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裝暈與推測

如果讓塗謎聽到高橋叔侄倆的談話,她肯定立馬就能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可她不僅沒法聽到他們的談話,還要一動不動地依偎在林錦年的懷裏,連換個舒服的姿勢都不能。

是的,剛剛的那一連串翻白眼、暈倒,全部都是騙人的,甚至騙過了專業人士杜蘭德先生。塗謎覺得她上輩子得癌症,也不是全無好處。起碼這說暈就暈還暈得如此真實的高超演技,就是前世無數次重病暈倒實踐經驗的總結積累。

不過,做壞事總是要付出代價的。就如現在,她突然暈倒顯然吓壞了林錦年。這位斯文有禮的先生已經顧不得什麽男女大防,更忘記了他是在一位老父親面前抱着人家寶貝閨女不撒手,根本沒給杜蘭德先生任何反對的機會,直接把塗謎送到汽車後座,自己就緊貼着坐了進去。

杜蘭德先生嚴肅的面色瞬間發了黑,卻到底是看在情況緊急的份上,沒跟小輩計較。被動地坐上駕駛座,車子極快地沖着教會醫院去了。

下車的時候,林錦年還想抱塗謎,杜蘭德先生卻是再也不給他機會了。滑輪病床被推了過來,幾位身材高壯的護士七手八腳地将塗謎擡上了病床,很快便消失在了一間單間病房裏。

林錦年還想再跟,被杜蘭德先生一個眼神釘在了原地,他只能眼睜睜看着杜蘭德先生進了病房,又反手将房門關上了。

此時,病房裏,被翻來覆去檢查了個遍的塗謎,在感受到護士要給她紮針時,終于忍不住了。正要裝着醒過來,就聽杜蘭德先生開口,讓護士們離開了。

幾位護士倒是沒懷疑什麽。杜蘭德先生雖然專職骨科,但像紮個針這樣的小事,也是難不倒他的。再說,上次塗謎住院,治療的過程,杜蘭德先生都全部參與,她們就更放心了。

門板開了又合,病房裏瞬間安靜了。

塗謎再也裝不下去,睜開大眼睛,小心翼翼地去看杜蘭德先生,正好對上他嚴肅的目光。頓時嗫嚅了半晌,才可憐巴巴地小聲道:“威廉,那個我剛剛是裝的,害你擔心了,很抱歉!”

“說說吧,今天到底是怎麽回事。”到底是視若珍寶的孩子,杜蘭德先生再生氣,看到她這樣,也是不舍得再訓斥她。更何況,今天發生的事,實在太令人難以琢磨,尤其是還有日本人攪進來。杜蘭德先生只想趕緊搞清楚情況,免得塗謎被卷進旋渦裏。

塗謎這時候自然不敢再瞞着,把她跟高橋秀一的談話,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杜蘭德先生。

“你覺得高橋秀一是沖着亞瑟來的?”亞瑟是塗讓的英文名。

“是。”這一路上,塗謎一直在反複思量高橋秀一說過的每一句話,除去那幾句寒暄,其他的,高橋秀一總是有意無意地将話題往塗讓身上扯。

“可為什麽?”杜蘭德先生認可了塗謎的判斷,卻同塗謎一樣百思不得其解。

就算塗讓曾考入南京陸軍軍官學校,就算塗謎解釋的那句塗讓被退學是假話,可若是如高橋秀一講的那樣,塗讓在前線同日軍作戰,那麽,這跟高橋秀一又有什麽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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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争爆發後,海城不知道有多少青壯報名參了軍,而且海城考入南京陸軍軍官學校的,沒有一百起碼也超過八十,如果日本想要禍及家人,早就下手了,哪會讓塗謎大搖大擺地公共租界紮下根來?

那麽,唯一剩下的可能便是,塗讓的身份與這些人不同,所以才會引起日本人的注意。

“安妮,亞瑟有跟你講過他的工作嗎?”

“威廉,你知道的,連家裏的生意,大哥都不會跟我講的。”塗謎知道,杜蘭德先生肯定是猜到了塗讓身份有異,只是塗謎不能承認。而且,就算是塗讓身份有異,他又是如何進入日本人的視線裏的呢?

難道是自己上次太過嚣張,高橋秀一查自己的時候,順便連她家祖宗十八代都查了一遍?這樣做,高橋秀一會不會太閑了?可,如果不是這樣,那高橋純一為什麽會注意到一個在海城消失了那麽久的人呢?

難道?!

注意到塗謎瞳孔緊縮,杜蘭德先生知道塗謎想到了什麽,張了張嘴,沒開口,靜等她主動說出來。

“威廉,你和薩拉最近有在我家附近發現什麽奇怪的人嗎?”

“嗯?”杜蘭德先生茫然了片刻,然後反應了過來:“你是懷疑亞瑟回海城了?”

“嗯,不然說不通啊!”

“……可,如果他回來了,怎麽會不來見我們呢?”

“……”不是不想見,而是不能見吧!

塗謎沒回話,可她臉上的表情,卻讓杜蘭德先生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眉心緊緊蹙在一起,杜蘭德先生沉默地想了半晌,才繼續說道:“你最近就住在這裏,把家裏的鑰匙給我,我和薩拉去給你收拾換洗的衣服。”順便看看亞瑟有沒有回來。

後面的這句,杜蘭德先生沒說出來,可塗謎猜到了。

她自然是知道,自己現在是不能離開醫院的。當面給了高橋拓也那麽大沒臉,若是立馬出院,這暈也就白裝了。更何況,塗謎知道,如果高橋秀一真的懷疑塗讓回到海城做了什麽,那麽他一定會派人監視自己。她現在的一舉一動都在敵人的眼皮子底下,也只能靠杜蘭德夫婦幫忙。

可是,就這樣把他們扯進來,塗謎怎麽會安心呢?再加上,那位不速之客還不知道是不是依然住在家裏,若是被杜蘭德夫婦看到,又要如何解釋呢?

“安妮,你在猶豫什麽?”

“我……”塗謎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你覺得如果高橋秀一懷疑亞瑟了,他們除了來找你,還會做什麽?”

“……搜查我家!”

杜蘭德先生的話,如茫茫黑夜中劃過的閃電,瞬間撕裂了塗謎眼前的迷霧。

高橋秀一之所以來找她,一定是日本憲兵隊司令部發生了什麽。他之所以會懷疑許久不曾回海城的塗讓,一定是拿到了足夠證明塗讓身份的東西。而那樣東西卻又不足以作為證據,否則她現在肯定不可能安安穩穩地待在醫院裏,日本人一定會私下将她捉去審問。

那麽,為什麽拿到了那樣東西還不足以定罪呢?因為,她的家裏曾經出現過不速之客?

杜蘭德先生的一句話,好像将所有零碎的線索都串聯了起來。

塗謎利落地将鑰匙遞給杜蘭德先生,看他轉身走了,心裏的那口氣,卻是還提在半空中。

賀文天,你不是屬貓的嘛,耗子已經進了門,你可別在我家門口栽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是我是我還是我,人見人愛的存稿箱君。嗯,我們的女主還是很聰明的。明兒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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