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丁柏面試那天睡過了頭,好在面試地點就在他樓下。他起床洗漱後,搭了一身較為正式的衣服,便拿上手機出門搭乘電梯下樓。
到達面試地點,只花了兩分鐘。
他站在門口猶豫了片刻,正欲敲門,大門卻從裏面打開。開門的是個青年,在春寒料峭的時刻,只穿了件低領的杏色羊毛衫,好在随之洶湧而出的暖氣讓丁柏取消了差點将這人歸為“風度”青年的想法。
“您好,面試。”丁柏看着他,抿唇笑了笑,主動開口。
青年神色恍惚的看着他,慢慢地将手裏的垃圾袋放在門口後才回過神,連忙側身示意丁柏進屋。
丁柏道了一聲謝,随即開始打量這件工作室。簡單、一目了然,一樓所有的格局都被打通做成了開放式的空間。
裏頭只有三個人,加上門口的他倆,就是五個人。大廳裏的人聽到了聲音都側頭看向玄關處的他倆,好奇露骨的眼神令丁柏招架不住。
其中一個穿着衛衣卻胡子拉碴的頹廢青年突然站起來對着丁柏鼓掌,“歡迎新鮮血液的加入。”于是剩下兩人也跟着鼓掌。
丁柏愣住了。
陳均從小就是個外向的人,但對好看的人外向不起來。比如仙仙姐,和面前的男生。
黃棕色的微卷發,淺色的襯衫外套了件棒球服,黑色的牛仔褲搭了雙啞面的馬丁靴。
更要命的是他搭在鞋櫃上的手。
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指甲修理得很幹淨,連青筋凸起的弧度都好看。這對陳均來說,是非常具有誘惑力的視覺沖擊。
他一時又回不過神來。
直到這人開口,“我是來面試的。”
并不是很标準的普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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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兒!你還杵那兒幹啥!領人進來面試啊!”鄧樂拍了拍桌子。
陳均炸了,抄起鞋櫃上的一包零食砸過去。
“需要換鞋嗎?”丁柏提問。
陳均倚在鞋櫃旁朝他搖了搖頭,“不用,你跟我來。”于是領着丁柏直上二樓休息室。
室內暖氣開得太足,丁柏有些受不了這個溫度,在坐在沙發前一刻,把外套給脫了放在身旁。
“咳。”陳均清了清嗓子,“怎麽稱呼?”
“丁柏。”話落,他斂了斂笑意,使得陳均有些緊張。
陳均抽出一根煙欲要點燃,猛然想起對面坐了個陌生人,便微側頭詢問他是否介意。
丁柏搖頭,張均便肆無忌憚的點燃煙,長吸了一口後向丁柏開始介紹品牌定位、工作室、崗位職責及薪資待遇。
“說是工作室,其實就是個小作坊,現在我們什麽也沒有,但會很歡迎你的加入。”
張均覺得此刻是他笑得時間最長的時刻,他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希望對方能給點面子。
丁柏進行了長時間的沉默,屋內靜得能隐約聽到樓下鄧樂的咒罵聲。
良久,陳均以為他會拒絕,但丁柏卻同意了加入。
丁柏的嗓音很沉很穩,“抱歉,我中文不是很好,你說的那些太長,我剛剛在思考。”
陳均聞言,眼角一抽,手一抖,煙灰便落了滿身。他尴尬的笑了笑,“那明天十點到崗,嗯…這句話可以理解嗎?”
丁柏又笑了,“可以。”
待目送丁柏離開,鄧樂才詢問陳均面試情況。鄧樂搓了搓手,湊到張均跟前,“這位英籍華裔的大帥哥有沒有被你搞定。”
陳均夾着煙:“小case。”
次日丁柏來報道時,只穿了一件黑色針織衫內搭灰藍色的襯衫,依舊是牛仔褲配馬丁靴,他這身搭配使陳均心裏一顫。
陳均忙起身把人領進大廳,清了清嗓子,準備開始做介紹。誰料段佳是個寡太久迫切想脫單的女人,她趕在陳均開口前,問丁柏。
“你是單身嗎?”
陳均扶額,“姐,咱這是做正經生意的,不是婚介所…”
鄧樂看氣氛略有尴尬,突然嘿了一聲,在所有人的目光都彙聚到他身上後,他才怯怯開口,“我叫鄧樂,是個打雜的。”
說完,他還意猶未盡似得,繞過長桌來到陳均面前,拍了拍陳均的胸膛,對着丁柏介紹:“這叫陳均,你知道的,他是咱工作室的扛把子!”
丁柏有些疑惑,他看了眼身側的青年,比昨天穿得還少,一件低領的深咖色的T恤和淺色的家居褲。
陳均見丁柏正盯着他,他頓時領悟到了丁柏眼神中的疑問,“扛把子就是…很牛/逼的意思。”
“嗯。”丁柏突然笑了,“很有逼格。”
于是氣氛又凝固起來,好在鄧樂活躍氣氛的本事不賴,他将工作室裏的人一一為丁柏介紹一遍。
丁柏也向大家說明了自己中文并不是很好,後續溝通如果存在問題,可以及時跟他提出。
四人當中只有段佳英語水平較高,大多時候,鄧樂都是派她與丁柏做工作溝通,這也正如了段佳的願。
可陳均對這樣的安排不太樂意,但他不好意思說。五人之間只有他無所事事,于是打雜後勤的事兒都交給了他。
丁柏是個很固執的人,這是陳均每日悄咪咪暗中觀察到的。他會坐在丁柏身後不遠處的沙發上,佯裝追劇,時不時伸個懶腰,才敢把視線放在丁柏身上。
丁柏的水杯一定是要把手朝外,放在右手邊,電腦顯示器旁一寸的位置,半點也不能挪。
完美的人總是有些強迫症,陳均原本是這樣想的,但後來發現并不是。丁柏做事的方式是以自己的想法做主要出發點,只遵從自己的意願。
他很會運用自己中文不好的理由來拒絕或是屏蔽其他人的意見。
在丁柏與段佳、鄧樂發生第二次争執的時候,陳均坐不住了。
丁柏的脾氣是用沉默的方式來表達。
“咱們這個品牌才剛成立,屁點名氣都沒有,我們有什麽資格走高冷路線選擇客戶群體?哥們兒你擱這兒跟我鬧着玩呢?”
鄧樂氣得來回踱步。
“不是說你設計得營銷方案不好,主要是咱現在沒資格,懂嗎?沒資格!咱不能特立獨行!咱們得求穩!”
他越說越氣,陳均見狀趕緊攬住他的肩,“冷靜點,聽聽丁柏的想法。”
話剛落,丁柏就猛然起身,端着杯子轉身走至陽臺的藤椅旁坐下。他繃着臉,垂眸看着窗外的風景。
于是陳均安撫好鄧樂後,又腆着臉來找丁柏。藤椅是單人座,他沒辦法,只能蹲在丁柏旁邊說,“他脾氣急,自己都能給自己說炸。”
又擔心丁柏聽不太懂,“就是…很容易生氣,但不是真的生氣。”
丁柏這才将目光放到陳均身上,他喝了口水,并未回話,只是換了個姿勢将右腿架在左腿上。
得,人家并不領情。陳均撐着椅子扶手正欲起身,丁柏才說話,“抱歉,我只是太生氣了。”
“你生氣的時候很沒禮貌。”陳均笑了笑,“你進來也有段時間了,今晚有空不,一起出去聚個餐K個歌?嗯…就是吃飯唱歌的意思。”
陳均看丁柏點了點頭,才轉身朝裏頭的人大喊,“鄧老板!今晚整個聚餐可不可!”
鄧樂回答,“可!扛把子說啥都可!”
于是工作室成立至今的第一次聚餐,安排在了火鍋店。鑒于丁柏從未吃過火鍋,陳均被臨時任命為丁柏吃火鍋的導師。
陳均剛開始還挺開心,但發現丁柏連筷子都使不好的時候,就有些崩潰。他坐在丁柏左手邊,吃得過程中還要時不時注意丁柏的碗有沒有空。好在丁柏吃得少,只吃了兩口便放筷玩手機。
飯後在美團上找了個距離不遠的KTV,因為路程較短,鄧樂便要領着衆人步行過去,留陳均買單後挪車。
但陳均讓丁柏留下來陪他。
去往停車場的路上,陳均點上一支煙,才問他:“你的想法是什麽?”
C市的春天很冷,丁柏穿得較少,把手揣進外衣兜裏:“你們不夠有個性,但你們說了算。”
陳均挑眉,“行吧。”
兩人再未說話。
他倆到達包廂時,鄧樂正在激昂高歌。他在唱最炫民族風,每個音都扯着嗓子唱得極高,但沒跑調。
“他在唱什麽?”丁柏問。
陳均笑道:“憤怒的情緒。”
“那我今天是真的氣到他了。”丁柏說完,便找了個位置坐下,開始掏出手機玩。
那天最盡興的是鄧樂,吃得多,唱得多,酒也喝得多。他問段佳設計稿出來沒,段佳說還沒,鄧樂破天荒的沒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