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冬臨
秋去冬來,雪花的氣息彌漫到北冥宗的各個角落。冬季毫不吝啬的揮灑它的畫筆,将整個北冥宗都渲染成白色。早上推開門能看到樹枝上的霧凇,呼出的氣體在空氣中凝成白霧。
蕭君越拉緊身上的衣服,跺了跺腳。他今天難得起了個大早,天邊的啓明星還沒有落下去,天色灰蒙,隐約能看見山頂上的積雪。
這些日子以來,蕭君越都在煉體和煉藥之間來回奔波。他大概是北冥宗建立以來最倒黴的一個煉藥師,修行煉藥的同時還要修道,兩邊都不能敷衍了事。不過煉體也有煉體的好處,比如短短的一個月內,蕭君越的修為又提升了一階,現在已經是練氣九層的巅峰,距離築基不遠了。
只要順利築基,蕭君越就能開始學習煉制丹藥,而不是在枯燥的記藥材,提煉藥粉,藥液。天知道,那些枯燥的文本知識他都要看吐了,再不來點實際的,他就要考慮背叛師門轉而全心修道。
而且在蕭君越看來,比煉藥更煩人的是葉寒栖那開挂般的修煉速度,這個頂着主角光環的變态在蕭君越升一階的同時也升了一階,如今已經是結丹中期。一想到這個天之驕子的開挂人生,蕭君越不僅頭疼,胃和牙也在疼。
仔細想想,蕭君越作為一個大反派,前期本來就沒優勢,被自己的情敵加死對頭壓的死死的,要是後期不努力一點,估計會成為活不過三集的弱雞反派。
對于帶着任務來的蕭君越而言,這可不是他想要的結局。所以,在努力一點。每一次堅持不下去的時候,蕭君越都會這樣告訴自己。他不是養尊處優的少爺,只是二十五歲後有些懶散,稍加錘煉,自然能喚醒曾經內心深處沉睡的熱情。
他作為一個快而立的成年人,難道還鬥不過葉寒栖那個小屁孩?
蕭君越是這樣想的,但事實并不如他所願。這一點,在他到演武場時就感受到了。
昨夜山中飄了一點小雪,演武場上鋪了薄薄的一層。蕭君越頂着寒風來的早,無非是想向葉寒栖顯擺一下自己的決心。可是葉寒栖來的更早,他幾乎和雪融為一體的身影單薄,削瘦,卻輕易的擊碎了蕭君越心裏的那點小得意。
此刻星光暗淡,雪地卻裏一片明亮。葉寒栖的身影在雪中飛舞,手中長劍雪色清亮。劍氣如虹,攪動滿地的雪。淩厲的劍鋒劃破夜空的寧靜,雪無風自動。
一套劍招舞到尾聲,長劍挽出兩朵劍花結束了劍法的最後一招,被主人收回劍鞘之中。寒氣覆蓋了劍身,之前被劍氣攪動的雪花簌簌而下,像一場新的風雪來臨。
葉寒栖就這樣站在雪中調息,雪花落滿他的肩頭,他輕輕呼出一口氣,将劍負在背上系好。然後緩緩轉身,清冷的視線和蕭君越戲谑的眼神對上。
四目相對的瞬間,沒有天雷勾地火的激烈,也沒有脈脈含情的深切。兩個人只是相互看一眼,就彼此挪開了視線。
自從上次蕭君越手賤在浴室調戲了葉寒栖之後,這段時間以來兩個人都沒怎麽說過話。葉寒栖似乎打定主意要和蕭君越劃清楚界線,不管蕭君越在如何作妖,他都視而不見。
當然,葉寒栖态度的突然轉變不是沒有影響,最起碼蕭君越能清楚的感受到那些二十五代弟子對他的态度在改變。那些人在不斷的試探後,似乎确定葉寒栖對他失去了興趣,私底下想要立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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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錯失立威時間的秋後螞蚱蕭君越還不放在眼裏,那些幼稚而又低級的立威手段更是徒增笑點。除了個別需要注意的人,比如陳弦之類,其他的蕭君越都沒有放在心上。
這會兒演武場十分寂靜,葉寒栖一言不發,筆直的站立在雪中。蕭君越摸着鼻子,琢磨自己上前搭讪多半自讨沒趣,頓時就覺得周圍的氛圍尴尬起來。他假裝不在意的繞過葉寒栖,想要在演武場周圍轉轉。
“要築基了?”
清冷的聲線一如既往,讓蕭君越邁出去的步子收回來,他驚奇的看着葉寒栖,似乎很驚訝對方會主動搭話。
“托葉師兄的福,這嚴酷的訓練一天接一天,我要是毫無突破豈不是讓人看笑話?”
葉寒栖開了頭,蕭君越就不擔心碰一鼻子灰。而且他發現自己在某些方面見漲奇快,比如得寸進尺這種不要臉的小人行徑。葉寒栖給了臺階讓他下,他琢磨兩下卻是往上走。
葉寒栖瞥了蕭君越一眼,裝作沒聽懂他話裏的譏諷,拂去身上的雪花,輕描淡寫道:“想看別人笑話的人往往自己會先成為笑點,蕭師弟進步神速早在預料之中。”
“噗,葉師兄,你這是忽悠人不打草稿。你要真是能預料到這些,那你說說我什麽時候築基?”
蕭君越才不相信葉寒栖的話,在他看來,葉寒栖應該只是想折磨他,對他的修煉沒抱希望才對。
“不出七天必能築基。”
蕭君越前世在成為煉藥師之前和葉寒栖并沒有多大的往來,所以葉寒栖對他築基前的事情了解的不多,大部分還是偶爾和蕭君越和平共處的時候,聽蕭君越提起。
蕭君越當年築基的時候似乎出了一點差錯,所以葉寒栖有印象。只是蕭君越一向對自己的事情避重就輕,葉寒栖并不清楚這其中的差錯是指什麽。
葉寒栖的回答只是大概的給了一個數,但還是讓蕭君越的內心小小的驚了一把。這個數值和他的築基時間相差不多,可見葉寒栖的眼力非同一般。
為了不在葉寒栖的面前露出異樣,蕭君越面上故作冷靜,不屑的回道:“師兄這話說的未免太絕對,七日內我若未築基,你豈不是說大話?”
“早點築基不好嗎?何必否定自己。”葉寒栖略一遲疑,方才淡淡的回答。他這人冷心冷肺慣了,能說兩句鼓勵的話已經是個進步,誰知道遇上狼心狗肺的東西,算是白搭。
蕭君越被這句話哽了一下,仿佛被人悶頭敲了一棍,有點摸不清方向。葉寒栖依舊是那個不按套路出牌的葉寒栖,他還以為葉寒栖冷落他一段時間後,會變成那個和他針鋒相對的情敵。
不過轉念一想,蕭君越就釋懷了。畢竟葉寒栖最近幹的那些事,可不是書裏那個冷心冷肺的人幹的出來的。這個世界虛幻又真實,哪裏會沒有起伏。
雪不知何時飄落下來,參加早課的弟子也陸續到來。蕭君越和葉寒栖的談話到此為止,兩個人對視一眼,各自轉身朝自己該去的地方邁動步子。
人群裏偶爾傳出一兩聲抱怨,都在說這個天氣實在太糟糕。蕭君越充耳不聞,他還在想葉寒栖剛才那句話,‘何必否定自己?’。這句話如果是別人說出來,蕭君越笑笑就過了。可是從葉寒栖的嘴裏說出來,蕭君越發現自己難以忽略過去。
不要否定自己,換句話說也就是葉寒栖一直在相信他。葉寒栖居然在相信他,蕭君越覺得自己撿了個天大的笑話,卻怎麽也笑不出來。
他被不該寄予厚望的人給予了厚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