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Chapter 43
陳珂整個人頹在床榻上,光着兩條腿,像只小動物。
走廊裏叽叽喳喳的,遠處有嘈雜的音樂,隔壁的牆上“咣咣”的震了兩下,随後有幾聲床板“嘎吱嘎吱”的響聲,不難猜到,那邊又是一場活色生香。
陳珂看着椅子上坐着的筷子,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他好像覺得自己又重新回到了籠子裏,盡管這裏有光,有聲音,有感情,卻讓他更疼。他心裏的那塊堅硬如鐵的地方被人吹化了,細嫩的枝丫徐徐生長,有風刮過來,他以為是春天,結果不過眨眼的瞬間寒冬便再次來臨。陳珂此時如同身處茫茫雪原裏,極寒之地只還有他一個人,他覺得孤獨。
筷子擺弄着他的那只手機,眼睛有意無意的看着陳珂,心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門口有響動,有人來敲門,“小可你在嗎?
陳珂原本縮起來的身子随着外面的聲音一下子挺直了,他聽出那是大龍的聲音,看了筷子一眼,看他沒什麽反應便光着腿跑過去開門。
門從裏面拉開了一條小縫,一道白光從裏面透了出來,随後是一張單薄的臉,眉眼清清,很耐看。
陳珂沒敢把門開的太大,如果大龍看見筷子不是過來玩的,說不準會告訴誰,他不願意沾上煩亂的事情,所以開門之前特意把領子扯的大了些,好讓大龍別瞎想。
陳珂扒着門問:“什麽事?”
“裏面有客人?”大龍向裏面張望了一下,他剛從這邊而過,就聽見走廊上的幾個男孩說有一個特別英俊的男人找了過來,他們幾個人在門口偷聽了一會兒,發現沒什麽該有的動靜,以為陳珂這是偷懶不接生意。大龍本來不願意招惹這個人,但是架不住幾個男孩一頓鼓動,他這人最大的問題是極其的愛面子,所以連帶着有事特意敲了一下門。
陳珂知道他在看什麽,一時之間竟然也有一些驚慌,剛想解釋就看見從身體後面伸出來的一條胳膊。
筷子把門打的大了些,褲子上的皮帶松着,拉鎖沒拉上,一張臉很冷,在大龍看來顯然是被人打擾了好事。
“……老板不好意思,打擾你了。”大龍對着筷子點頭哈腰,而後沖着陳珂小聲說:“王總在樓上等你,你快着些,要不他該等不及了。”
陳珂的耳朵紅了一片,過了半晌才慌慌張張的點了點頭,把人關在門外。
大龍一腦門的迷糊,覺得今天的陳珂一反常态,他胡嚕着腦袋退了兩步,看見幾個男孩往這邊看,不耐煩的揚揚手,“都各找各的活兒,業績不達标,小心我扒了你們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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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們一聽他這話紛紛做鳥獸散,趕緊各忙各的去了。
陳珂的手一直按在門把手上,半天沒敢回頭。
筷子慢悠悠的系腰帶,一聲暧昧的“刺啦”的拉鎖聲後,他便重新坐回椅子裏。
“王總是誰?客人?”筷子問。
陳珂咽了口唾沫,回身點了點頭,“老客人,以前……以前就來過。”
“嗯。”筷子沒在這問題上過多糾纏,倒是饒有興趣的抽出來一顆煙,“介意嗎?”
陳珂搖搖頭。于是筷子歪着頭把煙點着,深深的吸了一口,“想不想離開這兒?”
陳珂的整個身子在筷子眼前青白的霧裏僵了一下,沒過兩秒,便卸了力,“不想了……”
“為什麽?”
“哪有為什麽……”陳珂站起身,開始對着鏡子綁頭發,他的頭發比之前長了一點點,很輕易的就到了肩膀,濃烈的黑色,被汗水打濕的樣子有種壓抑着的美。他從床頭櫃的抽屜裏摸出一盒沒開封的安全/套,然後當着筷子的面用牙撕開,從裏面抓了幾個,“我現在靠這個過活,倒也覺得踏實了。”
“真心的?”筷子把煙叼在嘴裏,眯着眼睛問他。
陳珂的喉嚨哽了哽,到底“嗯”了一聲,“在這裏,我是被需要的,而且這是我自己選的路,沒理由後悔。”
陳珂把手裏的東西攥緊了,腦海裏不由得想起了陳志,陳志吊兒郎當的樣子似乎還在他眼前,他不敢對任何人說他想他,想的夜裏睡不着,做夢聽見門響都覺得是他來找他了。但是只要清醒了,他就不敢了,他怕陳志看到他現在的這個樣子,卑微的活着,沒有絲毫的反抗能力,卻又不願意去死,讓人連一點同情心都不願施舍,可憐到讓人厭棄。
連陳珂都想笑自己為什麽還活着。
筷子看着陳珂寥落的站在他面前放空,整個人似乎只有這麽一副肉體還在,靈魂早就不知道飄到哪兒去了。
筷子從錢夾裏抽了小一萬,“告訴剛才那個人,就說你今天晚上不出工了。”
陳珂看着一沓錢放在床腳,笑了笑,“別為我浪費你的錢,一夜而已,算我請你了。”
“別把自己說的像件東西。”
“可是在你們眼裏,我本來就是件東西,不是嗎?”陳珂笑的涼薄,一雙眼不動聲色。
筷子把煙掐滅,臉色有些凝重,“無論生活怎麽樣,人都不能作踐自己,沒人疼,就自己疼疼,對胸口裏的那顆心好點。懂嗎?”
筷子的神色認真,似是真的對他講着很重要的話,陳珂的眼睛有些酸,但他不想在他面前哭。他咧着嘴笑,卻比哭還難看。
門口大龍的聲音又傳來,“小可!好沒好!人王總在樓上都快拆了房子啦!”
陳珂靜在原地看着床腳的錢不知道怎麽辦。筷子把錢拿走,一臉黑雲壓城般的過去開門。他身形高大,大龍以為開門的是陳珂,剛想過去就感覺一道厚重的影子壓來,便不自覺的向後退了幾步,“您……”
筷子并不多廢話,把錢砸在大龍的懷裏,“別再敲門,要不然我送你上樓去,懂?”
“懂懂懂!”大龍把頭點的跟小雞啄米似的,但随後一絲為難從臉上漏了出來,“但是您怕是不知道,那王總也是個老顧客,況且以前一直點的是小可的牌子,人家家大業大的,我也不敢得罪啊。要不然,”他把聲音壓得低了一些,“您先讓小可上去一趟,也就一個鐘的事兒,錢我不收您這麽多,并且再送一個小孩兒過來陪您,怎麽樣?”
筷子的臉色有些說不清的沉,随後帶着笑意的開口,“你把他們當什麽?”
“什麽他們?”大龍頭腦不清,沒聽懂他是什麽意思。
筷子也沒打算讓他懂,就在他一臉疑惑的目光裏關上了門,“事情怎麽辦不管我的事,別再來煩我。”
大龍看着懷裏懶散的鈔票,心裏很納悶,“那個小可除了長相之外哪兒好了?怎麽所有男人都找他呢?”大龍把錢揣好,然後一臉被雷劈着般想怎麽去跟樓上的人解釋。
王總這個人四十多歲,整個人從外貿發家,錢財還算可以,就是人壞了點,家裏娶了個母夜叉,平日裏不敢沾花惹草,就怕搞大了哪個小姑娘的肚子,被他那個有錢有勢的老婆踢出家門,所以當有人介紹他去“第七天”的暗場時整個人歡欣鼓舞了好一陣兒。但到底膽子小,只點了個像極了小姑娘的陳珂,畢竟男孩就是這點好,怎麽做也不會生孩子,而且這種沒頭沒尾的孩子還安全,就算出了事也聯系不到他身上。
他在陳珂身上玩遍了花樣,總覺得那段日子他越發的對他食髓知味,恨不能把他拴在自己的床邊兒。
所以當王總知道陳珂回來了時,渾身都是電流跑過的戰栗,整個頭皮都被想象中的往事炸開了花。
但是當他今天開了VIP包廂,卻發現這人是怎麽叫都不過來,一打聽才知道被人訂了出去,但他仗着自己財大氣粗,說什麽今晚都得把人弄到手。
大龍第三次敲了敲門,這一次他連敲門聲都遲疑了不少,二十分鐘前當王總聽說今晚小可可能不過來時就氣的差點沒拿煙灰缸砸他,這一次明确的告訴他真不過來了,他估計王總很可能一氣之下把他壓在地上開葷。
大龍渾身打了個哆嗦,他在這裏趟過幾年,但是一直都是介紹人,根本沒下過海,但俗話說沒吃過豬肉不等于沒見過豬跑,那些昏迷着被擡出來的小男孩他不知道見過多少個了。越有錢,人的心就越狠,很多時候他走在走廊裏就能聽見一些小孩嘶啞的哭聲,凄厲的讓人頭皮都跟着發麻,房間被反鎖,有人在裏面“咣當咣當”的拽門,哭聲透着門縫往外飄,剛開始的那幾年,大龍一聽見那聲音手都會抖,總覺得有什麽東西攥着他的心髒,讓他難受。而如今他一切都看慣了,人都有自己的路得走,這地方,誰也救不了誰。
大龍沒敢敲的太勤,等了一會兒,才聽見裏面人叫他進來。
王總整個人黑着一張臉,腳下跪着剛才大龍送進來給他打趣的男孩。Nico的臉上被抽了好些巴掌,嘴角一抹通紅,眼睛怕的發顫,渾身濕淋淋的,不知道被人澆了多少酒。男人把煙夾在手指裏,然後當着大龍的面按在Nico的後脖頸。
Nico整個人哆嗦了一下,兩只手攥在一起,嘴唇張着,卻疼的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大龍一瞬間覺得自己的脖子好像也被燙着,密密麻麻的疼。
王總看着一縷帶着人肉燒焦味兒的煙飄起來,聲音和藹的問:“人還不來?”
大龍咽了口唾沫,兩個膝蓋都有些軟,就差跪着了,“王總,去叫了,可人小可屋裏有客人,我們開門做生意的總不能趕人出去,您可憐可憐我們。”
王總把煙頭從Nico的後頸上拿起來,吹了一下,Nico順着力整個人歪在了地毯上,抖個不停。
他看着指尖捏着的煙頭,冷笑了一下,“那看來今天我得自己過去親自請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