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 12

陳志小的時候他爸曾領他去算過一次命,那個算命的老頭得将近七十了,胡子白的厲害,看見他眼睛也不睜,聽了他的八字就朝他腦門發狠的拍了兩下,陳志被拍的暈頭轉向,剛想發火就聽見老頭故作神秘的聲音。

他說:“這孩子富貴命,一輩子不用愁吃穿。事業上有金山銀山的家産,按理不會出什麽大的問題,但是你看啊……”他把陳志的手掌扒開扯給陳父看,“他掌心紋路錯雜,而且婚姻線不好,怕不是得因此折個跟頭,若是破財也還好,就怕有血光之災。”

陳志別說現在不信,他那個時候也不信這些光怪陸離的東西,可他爸走到如今一直覺得是上天眷顧,一聽見大師這話就問有沒有什麽破解之法。大師也不含糊,在收了幾萬塊之後,只教陳父把人送走,離的越遠越好,二十歲之前不要回家。

也是因為如此,陳志被迫在國外生活多年。

陳志不止一次的想,如果再見到那個裝神弄鬼的老頭,他非得好好打他一頓。

但此時,他的心裏卻泛出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酸來,他感謝那個大師的道行不深,沒如他所預測的最壞的結果那樣,而是把這個孩子留給了他。

陳志帶着娃娃去了在二環的那套公寓,相比郊區的那個小別墅,陳志更願意把這個剛剛一百多平米的房子當成是自己的家。這是他二十二歲那年獨立賺錢買來的,裝修考究,裏面的擺件比房子不知貴了多少倍,連陳父都覺得他腦子進水了,放着自己送給他的大別墅不住,偏偏來這兒吃苦。

但陳志知道,他要的,從來就不只是錢而已。

陳志在浴缸裏放好了水,走到客廳裏要帶娃娃去洗澡。

在此之前陳志從來沒帶人來過這兒,這是他的避風港,他所有的不能為人所說的故事都隐藏在這間屋子的一角一落,他不願意讓那些無關的人打擾他的回憶。

但今天當他把娃娃抱進車裏的時候,腦子裏想的都是家裏的一草一木,還有那個小孩坐在家裏那個沙發上的樣子,他在經歷了一切之後,下意識的把他和自己的生活聯系在了一起,沒人能讓他們分離。

娃娃緊緊的裹着白色的床單,愣神的坐在沙發上,眼睛不知道盯着什麽地方,頭發落下來,擋住了他的半張小臉。

陳志站在旁邊看了好久,他瘦小的身體蜷縮在毛絨絨的沙發上,顯得又小又脆弱,那種單薄下隐匿的生命力讓陳志不可避免的心疼他。仿佛他就是一棵生長在荒野裏的仙人掌,帶着刺,也被人刺傷過。

陳志上前去抱他,碰到他的時候娃娃像是觸電般的往後躲了一下,陳志的手懸在半空,遲遲沒有放下。

娃娃低下頭,緊繃着臉,待了片刻,随後一點一點的把身體送到陳志的手裏,樣子乖順,仿佛是怕到極處,只想着聽話些再聽話些,這樣才好度過一個漫長到深刻的夜晚。

陳志看着他,然後探出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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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志覺得太難了,這個男孩活的太難了,他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心裏軟的一塌糊塗,只想着再把水溫調的高一些,便打算轉身去浴室,結果人還沒等走就發覺自己的袖子被什麽牽住了——

娃娃伸着纖細的手,怯生生的拉住了他的衣服。

他的眼睛水淋淋的,看着男人說:“你別生氣,我以後不會了……”娃娃的聲音輕輕的,帶着妥協和讨好,“別丢下我……我會特別聽話的……行嗎……”

娃娃擡着一雙通紅的眼睛,乞求的看着陳志。那眼睛裏盛滿了期待,水一般的盈盈而立,不費吹灰之力就溶進陳志的心裏面,沖破了他的最後一條自制的防線。

陳志拉下他扯他衣服的手,攥在手心裏,揉了揉他的頭發。

“你不用害怕了,你再也不用回到那個地方……現在的你,自由了……”

陳志看着面前的男孩,他以為他會歡欣鼓舞亦或是痛哭流涕,但是都沒有,娃娃只是有那麽一絲不可置信,臉上帶着用力過猛後未消的疲累,呆呆的愣着,在嘴裏夢魇般微弱的重複着“我……自由了……”

他等這句話等了太久,從小到大沒人教過他如何愛恨,也沒人告訴他如何生活,他的一切似乎都是為別人準備好的,沒有鮮花,沒有陽光,什麽都沒有,只有漫長到似乎沒有盡頭的夜,以及那些連在夢中都不放過他的疼痛。而命運的鐮刀橫亘在他年幼單薄的身軀前,甚至不允許他選擇,便給了他一個必須承擔的結果。

可當他已經就要撐不下去的時候,卻有一個如同神祗一般的男人告訴他,你自由了……

那他會抛棄他嗎?

如果自由就是與他分別的孤獨,那娃娃不要了。他寧願卑微着注視着他的身影,以求得片刻被疼愛的錯覺。

一個人活……太痛苦了……

但他不敢說。

陳志拉着他的手,浴缸裏的水很溫暖,娃娃躺在浴缸裏看他,目光裏帶着欲言又止的乞求。陳志故意忽略了他的眼神,給了他一件幹淨的睡袍,替他關上了門。

不大的房間裏多一個人便顯得多了那麽一絲人氣兒,小孩兒剛剛坐着的沙發還有一個很淺的塌陷,陳志站在客廳裏看着那兒,有種懸浮般的錯落。

他和他之間就像是一團麻線,陳志用金錢換來一個幸存的開頭,卻發現那線團纏的越來越緊,而解開的時間也随着越來越少,但繩子兩端的人卻都不願意放手,陳志拽着那個線頭,孤身而立,卻覺得未來陰雲密布,他有太多的事情需要解決,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表達出的到底是不是愛?

他有那麽一刻,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身後的浴室門輕響,陳志收着心回頭,就看見娃娃一絲/不/挂的站在他面前。

娃娃的身上還布滿了傷痕,那些淤青被熱氣蒸的更加詭谲嬌豔。備受摧殘的身體有一種天然的誘惑力,讓人願意為它親手留下屬于自己的那一份罪惡,這是娃娃悲劇的源頭,也是他活下來的資本。

但這一刻,娃娃覺得無比的羞赧,他覺得自己髒透了。

陳志無言的看他靜默,男孩赤/裸的身體朝他走過來,每一步都像是帶了風,吹得人心裏打顫。

陳志看他的頭發,看他的眉眼,看他小獸般孤注一擲的決心。

娃娃安靜的站在他面前任他看了個遍,随後踮着腳尖閉着眼睛去吻他的臉。

陳志向後退了一步,娃娃在空虛中睜大了驚異而失落的眼睛,但下一刻,陳志張開雙臂抱住他冰涼的身體,感受着男孩兒瘦削的肩胛骨,也體會着眼淚砸在胸前的滾燙。

陳志想,那就放縱一次吧。

窗外是濃墨重彩的夜色,風拍打在玻璃上陣陣嗚咽,像是有人在哭。

陳志抱着他踢開主卧的門,他的大床柔軟,娃娃陷進被子裏,黑色的長發滾在臉旁,他需要很用力才能讓自己顯得不那麽害怕。

陳志過來擁吻他,那吻壓抑而沉默,似乎所有意猶未盡的話都在無聲中被消磨了,只剩下兩個同樣孤獨的靈魂,在劫後餘生中肆意縱情。

娃娃适應着身上的重量,随後伸手去解陳志的腰帶。可手還沒等找到地方就被人從中攔下,陳志嚴肅的看着他,窒息帶來的喘息讓他的雙目變得通紅,像一只獸。

“從現在開始,你無須讨好我……我帶你回來,不是為了這個……”

娃娃的長睫毛抖着,整張臉白的吓人,“可我……”他語氣裏有微微的顫抖,像是太難開口,随後他說:“可我只有這個啊……”

陳志看着男孩溺水般的表情,不自覺的攥緊了拳頭。他想到了他與他初見的那幾次,他也是這般無力的倒在床上,縮着身體,百般的讨好他,而陳志,卻能狠着心的把他欺負在身下,看他被冷汗浸濕的頭發,看他死咬着的嘴唇,一點點把人逼到絕處。

而現在,他終于覺得那些就像是懲罰,在他和他之間橫了一條像是渡不過的河流,兩人隔水相望,目光所到之處遍地荒蕪。

但是陳志想去試一試。

陳志扯過被子蓋在兩個人的身上,燈光璀璨下照的娃娃的眼睛很涼,陳志不願看見他那樣孤絕的目光,所以他便如同被蠱惑般将手覆在了男孩的眼睛上……

“跟在我身邊吧……我們都沒有退路了……”

娃娃聽見這句話,終于在陳志手掌下閉上了眼睛,淚水從細縫中洇了出來,燙到人的心裏去。

無人知道他們于地下室初見的那一天,娃娃是做了什麽樣的豪賭。

他在黑暗裏待的太久了,久到感覺自己已經快要魂飛魄散,他終于在漫長的等待中消磨掉最後一絲不認命的堅持,比起肉體上的疼痛,他厭倦自己靈魂上被烙下的屈辱标簽,他不再想被人當成玩具,他不想活的卑微而痛苦,他想認命了。

他無數次的在最絕望的時候用牙齒咬住舌頭,卻到底不甘心的咬下去。他想着,如果活不下去,那就死掉好了,就在今天死掉好了。

但那天命運給了他一個選擇。娃娃窩在冰冷潮濕的籠子裏,一擡眼就看見了陳志的那張臉。他的目光疏冷,一圈圈掃視着地下室可憐的孩子們。而娃娃也從未那樣大膽過,爬着跑到籠子邊,就想着對他笑笑。

像是求他帶他走。

作者有話要說:

小可愛們,北哥我終于把他們兩個撮合在一起了,一想到這兒覺得好!開!心!

所以我決定更一則吐槽小日常——

陳志:說!你當初見到我的時候是不是被我的美貌所誘惑,所以想着跟我私奔!

陳小娃嘴角抽動輕瞥一眼身邊的男人答:呵呵,你想多了,我只覺得你挺傻大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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