船,船身不動,他覺得腳底有些不舒服,一低頭,就看見湖水從船底破開的口子裏冒進來,已經浸/濕了他昂貴的運動鞋。
陳志不會游泳,他吓得從船上站了起來,四面都是淺淺的樹林,這并不是個适合出來游玩的天氣,一片巨大的空曠裏他聽見有風的聲音呼嘯而過,水沒到了他的鞋邊,如果再不想辦法,船就會沉,他就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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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洲就是這個時候擡起頭看到了陳志的一臉灰敗。
船上的小箱子裏只有一件橙色的救生衣,還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被人丢在裏面的,已經悶的有些發黴了。陳志站在船上,看着遠處水天交融,遠處的大廈高聳如雲,在有些暗沉的雲朵下,有種山窮水絕的錯覺。
陳洲看了他好一會兒,直到船已經搖搖晃晃沉下去了,陳洲才如夢初醒般的将救生衣丢給陳志。陳志錯愕的拿着救生衣,似乎再考慮要不要丢回去,但是陳洲沒有給他猶豫的時間,他一個猛子紮了下去,像一條龍,咬着牙适應水溫,随後拉着笨笨磕磕的陳志向離着最近的岸邊游。
那水真冷啊,陳志從沒那麽冷過,好像身上所有的溫度都消耗殆盡,他甚至沒有多餘的力氣去擺動手臂,他對那天最真實的印象就是陳洲慘白慘白的一張側臉,和似乎能吃掉人的冰水。
所以陳志在知道陳洲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他才會那麽的生氣,因為陳洲并不應該變成這樣,他本身并不壞,他也曾善良過,但他終究強行着讓自己學了壞。
陳洲知道他在想什麽,笑着說:“其實我沒告訴你,那天我是故意挑了一艘壞了的船,我其實本來是想把你丢到水裏淹死的。”說完他側過頭,試圖通過這句話看到陳志臉上憤怒的表情,亦或是如同被欺騙了般的羞憤。
但他沒有,陳志只是一臉如所不知的了然,微微的沖他點了點頭,“我知道。”
陳志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屏幕,看見娃娃飄忽的身影,可話卻是對陳洲說的:“別用這種意料之外的眼神看我,你真以為我在你面前傻了這麽多年?”
陳志向後攏了一下額前的碎發,說:“陳洲你其實不是個特別會說謊的人,小時候你每次做錯了事就會下意識的咬牙,我其實都知道,包括那次在船上,我真的以為你會殺了我。但後來你看了我一眼,小時候我記得我媽跟我說過,不要相信一個人的話,要去學着看他的眼睛,眼睛是不會騙人的。我那個時候就想,如果你真要動手,我一定在那之前自己跳下水。”
“為什麽?”陳洲饒有興趣的問。
“因為我不想被自己的哥哥殺掉,這對你、對我,都太殘忍了。”陳志的聲音低了下去,似乎隐隐間有了說不出的鈍痛。
陳洲愣在了原地。
其實那天之後還發生了一件事情,陳父回到家就看見了兩個濕漉漉的孩子,在知道兩個人是因為劃船而落水之後,沒等繼續詳細了解前因後果就打了陳洲一巴掌,他老人家說他做哥哥的管教不嚴,可他不知道陳洲為了救陳志的命在水裏游了将近半個時辰,上岸的時候整條腿抖得站都站不住。可他的爸爸卻只記得帶他的小兒子回了房間,卻讓他自己跪在書房裏反思。
陳志那天上岸後就感冒了,迷迷糊糊被帶進了房間,第二天跑到他爸的書房裏就看見一臉慘白的陳洲靜靜的跪在地上看着他。
這曾是他最不願意回憶的一幕。
也是從那開始,他們兩個人就像是被命運推到了一條繩索的兩邊,下面黃河滾滾,兩人都沒了退路,想活,就得讓對方活不下去。
他們兄弟兩個人沉默了小一會兒,突然面前的屏幕上閃現雜亂的影子。
陳洲知道會發生什麽,他迅速的收斂起自己不易示人的脆弱,帶上了冷酷的面具,照舊坐在了談判桌的另一頭。
“陳志,我只要百分之八,你給我,你帶他走。”陳志的聲音冰冷,他是動真格的了。
陳志:“如果我說不呢?你覺得一個小鴨子,值幾個億嗎?”
“這句話你不該問我,你該問你自己,值不值,也不過是你一句話的事。”說完他看了一眼手表,“到了,看場好戲吧我的弟弟。”
陳洲繞過他的身體,背對着坐回沙發裏喝紅酒,他的手機不知什麽時候撥了過去,開了公放,配合亂成一團的畫面,聲音“咝咝啦啦”的穿了過來。
房間突然被打開,幾個彪形大漢紛紛湧/入,随後默契的脫了上衣,伸手去解褲子上的皮帶。
“哎呦,我的乖乖,來啊,過來……”聲音穿過手機,帶着殘忍的信號撲到陳志的耳朵裏。
畫面裏的娃娃似乎對危險有種本能的預感,他下意識的就起身往對面的床下爬,整間屋子就像是一個牢籠,所有的洪水猛獸都被放了進去,卻只有他一個獵物。
娃娃纖細的胳膊撐着自己要躲進床底,那些男人看着他絕望的四處奔逃,像只走投無路的兔子,給了他希望,卻在最後一刻用力抓住他的腳踝,把他活生生的拖出來……
“乖……”一個男人說。
手機裏的聲音不大,但在無聲的房間裏,在如同默片的視頻間,産生了一種極其森然可怕的感覺,陳志渾身冰冷,像是有人舉着刀站在他身後。
他眼睜睜的看着那些男人抱着娃娃将他用繩子綁在那張巨大的椅子上,他們撕開他的衣服,把他生生的烙在了椅背前,他們将他的手捆在扶手上,強迫的分開他的兩條腿,以一種非常殘忍的姿勢固定好。
那些男人欣賞着他的羞愧,逼/迫他看向鏡頭。
“你快求求他啊,鏡頭後面可就是能救你的人哦。”男人調笑的聲音紛紛響起,在下/流的污言穢語間,陳志聽見了娃娃的哭聲,那種壓抑的、山窮水絕般的哭聲。
他紅着眼睛看向鏡頭,張了張嘴卻一句話都沒說,随後便将頭向後仰,如同斷頸的天鵝般絕望的靠在了椅背上。
男人們看他不動聲色的沉默下去。他真誘/人,他那還未長成的身體赤/裸裸的擺在他們的面前,像是獻祭般的等着他們摧殘。第一個男人淫/笑着舔/了舔嘴唇,然後蹭上前去,把他緊緊的壓在椅子上。
與此同時,帶着電波聲的痛呼響起,那斷斷續續的哭聲像是一根針,刺在了陳志心上。
陳志突然紅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