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坦白

月牙最初不叫這個名字,他記得自己的家在很遠很遠的地方, 哪裏有終年不滅的火山。每一次火山噴發, 他們都要大遷徙到安全的地方。月牙是在一次遷徙的途中,趁族長不注意偷偷溜出來的。他本來只是向往海岸對面的風景, 想着自己只過去玩一會兒就回來。

可是他低估了自己在外面的價值,人類把他騙上航船, 像商品一樣的倒賣出去。之後的日子就像活在地獄, 那些惡心的人類用他做爐鼎,用他的精氣來修煉。

每到月圓之夜, 妖族精力最旺盛的時候,那些人都會把他送上一個高高的祭臺, 一群人強迫他,侵占他的身體。人類不能吸收日月精華之力, 就讓他被迫吸收, 然後通過交尾傳遞給他們。

月圓之夜在月牙的眼中是充滿鮮血的日子,痛苦,肮髒, 淫|亂, 低賤。他不知道自己挺過了幾個月圓之夜, 日複一日的被迫做着下賤娼妓才會做的事,他都快忘了自己曾經生而為妖, 暢游天地,怡然自得。

沈之瀾的出現是一束光,把月牙從黑暗中解救出來。壓|在他身上的男人被一劍貫穿頭顱, 鮮血和腦漿流了月牙一臉。月牙心底湧起的不是害怕,而是複仇般的快感。他不知道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自己哪裏來的勇氣,猛然拽住沈之瀾的衣擺,祈求道:“救我,我不想死。”

沈之瀾憐憫的看着他,脫下自己的外衣蓋住他赤|裸的身體,将他帶離那個地獄。一路上,他們殺了很多人。月牙記得沈之瀾的衣服是血色的,在月下冒着熱氣。

“你以後就叫月牙,圓月不會到來,你的生活每一天都是新的開始。”

這是沈之瀾救下月牙後的第一句話,那麽溫暖。

留在隐世界,身體上擺脫了地獄,心理上卻還布滿囚籠。日夜噩夢不斷,月牙咬着牙堅持下去。他看見和自己一樣的同類堅持不住死去,沈之瀾把他們埋葬,給他們立碑。有些時候熬不住了,月牙就一個人躲在黑暗裏,想着自己那些掙紮着死去的同類,心裏的仇恨和痛苦讓他重新燃起希望。

“複仇這種事有人會去做,你要做的是活下來。”

月牙想要複仇的心思寫在臉上,沈之瀾不算嚴厲的撂下這句話。月牙心中不解,他還能指望誰來救贖他,為他複仇?為整個玄蛇一族複仇?

“你是活着的人證,你說出口的每一句話都是證據。”

沈之瀾又道,這一次他的聲音并不平穩,帶着恨意和憤怒。那一天他埋葬除月牙外的最後一條玄蛇,長眠地下的同類無法在申訴自己遭到的苦難,月牙是他們剩下的希望。

那一天月牙明白自己活着意味着什麽,他不在有輕生的念頭,再多的苦,再多的淚,他都一一忍下去。

黑暗遮不住他頭頂的陽光,總有一天黎明會到來。月牙等待着,期盼着。然後蕭君越和葉寒栖到了他的面前,那是新的光。

沈之瀾讓月牙把自己的遭遇告訴蕭君越,他直視自己不堪的過去,把一切都說出來。說的時候,心底的恐懼,悲傷,無助,絕望就像巨大的旋渦,險些将他吞噬。等到說完,月牙看見蕭君越變了模樣,純黑的眸變成金色,比太陽還要明亮。

月牙看着他挪不開目光,記憶傳承在腦海裏翻滾,告訴他這是妖王朱雀,是他們的希望。月牙怔住,眼淚奔湧而出,他苦苦煎熬這些年,未曾失望。

這是蕭君越和葉寒栖在隐世界留下的第七天,這裏的村民接納他們的存在,沈之瀾卻沒在提起之前的事。他偶爾指導葉寒栖的修煉,和蕭君越拌幾句嘴,日子過的舒适。

然而該面對的東西又怎麽可以逃避,同往常一般吃過晚飯,蕭君越和葉寒栖在院子裏消食。沈之瀾前來,希望能單獨和蕭君越談一談。葉寒栖做出讓步,沒有阻攔。

然後蕭君越又一次見到怯弱的月牙,聽見他那些不堪的過去。人類在他身上留下的傷痕能夠消失,留在他心上的創傷卻是永遠的夢靥。

蕭君越被激起殺意,金色的眸光冰冷無情。他安撫月牙的情緒,答應為他報仇,為死去的玄蛇讨個公道。

離開月牙的屋子,被外面的冷風一吹,蕭君越心裏的怒焰才稍微降下去。

“你清楚這些人的底細嗎?”蕭君越問身邊的人,當初縱雲天行販賣玄蛇之時,蕭君越就問過黎崇這些人背後的勢力,黎崇當時只說很複雜,卻沒有完全告訴他。

沈之瀾自嘲的笑了一聲道:“我若是不知,又怎麽敢讓你前來。”

販賣玄蛇的這些人的底細沈之瀾當然清楚,他不僅清楚,還扮成商販和他們打過交道。

“縱雲天行是販賣玄蛇一族最大的窩點,表面上看這個商會和天沙流宗的關系最密切。但實際上他并非天沙流宗單獨所有,而是屬于天沙流宗和青玄宗的聯盟會。這個商行的多數交易都和妖族有關,不止是玄蛇一族,還有其他的妖修。他們能販賣就賣,不能賣就取血肉、妖丹,皮毛用于煉丹,煉器。這其中的黑暗血腥,你們根本想象不到。”

沈之瀾情緒激動,他對妖族的感情并沒有因為時間的推移而有所變質,妖族在他眼中和家人一樣。家人受到迫害,他怎麽可能置之不理?

蕭君越握緊了拳頭,額上青筋暴起。青玄宗,天沙流宗,這兩個上五門的門派,當年圍剿妖族之時,也出了不少力。最初的恩怨也是他們先挑起頭,北冥宗的老祖是性情中人,被人當槍使和他鬥的你死我活,讓他們從中獲利不少。

蕭君越認識到自己當初讓步的愚蠢,妖族落到今日這種地步,他應該負全部的責任。他們妖族,怎可任人欺淩?

“沈之瀾,你不會只告訴我這些,你會幫我,對嗎?”

“當然,王,我們的契約還有二百七十年。這二百七十年,我都屬于你。只要你需要幫助,就算披荊斬棘我也會去到你的身邊,為你上刀山下火海。”沈之瀾右手虛握成拳置于胸|前,給蕭君越行了一個妖族的禮節:“不過,我告訴你這些不是要你意氣用事,現在就沖出去帶領妖族和他們不死不休。如今妖族式微,你的處境也很微妙,我們應該徐徐圖之。”

“怎麽講?”

“你把尾羽送給了葉寒栖不是嗎?朱雀專情,一輩子只愛一個人。你送出尾羽就是表明了自己的決心,你愛着的這個人是妖族的仇人,你以為妖族會怎麽想?你可曾想過,你的這個舉動會動搖你在妖族的地位。”

這幾日的相處,沈之瀾已經确定蕭君越和葉寒栖的關系。雙修道侶,這幾個字對他來說是個諷刺。好在沈之瀾現在不像以前那樣莽撞,他懂的收斂自己的情緒,隐藏自己的感情。

蕭君越的這個選擇對他來說并不利,沈之瀾不知道蕭君越是怎麽考慮的後果,就目前的狀況來說,他其實并不看好這段戀情。

蕭君越深知沈之瀾說的是實話,他從恢複記憶開始,就在暗處一直活動,和妖族的接觸日漸頻繁,也讓他認識到兩族的戰亂并非輕易能夠化解。

“我看的出來你不想在引起大規模的戰争,因為這樣只是兩敗俱傷。可是妖族的仇不能不報,不然你愧對妖族。”沈之瀾仿佛能看穿蕭君越的想法,他的每一句話都說在蕭君越的心坎裏:“我引你來,是為了幫你出謀劃策。你既然選擇人類做妖後,你就要利用自己現在這個身份,把能争取的人都争取到自己的陣營裏來。北冥宗的情況我不清楚,不知道你能争取多少人。但妖族我還有些了解,能夠給你提供一點幫助。”

沈之瀾吐出胸中的一口悶氣,沉聲道:“就目前的情況來說,妖族願意站在你這邊的恐怕就只有黎崇,因為他和我一樣是孤家寡人,和你相依為命。但燕離不行,他的身後是整個鳳燕一族,玄蛇一族以及南希一族。他身上的擔子很重,你對他有救命之恩,一旦你選擇和解,他不會殺你但也不會在追随你。”

“不過,你若能毀了青玄宗和天沙流宗,燕離說不定會改變主意。”

沈之瀾深刻的分析了目前的局勢,如今妖族的妖将就剩下兩個,黎崇能帶走的人不會比燕離少。但要他們自相殘殺根本就不可能,所以最好的辦法還是把燕離也争取過來。

毀滅天沙流宗和青玄宗,這事聽起來就是個天方夜譚。但不知為何,蕭君越想起了容鶴,覺得這事并不困難。上五門的名聲是很重要的東西,容鶴對賀家是個潛在的威脅,如果他願意幫忙,對賀家的打擊不會小。

可是容鶴已經放下恩怨,蕭君越沒有把握說服他舊事重提。

沈之瀾該說的都說了,剩下的事情要怎麽做是蕭君越自己的事。

“對了,我希望你早點告訴葉寒栖你的身份。”送蕭君越到院中,沈之瀾突然道:“這不僅是為了争取他到你的陣營,更是為了保證你們之間的信任。欺騙和隐瞞往往會在不經意間摧毀看似牢固的感情。”

蕭君越怔住,身份是他對葉寒栖唯一的隐瞞。如果坦白,葉寒栖會怎麽看他。

“在這裏,至少我還能護着你。”沈之瀾又道,他把蕭君越往院子裏一推:“你該相信他。”

蕭君越默不作聲,沈之瀾笑了笑轉身離開。

身後的門扉被人打開,屋裏的燭光流瀉出來,葉寒栖站在門口。蕭君越轉身,燭光和月光糅合在一起,光線昏暗卻溫暖。葉寒栖長身玉立,面無表情。他天生面容冷峻,內裏的心卻并不堅|硬。

不管是當初救拍賣行的那條玄蛇,還是月下沈之瀾對月牙遭遇的簡單概括。葉寒栖都沒有表現出對妖族任何一點的輕視,在他的眼中,妖族和人族并沒有什麽不同。他堅定的站在正義的一方,無關種族。

蕭君越想明白這一點,嗤笑一聲,深吸口氣走過去把葉寒栖摟進懷中。

“寒栖,我現在要告訴你的是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為了補償我長久以來的欺騙,等我把話說完,要殺要剮随你便。我蕭君越不會皺半個眉頭,死在你手中,我不後悔。”

葉寒栖沒說話,沉默以對。

蕭君越拉開兩個人的距離,直視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鄭重的說道:“我是妖王千秋,我心悅你。”

作者有話要說: 這又是一波失敗的完結操作,腦洞是個好東西,它讓我在劇情的大道上一去不返

你們都希望蕭和葉子有小包子,那……得先成親,這是個嚴肅的問題。不以成親為目的的戀愛都是耍流氓,耍流氓還想要小包子,哼哼,免談o( ̄ヘ ̄o#)

對,我就是這樣傲嬌,不接受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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