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Chapter 42
車子最終停在了“第七天”門口。高大明亮的招牌挂在頭頂，穿着整齊的門童勤快的跑過來，彎着腰給他開車門。
陳珂努了一下嘴，笑着說：“……到了。”
是啊，到了。兜兜轉轉走了一圈，還是回到了這兒。
陳珂走了出去，門童認出了他，瞬間顯得有些尴尬。
“謝謝。”說完他回身看向車裏面的人，“替我給些小費吧。”
陳洲從錢夾裏抽出張一百的遞了過去。
門童年紀不大，冬天冷但是穿的也不多，臉上凍得有些紅，看見這麽一張大票有些打怵，“先生，您給的太多了。”
“拿着吧。”陳洲又遞了一下，門童一再的道謝，小心謹慎的彎腰取了，止不住的颔首。
陳洲很少去觀察這些被很多有錢人忽略的“底層人”，對，他們就是這麽形容他們的，那些有錢人攥着大把大把的鈔票，眼高于頂的把所有勤勤懇懇努力生存的人稱為“下等人”。陳洲以前也曾是這樣的，在夾縫裏生活，為每天的飯發愁。但是等到他被陳父接走之後他就強迫自己忘記這些，他記得陳父第一次看見他的樣子，滿臉的厭惡，甚至連碰都不願意碰一下。
他漸漸習慣了帶着面具生活，但是冥冥之中陳珂給了他一個機會，他看到門童被凍得通紅的臉頰，拿錢時有些發僵的手指，和因為冷而一直跺着的腳。
也許因為這一百塊錢，他就能高興一整天，他就會在一個無足輕重的人的心裏成為一個沒有黑色過去的好人。
陳洲看見陳珂在他的車旁嘆出長長的一口氣，随後便換了一張面孔，妖異而美，帶着放肆的不自知，漫不經心的往“第七天”裏走。
陳洲又聽見了那首歌，是陳珂在散漫的哼着。那些音符飄在寒風裏，慢慢的被刮碎了。
……
蔡姐有些驚訝的看着走過來的陳珂，“你不是……”
“不過是一個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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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珂說完不知道為什麽就很想抱抱蔡姐，于是他就這麽做了。蔡姐驚得瞪大了眼睛，身體僵着被他抱。陳珂把下巴拄在她的肩頭，一雙眼很平靜。蔡姐愣了兩秒，随後拍了拍他的後背。
到了最後，陳珂身邊只有蔡姐能給他一點點安慰了。
陳珂覺得這些安慰足夠了，他深吸一口氣站直身體，“開工。”
蔡姐被他抱得眼睛都紅了，吸着鼻子倉皇的點了點頭，就跑了。
陳珂看着她的高跟鞋踢踢踏踏沒有節奏的跑遠，很開心的笑。
陳珂不再去休息室等，他轉而自顧自的往樓上走，那裏燈光晦暗，一片荼蘼。
陳珂腳步輕盈，倚在某個門邊，就看着過往的男人，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他，問：“多少錢一晚？”
“五千，用東西多加一千。”
“靠！你他媽鑲金啊！”
“誰讓我工夫好。”陳珂驕傲的說完，把頭垂到男人的耳旁，“給你打個九折，要不要？”
男人看者他，眼神越來越沉，最後咬了咬牙拽着人往包間裏走。
陳珂被摔個夠嗆，頭發散開了些，手腕扭了一下。
男人胯跪在他身上，一面動手解腰帶，一面扒他的衣服。
陳珂被扒的差不多了的時候男人的手機響了，随後他臉色極其難看的接起電話，繼而臉紅脖子粗的争吵，像是在唱戲。
陳珂躺在床上饒有興趣的看，他也知道這筆買賣八成是做不成了，就慢悠悠的系扣子。
男人接完電話，看着到手的鴨子飛走了，心下一個惱火，伸手甩了陳珂一個耳光，瞬間他的半張臉就有一個巴掌印，嘴角淤青，帶着血。
“操！騷/貨！”男人啐了一口，去系腰帶。
陳珂被打的頭暈，眼裏直冒小星星，聽見男人罵他也沒什麽反應，反而笑着說：“您說的是，我是騷/貨，可是您打了騷/貨也得給錢吧。不多不多，一個巴掌算您二百，會員價。”他坐了起來，手心向上。
男人從錢包裏洋洋灑灑的抽出來幾張鈔票，欲要把錢往男孩手裏放，繼而在他毫不防備下又用力的扇了一個巴掌，“夠不夠？”
陳珂耳朵“嗡”的一聲，晃了晃頭，，感覺腦袋裏裝了個馬蜂窩，他緩了兩秒才開口，聲音有點發顫，“夠……”
此時他臉上火辣辣的，挺疼，陳珂用手背擦了擦，依舊笑着，“謝謝老板。”
“媽的……”男人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揚着錢火氣沖天的走了。
陳珂喘了兩口氣，從床上下來，開門出去。
大龍等在門口，看見客人出來了，上前問：“這麽快？”
“他沒做。”陳珂把錢拿出來，盡管沒做，但是包間到底進了，進了就得交臺費，“就這點，兩個巴掌錢。”
大龍看陳珂略微低着頭，一邊臉上有着清晰的掌印，知道男人是下了狠手的。
“要不然這錢別交了，我就當沒看見。”大龍舔了舔嘴唇，小聲的說。
“不用，去吧，別壞了規矩，我沒事。”陳志把頭發攏好，不再看他，依舊散漫的靠在牆上，自甘堕落的美。
大龍把錢攥了攥，随後走了。
旁邊路過的幾個男孩看見他，語氣裏有些夾槍帶棒，“啧，現在五千一夜的人也得出來站了啊，我以為就我們幾個生意難做呢，看來長得好看也一樣，都是被玩剩下的。”
“都是見不得光的人，誰也不比誰好，就是有人異想天開，覺得自己多出淤泥而不染。”
“你不知道他底細，聽人說以前幹過更髒的，後來被包走，但是人家金主又不是傻子，玩了幾天就給送回來了。”
“那可真挺慘的，這樣也能活下去，也是令人感動了。”
“所以被打了人家也不在乎……”
“……”
那些話竄進陳珂耳朵裏，看似很有殺傷力，但其實他現在已經不在乎了，他只是覺得他們可憐，同樣生活在污泥裏，都是被人傷害過的人，卻總得拿着同樣的刀捅人才覺得開心，也真是諷刺。
陳珂破了嘴角，一張臉映在晦暗的燈下，有些落拓的美。蔡姐在遠處看了他一會兒卻沒過去，這條路是他自己選的，就得走下去。
兩側的房間裏傳來各式各樣的聲音，每扇緊閉的門後都有一個不堪重負的靈魂。這裏的每個人都像是動物，在沒有規則的世界裏原始而殘忍的活着。
不一會兒一道身影立在他身前，陳珂擡頭去看，無所謂的笑容剛想顯露就在看見來人的一瞬間凝在臉上。
“你……”
“是我。”筷子高大的身影罩在他身上，像是一座山。
“呵……”陳珂緊張的哼了一聲，随後盡快的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麽驚訝，他想讓自己笑的誘/惑，但是嘴角彎起的弧度卻愈發的尴尬。
陳珂裝作自己不在乎，努力的懶散着和他談，“五千一夜，用道具的話加一千，爽了為止。”
幾個男孩沒想到這麽帥的人也會來這種地方，還選了陳珂，都有些郁悶。
陳珂的手不自覺的攥了起來，十根手指冰涼，攥在掌心裏。
筷子看出了他有些閃爍的眼睛，不動聲色。
“要不，給你打個折，八折？”陳珂笑笑，用手試探的去摸男人的下面。
筷子一把抓住他，借力把他推到房間裏。
陳珂告訴自己，都是一樣的，沒什麽大不了，不是心甘情願到這兒的嗎，那就好好表現，把他伺候好了，陳志也就死心了，多好的一個結局啊。
陳珂的眼裏有些發酸，他沒敢用手抹，只是咬着下嘴唇告訴自己一定不能哭。
筷子看着那個嘴角帶傷的男孩硬撐着站在他面前，顫抖着手去解扣子，直到把自己脫的精光，整個人一直在笑，卻比哭還難看。
他問他：“你喜歡什麽姿勢？”
筷子眯着眼睛看他，那孩子比前些日子瘦了，腰上有些淤青，應該是被人掐出來的，其他地方還好，沒怎麽受傷。
陳珂見他半天沒動作，往前走了兩步，就想跪下。
筷子眼疾手快一把摟住他。
“用不着。”筷子把地上的衣服一一撿起，“穿上吧。”
“我哪兒做的不好嗎？”陳珂問。
筷子抱着胳膊看他，“看看你自己，都快哭了。”
“……對不起我改，”說完他就努力的笑，可眼睛依舊水淋淋的，“你試試吧，反正都進來了，我算你便宜點。”
陳珂的聲音有些啞，磨砂一般。說完他便往前，想去抱筷子的脖子。
筷子任他抱着，等他抱穩了，胳膊一擡就把人拎到了床上，接着他倒像是有些無奈的說：“坐好別動，我性取向正常，不吃這口。”
陳珂愣在床上，鼻子紅紅的。
筷子把衣服丢給他，陳珂這次沒堅持，快速的一一穿好，卻連頭都不敢擡。
他覺得自己丢人。筷子不是普通的客人，他是陳志的朋友，他還記得那時筷子看自己的眼神，很堅定，很包容，可他今天卻把自己最不堪的一面不加任何修飾的展現給他看。他覺得自己的心就要被刀子剖碎了，疼的他喘不過氣來。
陳珂的聲音悶悶的，“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賤，覺得自己認錯人了。”
陳珂擡起頭，眼睛通紅，歪起的嘴角有血污，頭發有些淩亂。
“我就是這樣的，千人騎萬人壓，花了錢就能上，沒臉沒皮，髒的可憐。”陳珂說，有種毀天滅地的決絕，“所以以後你們誰都不要在可憐我了，我不值得你們可憐。”
“我沒可憐你。”筷子本來一直沒做聲，就坐在一邊看着他，看那個男孩的絕望與堅強，像是一把就要燃燒殆盡的煙花，但這時他卻願意開口，“我知道你都是為了什麽。”
陳珂聽了這話，平靜的臉上微微皺起了眉，一雙眸子看向他，半晌後掉了一滴淚。
像是把所有說不出口的話都傾瀉了出來，帶了一胸口的無可奈何，帶了一整夜的飛蛾撲火。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覺得這篇文裏最正常也是最不正常的人就是筷子了。
他活的太明白了，讓人特別想知道他的過去。
而且我寫這章的時候特別有畫面感，不知道你們看的時候覺得怎麽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